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起身走了。
“你,你这个逆子,你给我回来!”
康氏没想到他一番长篇大论之后,竟然就走了!竟然旁若无人地走了!
等她反应过来,池荣厚已经不见了人影儿,康氏气得倒仰,这都造的什么孽!即便她是武将间的内宅妇人,对文人的事没多少了解,也是听说过庄大儒的名号的,连圣上见面都尊称一声先生,她哪敢真上门替厚哥儿去辞了师父?
她这番声色俱厉,无非是要厚哥儿自己去,小孩子心性不定,仓促间拜了师,回头又觉得还是从军的好,怕自己玩劣,堕了先生的清名,还是不以师徒相论的好……
瞧,这么一说,也没什么吧?难道先生还要怪罪个半大小子不成?
她想得好,可惜池荣厚根本不按她的节奏来,康氏发了好一顿脾气外,慢慢冷静下来,决定还是再等等,厚哥儿再聪明,也没正经读过书,没准过几天他自己就受不了那份苦,先淡了心思,他还小,愈逼愈适得其反,你说那个什么庄大儒也是够讨厌的,不是有的是上赶子求着给他当徒弟的吗,怎么莫名其妙地就选我们家厚哥儿弟子?!
就说嘛,我们厚哥儿就是天姿超群与众不同,连什么大儒都看好了,硬要收在门下呢!
康氏虽然不喜欢池荣厚走文人路线,但对自己儿子能被这个大儒看上,心里还是异常得意的,一会喜一会儿忧,纠结得百转千回,一时倒忘了继续追打池荣厚。
说起这个,池荣厚自己也纳闷着呢,天上掉下好大一个馅饼,砸得他自己都晕乎乎的,一路到了三省居,还有几分迷糊呢。
“妹妹,你说先生怎么会看上我呢?”
不是他没自信啊,三小爷也算是个人物,可,他将自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端详审视,实在没有能令先生看中的地方啊,唯一的解释就是:
“荣娇啊,这玄朗到底是何方神圣,有这么大的面子?”
若不是他自己的原因,一定就是介绍人的面子大,先生放宽条件给自己行了方便呗!
“我也不知道……”
荣娇老实摇头,自那日玄朗说最好让三哥自己选择后,她就写了封信做了情况介绍……
正在为寻不到先生而苦恼的池荣厚看了大吃一惊,荣娇不清楚玄朗那几个人选的份量,他可是清楚明白,几乎以为是遇到了重名现象,将信将疑间他选择了庄大儒,理由么,与玄朗猜测的无二。
然后,他就按照妹妹下一封信的要求,在指定的日子约定的时辰到了指定的地点,然后就碰上了先生,然后就被收为弟子!
然后他还没到家,池家三少爷拜入庄烟生大儒门下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
恍然如梦!
“管他是谁呢,反正没恶意,还乐意帮我们!多好!”
想不通就别想了,三哥你要想的是怎么勤奋读书,给你家师父争光,怎么借先生的大旗,来扛住父母长辈的压力才对!
其它的,不要多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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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幕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处豪华府邸的书房里传来清浅却阴寒的声音:“不是说绍栋有极大地可能拜到庄烟生门下吗?为何却成了池万林的儿子?一介武夫,也敢跳出来跟爷抢?他怕是没那么大的能耐,是谁插了手?”
“殿下息怒,目前看应是巧合。”
一个类似幕僚的文士率先开口:“池家三子从年初就跟随池家老大在京东大营办差,因不在军籍,短则十天半月,长则月余,就会回城一趟。这次亦然,据报是他在回城路上,在十里亭小憩,正遇上在此赏梅的庄大儒,不知怎么就入了先生的眼,考校了几句,又让他做了两句诗,就忽然提出要收他为弟子……”
这池家老三,出门踩的不是雪是狗屎吧?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就这样?”
被称为殿下的是三皇子面露疑色,“可知先生考校了什么,池荣厚做何解答,还有那诗作又是怎么回事?”
池万林自诩儒将,实际上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肚子里的墨水或许比一般武将多些,跟真正有学问的读书人是没法比的,就他的儿子,读过几本书是可能的,若说能引庄大儒青眼相待,他是绝对不信的!
“考校的详情不知,那诗倒是有传开,”
文士难掩心中的羡慕嫉妒恨,在他看来,池荣厚那两句歪诗虽说还成,可那是庄大儒啊,就凭这两句多半是胡乱蒙出来的梅雪诗就能拜入大儒门下,从此一步登高?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注]。先生听了夸他小小年纪胸襟气度皆不凡,就说自己是庄烟生,问他可愿跟自己读书。”
“那池家小子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应了?”
