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君之赋 (镜回)

　　“我只愿看着那一朵，其他的不过碍眼罢了。”滕晗细长的眉挑着，垂着眼看盆中的一片残花。“就做肥料，也是不错。”
　　——话题好像拐到了奇怪的方向……身为大家长的君宁感到头痛。
　　弟弟养歪了怎么办！
　　“近日议事时渐渐看不到你的影子，没想到却中了养花的魔障。”君宁呵呵笑着转换话题，“我还想把你养成个将来上朝听政的王子，看来是要死心了。”
　　“政事对弟来说不过解闷罢了，有也好无也好，端看值得与否，需要与否。”滕晗放下手中的剪刀，指尖轻碾硕大洁白的花瓣。“王姐得诸多贤臣辅佐，前朝是弟身退之时了。明年弟就满二十，也该为自己的终身考虑一下。”
　　当年从永巷抱出的那么一小点东西，今日已到恨嫁之时。不知怎的，君宁竟生出了满腔慈母般的不舍之情。
　　之前诸多事端虽无切实证据，却也让君宁刻意疏远了与滕晗的关系，再加上她政务繁忙，几乎只有节日或是政事堂里才能相见。如今君宁伸出手，如十几年前般招了招，那个辣手摧花的男子竟瞬间红了眼眶。
　　“阿姐，弟之前做错了，弟真的怕成了那被剪的花枝。”滕晗伏在君宁膝上，感到一只手轻轻环住他的肩。“是弟魔障了，往后君侍一个个进宫，王子王姬一个个出世，弟真怕王姐您再不记得我啊。”
　　“日后待你为人夫，为人父，恐怕反而不记得阿姐啦。”
　　从上方传来的声音温和舒缓，滕晗羞怒地轻啐，却在垂眼的瞬间眼底一片阴霾。
　　君宁仍旧温柔地环着他的肩，声音却没因滕晗的倾诉有一丝软化。“今年相看有些太迟，恐怕要拖到明年了。你是孤唯一的王弟，无论是嫁人还是招赘，亦或是到封地肆意一生，只要你欢喜，孤就算和朝里那些家伙们吵架也会让你顺意的。”
　　“————嗯。”
　　这一刻滕晗心中有什么压住的东西消失了，他整个人都好像浮起来，曾经令他逃避多年的事终于尘埃落定。
　　他再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
　　“弟会嫁的，嫁一个自己选的如意妻主。”男人狐狸般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细线。“您知道，弟总不会让自己委屈的。”
　　——那时候，那一刻。
　　即使不得长久，我也会成为你一生中永远铭记的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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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王子明年就满二十了，你怎么看？”
　　下朝路上，纯阳姬正好看到毕霜抬了一摞公文从外殿经过，便紧走两步追了上去。
　　“什么怎么看。”毕霜脚下如风，目不斜视。“王家婚事哪容得臣下置喙？”
　　“嗳……我不是那意思。”纯阳姬生的肥壮，大夏天快走几步就气喘吁吁，她用帕子擦了把头上的汗。“也算是我多句嘴吧，近日我在驿馆走动，总有些别国使者变着法的向我打听长王子的婚配……明年王子就二十芳华了，是招赘还是出嫁总要有定数。你……你若是有心，不如向王上提一下吧。”
　　此时毕霜才看了纯阳姬一眼，眼神和软了不少，但仍是一触即收。过了好一会，纯阳姬才听见毕霜有些疲惫地开口。“提或不提又能怎样，我与长王子总归是不成的。”
　　纯阳姬滞了滞，脚步都慢下来。她这些年跟在王上身边，大风大浪见了不少，但若说朝廷贵族之间那些平衡之道，与一直留在襄原的毕霜滕织等人还是差远了。
　　正是因为凡事都有王上顶着，她仍保留了不少天真纯直。
　　毕霜也知道这点，因此听纯阳姬一番话心里还是感激居多。她也并不想让她一番好心白费，于是出言解释道：“如今王上无女只得一幼子。若长王子招赘，那所出子女皆是跟滕氏的。”
　　纯阳姬抿抿嘴，仍有不服之色。
　　“若长王子出嫁，萧氏先例在前不过十年光景。无论对王上，对毕氏还是长王子，都十足为难。再者，毕氏这些年战战兢兢好不容易保住一个纯臣的名号，我身为毕氏族人，生长皆托赖家族，总不能因我令毕家为人指摘。”
　　“那你自己呢。”纯阳姬叹了口气。“当年连男女都分不太清时，我们这些家伙就知道你对长王子有意了。事到如今，我，我就是觉得可惜了。”
　　“可惜？生在这样一个大争之世，能侍奉这样一位英主建功立业，能看着王恩福泽家族，作为一个女子还有什么可惜的？长王子的婚事，王上定是要王子点头的。那位殿下所图不小，寻常男子相妻教女的幸福未必是他的幸福。至于我……日前我已托父亲帮我相看封地家臣里的男孩。只要安分贤惠，家中清白，便是良缘了。”
