只是这嫣红又上那儿去了?
正当嫣翠这儿为难时,嫣红却是一副愁容的从方姨娘房里出来。
素来与她交好的一个小丫鬟,见她如此,左右张望了下,伸手把她拉到避风无人处,“姐姐这是怎么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儿?”
“你说姨娘是怎么回事?这心思怎么一变再变的?原先应了我,去昭然院待几日,就会跟老爷开口,把我调回来,给我开脸的,怎么今儿又变了心思,要我去讨好大少爷,想办法让大少爷开口跟六姑娘把我讨去,好随大少爷出京去?”
小丫鬟挠挠头,道:“姨娘想收拢大少爷身边的姐姐,可是使不上力,许是见姐姐生得好,在六姑娘身边侍候,总比咱们见大少爷的机会多,才想把你送到大少爷身边去。”
小丫鬟看嫣红的神色,讷讷的问道:“姐姐不愿去大少爷身边?”
“哪那轮得到我们啊!大少爷是夫人的眼珠子,又是老太爷看重的,怎么可能随姨娘安插人到他身边去?”曾经自信满满的嫣红,在六姑娘身边侍候一阵子之后,信心大受打击,因为除三少爷曾多看她两眼,别说大少爷,就是他身边的小厮也不曾多瞧她一眼。
小丫鬟憨笑两声,便提醒她:“姐姐还是快回去吧,免得嫣翠姐姐找不到你,又要找你麻烦了!”
嫣红点头忙告辞走了。
小丫鬟待她走进夹道,看着守门的婆子把门关上,才蹦蹦跳跳的回去方姨娘那儿复命。
方姨娘听了小丫鬟的话,冷笑道:“她还真以为自己能攀上老爷?哼!”
“姨娘,您当真不把嫣红姐调回来?”
“开什么玩笑?我好不容易才安插个人进昭然院,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再说了,那有老子打女儿丫鬟主意的?传将出去,老爷的名声还要不要?”
小丫鬟暗道,嫣红真没说错,姨娘的心思真是善变,之前说得她们全信了,不久之后,嫣红还会回来姨娘身边,当上通房侍候老爷,没想到姨娘今儿说出这样的话来。
低着头不敢说话,倒是方姨娘身边心腹丫鬟开口说了几句周姨娘院子里丫鬟的事,才把气氛缓过去。
“不是说她儿子不去湖州了,她院里的丫鬟闹什么?”
“哎哟!我的小姐啊!人家她们算盘打得可精了!大少爷和七少爷这两个金疙瘩就要出远门,这一去也不知多久才会回来,三少爷有周姨娘这亲娘撑腰,老爷偏宠,还能不在老太爷跟前露脸吗?”
“就凭他那德性?”方姨娘虽没见过范安松几面,但因对周姨娘恨极,对范安松自是恨乌及屋,对他没有好话。
众丫鬟们纷纷附和。
另一头,嫣红并不知旧主的想法,只头疼如何打消方姨娘这主意。正烦恼着此事的她,行色匆匆心不在焉,竟在昭然院前撞上了人。
“那个死蹄子,竟然敢撞我?”被撞得趔趄的嫣红开口就骂人。
“死蹄子骂谁啊?”脆声回击的人手扠着腰,目露凶光瞪着她。
嫣红听到声音微怔,微仰头一看,原来是范安柏身边的大丫鬟似碧,嫣红揉着疼痛的肩头,心想方才自己是撞上她?还是撞上大少爷?
范安柏淡淡的迎视她疑惑的眼光,“你不在六妹妹身边侍候,去那儿了?”
嫣红张嘴欲言,范安柏却己上了昭然院前的阶梯,径自进院去。
西次间里,范安岳把书搁到身边的炕桌,看着嫣翠帮己经睡熟的范安阳盖上被褥,听到外间此起彼落的请安福礼声,范安岳坐了回去,等长兄进屋里来。
“你也在?”范安柏看到幼弟坐在炕上,开口招呼道:“你今儿的药吃了没?不在房里好好养着,怎么跑出来了?”
“大哥不也来了?将才去看三哥,想到阿昭以前总说三哥是好人,就想把他方才的嘴脸学给她看。”
范安柏失笑,“阿昭怎么说?”
“我没学给她看,怕吓到她,又病了,她让我念书给她听,念不到三页,她就又睡死了!”
范安岳没好气的咕哝回答。
嫣翠见大少爷来了,殷勤招呼着,不想,不知打那儿回来的嫣红像是跟她杠上了,抢着侍候范安柏,范安柏看她们两个晾着正经主子,任她睡在炕上不闻不问,只争着在自己跟前献殷勤,不由来气,正要开口训斥,忽又想到什么而闭上嘴。
范安岳不痛快了!小爷刚才念了好一会儿书,正口干舌燥,她们却是一杯茶也欠奉,倒是大哥一来,话没说上两句,她们就一人一杯茶的奉上,是欺负他人小吗?
当下就开口讥讽了几句,把嫣红两个堵得满脸羞惭,涨红了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们争着侍候人,本意是好,可是现在是什么天儿,你们两就丢着六姑娘这样睡在炕上不管?六妹妹既己睡下,我们兄弟就该走了,你们不送客,反而殷勤上茶,是何意思?”
