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对于小姐的这种变化,深究其内缘,她们不解,可是,有两个丫鬟,却是各揣心事。其中一个是名唤云容的丫头:“其实,你们当然不知道缘由,这事说起来还是……哎,我想还是不能说,说了就不灵验了。”向来老实敦厚的云容此刻小脸微红,说起话来也是遮遮掩掩,其他丫鬟只当她是故作神秘,骂了个“呸,你个小蹄子,又在装神鬼儿”,便不再留意;另一个,则是一直靠坐在熏笼边上埋头绣针线的大丫鬟拾香,拾香只顾低头绣她的那副《并蒂花开》,整个过程她都一直没有说话,最后,待几个丫鬟说得差不多了,她才目光怔怔忪忪地抬起头,绣针刮刮耳鬓,忧心忡忡叹道——
“我想,不管怎么样,姑爷现在终究是被咱们小姐给‘迷住’了。”
不管怎么样,齐家三少爷终究是被明珠给“迷住”了。
端坐于堂屋正中的齐老太太正靠于太师椅上听戏曲,一个绿袄丫鬟跪在地上给她捶腿。齐老太太斜眯了眯眼扫视下坐,问:“我说三郎那孩子怎么不见?往年守岁他都会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一直守到天明,今年怎么就反常了?”底下众人经这么一问,皆举目扫视四周,须臾,果然发现家宴上诸人齐全,真的唯独三少爷和三少奶奶不见半个踪影。按照习俗,每年除夕之夜全府老小都要围坐厅堂守岁到天明,或听戏,或击鼓传花,或推牌九讲笑话故事,总之,通宵守夜,以作迎接新的一年开始。最后,老太太又问了两遍,才有家仆鞠身上前笑道——
“回老太太,太太,想是有什么事,方才小的见三少爷带着三少奶奶从西角门骑了马出去了。”
“什么?骑马出去了?都去了哪儿?”
老太太眉头一皱,语气相当不悦。众人也都好奇起来,大房二房的柳氏卫氏不自觉看看自己相公,瘪起嘴来。大夫人乔氏则是面上一顿,更是充满疑惑。
那人又道:“因是少爷的事儿,小的自然不敢过问,不过,小的看他们所走方向,应是策马往内城方向去了……”
仆人如是回答一番,又把两人出门前的样子描述一番。老太太听后只摇头叹了口气,嘴上虽未再问,然而手捻着佛珠,脸色相当不好看。
最后,倒是大夫人乔氏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缕意味深长地笑。
“拣秋,我且问你。”乔氏从身前的果盘轻捡起一颗大柑橘,抬目瞟了齐老太太一眼,轻声地问:“你不是常给我说——咱们的少爷和新少奶奶一向感情不睦么?这又是怎么回事儿?”那叫拣秋的丫鬟一怔,未及作答,乔氏已剥了一片柑橘慢慢送进嘴里,然后,随着唇边咀嚼波动的纹路,她的眼睛,露出一抹得胜者的微笑。
“相公……”
“嗯。”
“我觉得,你刚才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顶撞老太太,这好端端,又是大过年的,没得惹她老人家生气。”
“……”
“她老人家说的何尝没有道理?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们齐家向来人丁单薄,她老人家既然好意想挑两个丫鬟给你使唤,你接受了就是,这也是为咱们祖上的香火着想,你不该不给她老人家面子的。”
除夕夜的帝都内城,雪夜岑寂,灯火流离,烟花左一声,右一声,此起彼伏的炸响在天空中散开回荡。而向来被传言“感情不睦”的两个人,此时此刻,正手牵着手,散步在人迹稀少的东街棋盘巷口。
五光十色的烟火像筛子漏下的彩色丝线映照在他们脸上,忽明忽暗。明珠话音一落,齐瑜立即顿住脚步,目光复杂看着她。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明珠微笑。
“明珠。”齐瑜倒背着双手,依旧眸不转睛盯着她:“我想知道,这话真是发自你的肺腑么?”
明珠垂下睫毛,没有吱声。
齐瑜像是在女人脸上得到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答案,忽然掉转过身,负手就走。
明珠仍旧站在原地,面含微笑,目光平静。除夕夜虽然万家闭户,但仍有几个孩童提着花灯在大街上窜来窜去,明珠站了好半天,这才赶紧惊醒似地摸索着手,喊着寻他:“相公,相公——”
齐瑜扬起脸,半空中,又是一颗烟花明晃晃“啪”地一声,轰然炸响,如菊绽放,如雨而下。他阖了阖睫毛,忽然,眼眸血红,猛地转过身去,双手捧起女人的脸就是一阵深吻。
“相——”明珠瞪大了眼,时间刹时寂然。
男人仍在吻她,直吻了好久,才轻轻松开了她,拇指摩挲她的唇畔:“娘子,我以前觉得,真正的爱一个人是不用挂在嘴边的。而是放在这里,这里——”紧握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隔着厚厚衣料,是一颗跳动不已的心房。明珠怔住,男人又道:“娘子,可是那句话不说,为夫担心咱们这辈子都无重新和好的可能了,娘子,”男人薄唇微抿,忽然轻轻贴至明珠耳畔:“我爱你。”
“轰”一阵剧响,墨黑苍穹上,一朵大而漂亮的五彩烟花明晃晃绽开在半空,照亮了整个街头。
明珠闭着眼,头不停轻晃着,泫然的泪珠,如同止不住的泉水纷陈一脸。
他爱她,他说他爱她!
