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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上 (顾盼若睐)



采桑是女人,自己也是女人,留采桑在房中的误会不需解说的,只问他能否从断袖路上回头。

“许兄,你……”怎么开口呢,简雁容最是伶牙利齿的,也有些难为情,踌踷半晌,低着头,也不敢看许庭芳,飞快地道:“庭芳,你对断袖有什么看法?”

寻思着,许庭芳情-动时迷糊里嘶声不停喊自己的名字,想必,对自己的情意能把断袖的癖好压下去。

漏听了山洞中简雁容表明身份的最要紧的那一句,不知简雁容是女人,许庭芳想的是:罢了,眼前是悬崖背后峭壁,退无可退,断袖便断袖,跟秀之抢人便抢人,只要严容喜欢的是自己,往后和秀之断了,自己便将她和秀之好过一事丢开。

“虽说人言可畏,可情之所钟,顾不得了。”许庭芳呐呐,看简雁容一只手在桌沿击打,纤长秀美,极想抓住,又害臊,掌心都湿了,手指颤动,半晌没伸出去。

人言可畏指的断袖一癖,情之所钟,他钟情的谁?

顾不得了!

要在断袖路上一奔到底,那自己算什么?

简雁容未料至此时,许庭芳还在断袖路上奔走不回头,不由得黯然,眼眶一红,差点飙泪。

“严兄弟,秀之那头你有什么想法?”许庭芳低着头直盯着简雁容的手,想起迷梦里那双手在自己身上抚摸的形景,俊脸红成大蕃茄,不说与她对视,连抬头都不能了。

扯程秀之做什么?

简雁容心如刀割,自诩潇洒,只是未到伤心处。

忽而,脑袋里轰隆隆闷雷炸下。

难道?许庭芳是断袖,心仪的人是程秀之!

不对,他是至诚君子,若是心仪程秀之,不会对自己还那么温柔体贴。

迷糊里一直喊的也是自己的名字。

心乱了,大理石餐桌在眼里成了重影,才想细问,喧哗声由远及近,极快地来到门前。

走在前台的是书砚,小厮的六角帽子歪到一边,满头汗水,脸色青白,背后跟着赵颂明和冯允,俱是焦急不已的样子。

“公子,严公子,这可怎么办好!”书砚嚎啕大哭。

“许大人,严大人,依两位看,这事如何处理?”冯允和赵颂明齐声道。

书砚年轻也罢了,赵颂明身为府尊,冯允也当了几年师爷,怎么说话不清不楚,让人摸不着头脑。

简雁容皱眉,许庭芳摆手,喝书砚:“慌慌张张的做什,什么事从头说来。”

“能不慌吗?”书砚嘀咕,抹泪,幽怨地瞥简雁容。

简雁容接收过他很多如此这般眼神,平时不在意,此时忽而灵台清明,本来心情郁闷,猛然间却极想笑。

她悟了过来,书砚看自己的那小眼神是对负心汉薄情郎的指责眼神。

听赵颂明和冯允说了何事慌张后,简雁容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

那个名唤采桑的小女孩自绝了,死前留书,道是被简雁容强占夺了清白,无颜存活世上,只能一死。

简雁容摸下巴,有些自得自己男装扮得彻底,连赵颂明和冯允都被瞒过了,又有些难过,那采桑忒无辜了,自己若没有顺水推舟,想假装入套查赵颂明和冯允,她也不至于被香销魄散。

凶手想必不知采桑尚未破身,不然,也不会杀采桑借以挟逼自己。

许庭芳沉着脸一言不发,赵颂明唱作俱佳念了会儿得不到回应,有些无趣,朝冯允使眼色。

赵颂明最初送采桑只想用美色贿赂简雁容拖简雁容下水,未料简雁容虽然留了人,翌日却又与许庭芳缠绵不出,将采桑视为无物。

安阳王名下那些田地就在渠道规划里,若不能疏通简雁容和许庭芳,事败就在眼前,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冯允奉命将许庭芳带去小倌馆,谁知唤小倌遭训斥,自己厚着脸皮使出浑身解数上前服侍,许庭芳看着他却如看骷髅,被瞪得灰溜溜离开。

也是逼急了,两人便合计出这么一个陷害简雁容的计谋。

简雁容若不想惹官司,少不得要让赵颂明包庇,这么一来,大伙儿便同坐一条船了。

冯允被简雁容笑得心脏打鼓,无法退缩,只得上前,问道:“许大人,严大人,这事怎么办还请示下,那采桑的父母现已上府衙击鼓鸣冤了,大人马上就得去升堂问案。”

还击鼓鸣冤告自己呢!看来,那些地的主人来头不小。

田税新令的执行挟着雷霆之势,侯门高户为了逃税,勾结地方官,将自家名下田地挂到老百姓头上,忒可恨,赵颂明几番对自己和许庭芳利益相诱,见自己和许庭芳不同流合污,又设套谋害,本来不想管引水开渠工程之外的事,看来,不插手也不行了。