范安柏毫不客气的指责二人,“亏得你们还是六妹身边的大丫鬟,当差这般不尽心,怪不得六妹妹三天两头的不安生。”
嫣翠和嫣红听得心头一颤,大少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把她们两一块换下?
今天总算有冬天的感觉了~
第十五章 过犹不及
范安柏瞥了她们两一眼,视线落在她们方才争相端给他的茶盏上,他自小跟在祖父身边,言行举止多少带了几分范太傅的威仪。
嫣翠咬着唇死命盯着地衣上复杂的花色,嫣红则是思忖着如何应付。
不过很显然,大少爷没打算让她们继续待下去了,他身边的管事妈妈击掌,外间进来几个嬷嬷,嫣翠和嫣红不识得,但站在房门外的墨香认得,那几位嬷嬷都是老太爷得用的人,看来老太爷也见不得儿子的妾室将手伸得那么长。
“大少爷,我们是姨娘给姑娘的。”嫣翠焦急道。
嫣红附和着,暗指大少爷越俎代庖:“是啊!是啊!就算要处置我们,也得六姑娘说句话吧?”
范安岳噗哧一笑,“你要阿昭做什么主?大哥是奉祖父之命,把姨娘们借调来的丫鬟遣回去,要她说什么话?”范安岳戏谑托着腮满眼嘲讽的望着嫣红。
嫣翠急白了脸,嫣红却是因范安岳的话红了脸,范安柏完全不理会她们,朝管事妈妈看了一眼,那管事妈妈侍候范安柏多年,知道他不耐烦听两个丫鬟辩解,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噜嗦的?要真聪明,该早早尽心侍奉六姑娘才是,偏要往大少爷跟前凑,却把自家主子冷落。
她朝跟来的几位嬷嬷示意,让她们把嫣翠她们带出去,嫣翠脑子急速快转,想要扭转局势,却不知该说什么,急得眼泪直掉,嫣红却张嘴要嚷叫,结果一张嘴,她身边的婆子就趁机往她嘴里不知塞了什么,一时又苦又麻,让她说不出话来。
嫣翠瞧着这阵仗,心道这婆子好麻利的身手,大少爷身边怎么会有行事这么老练的婆子?当即老实的跟着婆子们走出去,明间里已候着一个穿戴齐整的年轻媳妇,正朝她望过来,嫣翠一看心头一惊,想到周姨娘小丫鬟跟她说起六姑娘库房造册的事,想到嫣秀被发卖,想到那离奇不见的首饰,想到六姑娘库房的钥匙。
“你!”
“请嬷嬷们稍待。”那年轻媳妇走进窗边透进的残阳光晕里,昏黄温暖的光线衬得她气色很好,看得出来,年轻媳妇成亲后,小日子过得很好,才会有这样的好气**?
念头甫闪过,就听那年轻媳妇对自己道:“还请姑娘请六姑娘房的钥匙交出来吧!”
嫣翠忽然想通了件事,她在周姨娘身边侍候时,并不是心腹,被派到六姑娘身边侍候,周姨娘最主要是让她查探,当年老夫人过世后,留给六姑娘的嫁妆物什有些什么,再有就是帮着三姑娘,把她看中的东西,从六姑娘手里夺过来。
因此,没人给她库房册子,她也不知有这玩意儿,周姨娘打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一旦事发,就拿她去顶缸,东西是她管的,钥匙是她收着的,库房里若不见了东西,自然是找她追讨。
她若不认,想要拉周姨娘下水,也落不着好,因为她没有任何证据。
想通关节的嫣翠哑然失笑,身上的库房钥匙不用她动手,自有婆子搜出来交给那人。
嫣红瞠目结舌,望着眼前的这一幕,这年轻媳妇不就是六姑娘出事后,被老子娘讨回去嫁人的那个丫鬟吗?
“我记得,你进府时,是姚嬷嬷教规矩的,难道她没告诉过你,偷盗主家财物是做不得的?”
嫣翠颓唐的扬眸,“主子的命令,我们当下人的,能有选择不从吗?”
“你胡涂,你的旧主虽是周姨娘,但她既已把你给了六姑娘,你就把六姑娘这主子侍候好,而。不是看她傻,就帮旁人欺负她。”
“你命好,跟了好主子。”嫣翠懒得与她说下去,闭上嘴别过头去,带头的那个嬷嬷见状,便对那媳妇道:“没事了吧?那我们便押她们去见老太爷去。”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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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安阳一觉醒来,嫣翠和嫣红不见了人影,带头侍候的管事媳妇,是五月底才从昭然院离开,回家嫁人的丫鬟,因为之前的那场意外,她老子娘总觉得女儿是命大逃过一劫,可心里总觉没底,害怕那些枉死的丫鬟、仆妇会来找女儿带她走,因此在她出阁前,找了位算命先生,为她改了名。
不过对范安阳来说,她改不改名都一样,是个陌生人。
贺璋家的成亲后,脸圆润不少,看到旧主便红了眼眶,范安阳看到她的泪水,顿觉头皮发麻,她天不怕地不怕,老鼠蜘蛛都不怕的主儿,最怕面对女人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