明珠捂着嘴,猛地掉过头,趔趔趄趄转身就跑。
他爱她,他爱她!哈哈哈,他说爱她!他爱她——!
道旁的梧叶飘洒在寒冷的夜风中,明珠逃也似奔跑在白雪覆盖的青石地面上。
隔着那流离的星光灯辉,隔着那嗡嗡炸响地烟花长街,齐瑜负手默默看着她,风又吹来,数颗雪沫在他眼前交织飞舞,齐瑜看着看着,直看了半晌,才摇头轻叹:“明珠,我从来不知道,这三个字对女人来说是如此重要。”
如此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虐男主节奏马上开始,
不要骂作者下手有狠啊~啊~~~~
☆、第十七章
齐家三少爷,终究是被明珠给“迷住”了。
自除夕那夜,齐家三少爷不顾齐老太太颜面、当众拒绝娶妾收丫头之事,甚至还公然挑战家府规矩,大除夕的带着妻子到城外到处兜风闲逛……从这夜开始,齐三少爷疼宠老婆的“美名”便风一样传遍府里上下。
齐三少爷公务繁忙,然而,每日回府之后,再忙也要抽出暇时到妻子那里说话谈心、教她弹琴认字;夏日栀子花开了,他会让人将一盆盆品种珍贵的白栀子种满妻子窗下院前,为的只是博妻一笑;三少奶奶眼盲,他让下人将屋里所有不必要的陈设摆件统统撤走,以让妻子行走舒适,少点磕磕绊绊。齐府中,每至妻子必经的门槛或台阶,他都会让下人在旁重新铺上一条平坦小道,并且,上面还用盲文特别标注这个地方是哪儿、那个地方又是哪儿……他带她散心,他给她讲笑话故事,他跑遍京城将所有珍贵东西送给她,只要她喜欢……而这些疼爱呵护,看在众人眼里,几乎说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甚至,还有人还传出,就连妻子洗澡穿衣等事儿,都是由他这个大老爷们“亲力亲为”。
“明珠,就这么睡了?窗子也不关,水也这么凉了,你这么个洗法,是要让自己脑仁疼么?”
月光透洒在屋檐,到了晚间,窗外的栀子花越发香味四溢,一朵朵如玉绽放的白栀子被微风摇漾在满院子的清波月辉里,那香味,仿佛是世间最上等、最醇厚的美酒,明珠闻着它,把头靠在洒满各色花瓣香药的浴桶里,不知不觉,头脑熏熏然,竟小孩似地睡着了。
齐瑜走进时,看见的就是妻子这副娇憨样态,摇摇头,回身关好窗户,又唤了声“来人”,须臾,几个丫鬟手捧衣物袍子进来,齐瑜接了东西放在榻边,然后,动作自然温柔地将浴桶里的女人“捞”了起来。明珠一怔,未及反应,他的唇在她额上点了点,然后微微一笑:“明珠,‘头对风,请郎中……’这些养生常识你该懂的。”说着,又把她抱至膝盖穿了袍子,细心温柔给她擦头发上的水。
“相公,还是我自己来吧。这样别人看着不太像话。”
每次这样一亲昵,明珠都觉得,就像八寸的脚穿了七寸的鞋,怎么穿,怎么别扭。
齐瑜动作一顿,渐渐地,唇畔微扬:“娘子,知道么?为夫还是喜欢你小时候的样子。”
明珠一愣:“小时候?”
齐瑜不答,仍旧给她擦头发上的水,动作很细心,目光很柔和,厢内极静,桌上烛火幽曳,擦着擦着,忽然,齐瑜才将头低埋在她耳畔,轻声地说:“就是天台山那次。”
男人的声音充满浓浓蛊惑,尤其是,这种素日沉稳淡静惯了的,偶尔蛊惑一次,简直会给人一种惊心动魄之感。
明珠轻轻抬起头来,渐渐地,表情变得飘怔、迷蒙而复杂。
他说的,应该是她小时候偷偷藏他衣服那次。
小时候,两个孩子常常玩耍,有一次,双方母亲带着他们泡温泉。齐瑜比她长两岁,那时,由于两小孩都脱光了,一/丝不挂地,她便第一次看见男孩赤/裸裸的身体。小男孩的身体和小女孩一样光滑、细腻,甚至比小女孩还要白皙温润。他们泡在温泉里,阳光像洒下的碎金浮动水面,而水波,则不停在两人脸上晃来晃去。终于,快要泡完了,小女孩先上岸,明珠心里不老实,一直胸跳如雷地回想着男孩比她多长的那条“小肉肉”。于是,也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待她穿好了衣服鞋袜,便左右顾着大人不在,偷偷摸摸裹了男孩的衣袍就跑。——当时,她就是那样又羞又坏又脸红地说不出的复杂心里,嘴上虽骂着我就是要整死你、整死你、看你没衣服穿怎么办,然而一躲到树下,便将捂在脸上的十根手指一点一点、慢慢叉开——哎呀,你快转过身来,我刚才没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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