　　毕霜语音十分平静，似乎已经是深思熟虑的结果。纯阳姬看她想好了，便叹口气，也不再劝。
　　“什么时候，叫上鹤秀和那些不省心的小丫头们，去找王上喝酒吧。”
　　毕霜一脸“你又犯什么神经”的表情。
　　“大家都长大了。”纯阳姬看着隐在暮霭中的大殿。“王上也会寂寞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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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宁回宫一个多月并未亲自去见上王子云初，但时令花果，以及贡缎补品也是一样都不少的。如今安陵云初也和滕晗一样住在外殿与内殿之间王姬们的居所。这个地方十分微妙，既不像一般质女如亚娜一般软禁在宫外别馆里，也不是直接入了后宫。宫里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对待这位新来的贵人。
　　按照吩咐，上王子一应衣食住行都是按王子的份例拨给。君宁虽然并不是位严苛的主子，但宫侍们也没人敢乱嚼舌根。不过每日在后宫闲得都长草的太君侍们可就不能消停了。
　　“君上，您说大王可是对那位上王子有意？”如太侍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唉……如今侍也不求别的了，不管谁都好，只要能让大王娶上夫君，生几个健壮孩儿，侍就算是死了也知足了。”
　　“唉君上，您别怨我们这些老家伙多嘴。”林太贵人向来是个泼辣性子，说话像迸豆似的响个不停。“大王一日无女，侍这心就一日悬着呢。眼瞅孔章侯一支子嗣越来越多，永元姬的长女过年都要娶夫，王上这传嗣之事也不能太过儿戏了！”
　　能在静王和太贵君手下熬过这么多年，别的不说，对樊国一片忠心还是有的。这些深宫男子无妻无女，又不好过问前朝，可不就只能惦记着王嗣绵延的事了？
　　太贵君也不是不理解他们的心情，说实话，他最近夜深人静之时平心想想也颇觉得对不起滕氏列祖列宗。之前大王专注前朝对子嗣后宫不大上心，一句政务繁忙太贵君也就让她搪塞过去了。结果蹉跎到现在，永元姬的长女开始议亲，他才惊觉王上的婚事子嗣着实不能再拖了！
　　望着身边太侍们七嘴八舌的劝谏，太贵君心里不由升起一份隐愧。自己一向行事审慎，寻常又怎会因王上的几句搪塞就不再提娶后传嗣之事？莫不是还想着贤君尚小，若能拖几年所出子嗣岂不是排行更靠前，更得大王看重？
　　思及此太贵君整个人都不好了，觉得自己活了一把年纪，临到进棺材反而没脸去见先祖。既如此，就算舍了这张老脸，也要让大王娶上夫郎，抱上王姬！
　　心里虽然急得要死，但太贵君尚且没乱了分寸。
　　“大王过年就满廿四，年岁着实不小，之前是哀家疏忽了。”他一双眼睛扫了一圈座下蠢蠢欲动的太君侍们：“不过立后之事关乎国本，不可太过草率。如今上王子位份是足够了，说句不中听的话，单从位份讲还是我樊国高攀了。不过话说回来，安陵王室毕竟如风中残烛，那位也是位废太子，传言更是……”
　　剩下的话不好再说，但太君侍们也都懂了，之前一腔热血被浇熄了一半。
　　“大王毕竟是大王，立后总要她点头才好。我们这些老家伙整日闷在宫里也不懂些个朝堂上的思量，胡乱行动恐怕会坏事。过些日子就是乞巧节，哀家做主办一次游园会，请上王子和大王一起来坐坐。这年轻人嘛，总是要多制造些机会见面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君宁和云初这两个深思熟虑的慢性子，总要有人在后面推一把才好
大家新年好~今晚19:30加更（虽然不知有多少筒子在除夕看文╮(╯▽╰)╭）镜子已经被困在厨房啦，要烧一桌美美的年夜饭~\(≧▽≦)/~

　　☆、乞巧节

　　
　　太君侍们被转移了注意，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游园会的布置。太贵君却找机会探了探君宁的口风。
　　“——上王子？”君宁表情颇不自在。“端方君子，如临静渊，有上古遗风矣。”
　　太贵君一看君宁表情便知有戏，可事及此心中多少有些吃味，就像阿父看到女儿要被不知从哪里来的臭小子勾搭跑一般。
　　“上王子这些年有诸多传闻，声名……也不太好，大王不介意吗？”
　　君宁没说什么，只是笑了。太贵君面皮发红仿佛被看出小心思一般。也是，大王还是王姬时，就能一锤定音地要娶声名狼藉的晏风冉，登基后宁愿立晏风冉为淑君也不愿意追捧心思不在樊国的嫡王子晏风遥。而后更是倾全力医治淑君的不堪恶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