简雁容来回搓手,假装十分为难。

“大人,下官倒有一策,只不知可行否?”冯允压低声音,说话的同时,性感的红唇微微嘟起。

本是容色不错的一男儿,偏时不时作媚态,简雁容一阵恶寒,抚了抚手臂,面上却越作鼓励之色。

“下官打听得,那采桑的父亲有一个远房弟弟在安阳王府当差,下官愿意替严大人去找他斡旋。”冯允得了鼓励,更加起劲。

这么说来,那些地的主人是安阳王了。

简雁容对朝堂权贵了解不多,斜眼看向许庭芳。

许庭芳兀自看着餐桌出神。

盛了粥未及吃被咋呼声打住了,白糯的粥上红枣点点,简雁容摸不透许庭芳心事,才想再接着试探冯允口风,许庭芳霎地抬头,挥了挥手,断然道:“赵大人,升堂公断吧。”

青天红日,明镜高悬,堂下跪着穿粗布衣衫的老汉老妇,低垂着头看不到脸,垂在身侧的手枯瘦如爪篱,粗糙暗黑,是长期劳作的人。

“威武……”差役敲着升堂棍,简雁容凑到许庭芳耳根边,悄声道:“干嘛不给我试探赵颂明的老底?”

“试探什么时候不能,非得以身犯险?”许庭芳瞪她,这日身上不是惯常穿的白色束身锦袍,而是一袭蜀州织锦蓝色宽袍,腰间松松系着石榴结子宫绦,不同于程秀之的艳色,一双眸子乌黑幽深,沉沉如无底深潭,几欲吸去观者魂魄。

简雁容失神,迷瞪许久方回过魂来。

既不欲试探,简雁容也懒得装神弄鬼了,走到公堂上担架前,掀起蒙着采桑尸体的白布,拉了衣袖查看。

殷红的一点守宫砂因生命的消失微有沉暗,却不影响它所要表达的。

赵颂明和冯允齐齐变色,自称采桑爷娘的老汉和妇人呆怔住,原来有模有样嚎啕哭着的,被扼住喉管似霎地住了。

“采桑既没*,何来被强辱而羞愤自绝一说,刁民诬陷朝廷命官,罪无可恕,给本官狠狠地打。”赵颂明一愣之后猛拍惊堂木,厉声高喝。

“大人且慢,他们并非采桑爹娘,问清楚了再打不迟。”简雁容淡笑,将白布盖上,施施然回到公堂一侧座椅上坐下。

赵颂明方才只是神色有异,闻言脸色变得煞白,乌纱翅帽抖了又抖。

简雁容笑咪咪宣了声佛号,不待赵颂明抖够,慢条斯理一五一十说起破绽。

采桑皮肤白皙小手娇嫩,那老汉和老妇则明显是农家之人,衣食尚未周全的人家,如何养出一个身娇肉贵的女儿。

老汉和老妇瘫倒地上,连分辩一声都不能够。

自到济阳府后,赵颂明招待自己和许庭芳殷勤小心,本来想放他一条生路的,他竟设局欲逼自己同流合污,不能容情了。

简雁容探手入怀,掏出一份字状递给许庭芳,打着官腔道:“许大人,兹事体大,烦请大人上报朝廷吧。”

简雁容当晚决定顺水推舟留下采桑试探赵颂明,就已防着赵颂明设套,恐吓了采桑一番,命她将是何人送她进河督府,安排她进河督府做何事,要达到什么目的,她是什么人都书写下来,签名画押。

采桑是安阳王府的家伎,此次奉命从京城来济阳城勾引简雁容,送她到济阳城的是安阳王府的管家,接她的是赵颂明,把她带进河督府的是冯允,安阳王交待,要她勾引简雁容后,让简雁容说服许庭芳,不追查安阳王在济阳府辖下各郡的田地。

“许大人,在济阳府发生的案子,本官有权过问……”赵颂明朝许庭芳伸手,抖抖颤颤,想要简雁容递给他的字状。

“普通案子自是由赵大人公断,不过这件事牵涉到严容,严容是皇上亲命随本官下江南的,本官也不敢自装,只能具本上奏了。”许庭芳冷冷道,喊河督府的差役:“把人犯看押起来,尸体看好,等皇上派人来审查。”

赵颂明跌坐公案后,整个人瘫了。

冯允配合赵颂明,给他出谋献策,皆因妒恨简雁容,又与赵颂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见赵颂明大势已去,顾不得忠贞节义了,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大喊:“许大人,小人愿招认所有罪状。”

第五十三回

有了冯允的口供,也不用等朝廷来人了,许庭芳命人把赵颂明暂押牢房,济阳府衙暂时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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