先生不知他的出身,他自己不知道?
“或许他没说,说不说又何妨?先生素无门户偏见,又起了爱才之心,除非他是作奸犯科罪大恶极之辈。否则……”
文士苦笑。他是将门之子又如何?先生授徒,向来不在意出身的。只看本人意愿。
“池家祖坟冒青烟了?”
二皇子显然还是不悦,不屑地哼了声。只觉得心里的这股郁火没地儿发——本来绍栋最有希望成为庄大儒的弟子,生生被这个池荣厚给搅和了!
庄烟生虽不在野,在儒林中却地位超然,几乎是一呼百应。虽然不可能得到他的直接助力,自己人能成为他的门下弟子也好呀。结果又是白欢喜了一场!
“殿下,那我们要不要……”
对付这个坏事的池三?
文士以目示意,二皇子对他的求尽之意了然于心,对付?当然想了!恨不能劈了这个坏事的小子。不过……“现在不行!他刚被先生收到门下,正是风头最劲的时候,这个节骨眼儿若出了意外。太引人注目,万一被谁知晓了首尾。平白送把柄出去,还得罪了庄烟生……来日方长。”
“池万林,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可知他与我哪位好兄弟走动勤快?”
若是池府已偷偷生了别的不该有念头,另当别论。
“目前暂未发现,”
文士摇头:“池大将军得圣上看重,向以孤臣纯臣自居,未必会有不贰之举。”
皇上春秋鼎盛,只要池万林没被利欲冲昏了头,他不可能在这个阶段就早早选择站队的。
二皇子点点头:“不能掉以轻心,他儿子成了庄烟生的弟子,父皇少不得对他更看重……或许,猜忌也说不准……”
圣心难测,父皇最近一年两年里,倒是没少强调对派别党争的不喜,欲消除文武隔阂的态度与决心,可是,朝野中那么多老狐狸,个个点头应是,小打小闹的表态支持,却没有动真格的。
所以他也拿不准父皇是真有此意呀,还是帝王平衡术的升级用法,总之,别冒进就对了!出头的椽子先烂,现在局势不明,一切都应徐徐图之,被父皇早早惦记上,未必是好现象!
可是,最近巧合的事情怎么一连串地发生!
“……海家的事可查清是谁在父皇面前多嘴了?”
因为一桩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将海家的通源号扯进去尚且事小,折一个户部主事一个御史大夫,这虽谈不上伤筋动骨,但也是损折了有用的人手。
“据某分析,是英王。”
“王叔?”
二皇子闻言一怔,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犯到他手上,真是运气不好,只能自认倒霉。依先生之见,不是看本王不顺眼,特意为之吧?”
若是那样,自己什么野心什么抱负都不要想了,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做他的皇子就好了,那把椅子不能再肖想!
“定然不是。英王素来不理这些,只是巧合而已。”
在这一点上,文士自认为看得清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二皇子简述清楚:“……故此,钱石二人只是因与此事有关,被顺带着查了,谁知他们马脚太多,不禁查!还好不会牵扯到殿下。”
“本王这阵子还是韬光养晦闭门读书吧……”
别莫名惹上英王还不自知,虽为叔侄,却与陌生人无异,大殿上对面相逢,他未必认得自己是他的皇侄——当然,自己单凭看脸,也不认得他是哪位。
英王在朝中地位超然,虽诸事不理,也不与众臣来往,甚至连都城的王府都鲜少入住,常年在西山碧云寺参禅,偏父皇最信他不过,但凡他在京里,内阁六部的公文要抄送给他,还时不时召他入宫。
在父皇眼中,恐怕没有哪一个儿子能与这个英王弟弟相提并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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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三省居里,池家兄妹还在说着拜师的话题,吩咐准备拜师礼品,荣娇比荣厚还紧张重视,甚至连穿什么衣服,配什么腰带荷包都反复斟酌,提出推翻复提复推翻,折腾地不亦乐乎。
庄大儒虽然当场拍板收荣厚为弟子,荣厚也磕了头,只是先坐实了师徒名份,没献茶也没备拜师礼,尚缺一个正式的拜师礼!
按照礼仪,池家需备好拜帖,准备芹菜莲心肉干等拜师六礼,弟子要向先生行跪礼,还要行献茶之礼,先生还要给弟子回赠礼品,才算正式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