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好歹是精贵生意人,哪里受过这等闲气,当即额上青筋浮现,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就要破口大骂:“嘿!我说你眼睛长天上了是吧!你当是在打发要饭的,爷告诉你——”店主正要一拳给过去,另一旁的伙计吓得话都抖不利索了,急忙将他一把拉住小声地说:“哎呀,算了!算了!您不认得他么?他可是堂堂首相齐季林的三公子!你要得罪了他,咱们这店还要不要开了!”如此这般,又急忙点头哈腰向男人赔着笑。
男人依旧眼皮也不抬,只是游魂似地向店外走去。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很大,像瓢泼似地,歪歪斜斜打在街道的青石地面上,溅起一朵朵大水花。
男人仿佛不知道天上这雨有多大,就这样茫无目的地,淋着雨,脚步一步空似一步地在空旷的大街一直走,一直走。
他的头发,脸上,身上,袍子……全是淌满了雨水,水珠子从他的头顶额头、再逐一划着他的俊眉、嘴唇、鼻梁一点一点往下滴。
终于,走至一个地方,隔着一道厚厚的雨帘望过去,正有两个小孩于在对面的屋檐下嬉闹玩耍——那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小男孩骑着竹马在屋檐下绕来绕去,小女孩穿着粉红色的绣花小襦裙,正坐在地上抽抽噎噎哭泣不止。
——那不是他和明珠吗?
男人一怔,猛地向对面屋檐跑过去。
他跑得太匆忙,太急切,噼噼啪啪踩在囤积的雨水里,也不顾自己这个模样多狼狈、多落拓,急忙地蹲下身,满是怜惜心疼地将小女孩轻轻搂在怀里:“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明珠,为夫在这里,没有人会欺负你了。”然后,便转过身,目光冷冷训斥旁边那个骑着竹马的小男孩:“三郎,她是明珠,是你将来的妻子,你不能这么欺负她,知道吗?”说着,又把那小女孩紧紧搂在怀里,一边温柔劝哄:“好了,乖,别哭了,别哭了。我在这里,三郎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了,再也不会了……”
那小男孩惊恐地瞪大着眼,像看鬼似地,转过身,猛地掉头就跑。
小女孩吓得“哇”地一声,放声大哭。“娘!娘!这里有个怪叔叔!这里有个怪叔叔!”说着,又是哇地一阵,大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街坊里面的妇人闻得孩子哭声,急忙推了门出来,一看,赶紧夺过男人抱紧着不放的小女孩儿,护在怀里,像看怪物似地把男人上下盯几眼,然后抱起女儿,逃也似地关门回屋。
男人的怀抱一空,再一愣,这才惊醒似地慢悠悠站起身,一边摇着头,一边凄凄惶惶笑了笑。
是了,那怎么会是明珠呢?
——他和明珠,已经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各位亲的评论,作者不知该说什么,哎,算了,不勉强……作者会给认真、包容理性的读者一个交代的,哪怕只有一个读者还在坚持。
另外,作者前面的一些虐只是小部分,不是为了虐而虐,作者没有斗M气质。作者说过,后面迷局会逐渐展开,本文的侧重点在于相濡以沫和两小无猜的爱情故事。至于女主,有点类似蝴蝶效应那种,一次无心之举造成的祸端,牵连了很多事儿。
(不过,想换男主的童鞋们,还是看看下面几章男主的表现再来决定吧)
☆、第十九章
滂沱大雨依旧直泻而下,明晃晃的电闪依旧一个接一个,天好似裂开几道口子,四周翻江倒海似地,搅得世界一片混沌。
男人就那样毫无意识走在暴雨斜飞的大街上,走过一道又一道巷口,转过一道又一道牌坊,浑身湿透,也不知走了多久,直走到街道两旁的满楼红袖向他招手:“哟,这位俊相公,怎么在那里淋雨呀,快上来,上来到咱们这里避一避……”男人还是失魂落魄地继续走。
——难道,这就是他的报应吗?
有对夫妻,每次吃鱼,丈夫总会将鱼头夹给妻子,因为他最喜欢吃鱼头。而妻子呢,却总是将鱼尾夹给丈夫,因为她自己最喜欢吃的是鱼尾。两个人都把彼此最喜欢分给了对方,然后有一天,丈夫先到大限之日,临终前对妻子说还想吃一次最喜欢吃的鱼头汤,妻子便惊讶地问,你不是一直最喜欢吃鱼尾的吗?
很老套的故事,然而,他对明珠所做的,何尝不是把自己最喜欢的鱼头放进她碗里,可是殊不知,他放进去的,并不是什么鱼头汤,而是一碗浓浓的砒/霜。
雨仍旧下着,越来越大,走到一处大狮子府门前,男人又停了下来。
原来,不知不觉,他竟走到了明府,这个以前常常窜门的府宅。
他抬头望望,又轻提湿漉漉的袍角走过去,伸出手,轻叩了叩上面门环,须臾,门开了,一名身穿直裾长袍的家仆打着呵欠走出来,看了他浑身湿淋的样子一愣,再把脸一抹,赶紧“嗳哟”一声,又是拱手哈腰,又是呼唤其他小厮:“这不是姑爷么?姑爷,你怎么淋成这样?来,快进来,快进来!——来人呐,你们还不快去通知大夫人,说咱们姑爷驾临府上了!”
男人面无表情走进去,眉宇间依旧隽秀儒雅,表情不见一丝紊乱。整个府上闹哄起来,家丁们又是撑伞,又是前倨后恭地跟随在男人身后,很快地,陈氏听说女婿上门,赶紧被一堆侍女簇拥着急急忙忙走过来:“嗳呀,这不是三郎么?”她见男人这副形容模样,又赶紧掏出手绢子去擦他脸上的雨水:“三郎啊,我的乖女婿,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一愣:“三郎啊,别是明珠——别是明珠她怎么了?是她出事了?还是她闯了什么大祸?啊?你快给娘说说。”
齐瑜仍旧一动不动站在那儿,站了半晌,他这个丈母娘眼中的“乖女婿”才慢悠悠转过目光,努力而恍惚地挤出一抹微笑:“没什么,岳母大人,我就是想再到当年失火的那间耳房看一看。”
他的话音一落,立即撩过袍摆,头也不回向当年失火的那间耳房走过去。
一群人尾随其后。
滂沱大雨中,飘摇的羊角纱灯被风吹着,挂在耳房两边的屋檐下。几个家丁伸手打开房门,齐瑜甫一跨进门槛,然后,立即双眸血红地,定在房里的某个位置一动不动。
这就是当年明珠所站过的地方。
熊熊大火中,顶上的房梁、木头椽子带着燃烧的大红火苗一块块往下掉。遍地都是火,都是滚滚的浓烟,然而,如果稍微看一看,那就不难发现,就在他现在所站的这个位置,这个显得有些空荡的门槛边上,如果要逃出去,还是极其容易的。
既然逃出去是极其容易,那么,她为什么不逃呢?
——为什么?
此时此刻,外面风雨如吼,正遍洒着凄凄厉厉的悲凉幽咽之声交织回荡在齐瑜耳畔。齐瑜抬起袖口,袖口湿淋淋地,一大滴一大滴水珠子正顺着腕间不断往地板下掉。齐瑜又把手伸到耳房的墙壁边沿,现在,这个耳房已经被府里下人收拾得干干净净,整个耳房显得空空荡荡。他的手一点一点在那些还残留着烧焦痕迹的墙壁抚过去,每抚一次,心都在痛缩,每抚一次,都是从未有过的悲戚和绝望。
明珠,明珠……他的明珠,她当年就是站在这块地方绝望无望看着他、看着他漠然而然地转过身,看着他抱起另一个女孩、再漠然而然走出火场吗?
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出来,是雨水,好像……又不是。
齐瑜徐徐闭上睫毛,再豁然睁开,雨虽然还下着,然而,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蓦一转身,匆忙向岳母大人告了个辞,便头也不回地从耳房走了出去。
“姑爷这是怎么了?”有人小声问道。
这时,明菊恰好从外面走回来,侍女为她撑着伞,明菊的脸色也是雪白雪白地,她顺着齐瑜奔跑的方向看一眼,然后才摇了摇头,弯起嘴角,不知是想哭,还是凄凄凉凉地想笑:“我想,这就是命,是我们三个人的命。”说着,径直回了屋子。
雨势逐渐由豆大转为细密,天色越来越暗,齐瑜刚回了齐家府宅,很快地,明珠便听她的大丫头拾香进来悄声禀报着说:“小姐,姑爷今儿好像有点不对劲。”明珠正在将一张张盲文纸板拿在手中,这些纸板,上面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字或者几句诗词,而是大段大段的比如《庄子》、《左庄》、《史记》、《论语》文章,因为,她在短短几个月内,已学了有将近五千个盲字。明珠一愣,问道:“怎么不对劲?”嘴上虽问着,面上却漫不经心。
拾香便附耳将事情详细说了一番,明珠轻抬起眼眸,面上沉思着,没有说话。
夜已深沉,光线幽暗的书房里,齐瑜的确把自己闷坐在案前一动不动,屋里烛台上的蜡烛冰冰冷冷,没有丝毫燃烧的动静——是他命荣贵一支支吹熄灭的。
所有人都出去了,只有荣贵默默立在齐瑜身侧,不出声,也不敢多问一句。
“荣叔。”
荣贵赶紧上前:“少爷。”
“你说,为什么屋里的蜡烛都吹灭了,我还是能看得见?”齐瑜轻眯起眼,目光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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