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彼时张静娴面色苍白已无可掩饰,连忙问道:“枼儿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张均枼仍未作答,良久方才转过身,正对着张静娴,冷面凝着她。她那目光竟似寒潭冰冷,叫人顿生彻骨之意。
“十五年前在中隐山,阿姊被推下山崖时,堂姐也在吧!”
此话一出。张静娴便是怔怔,望着张均枼,哑口无言,瞠目结舌。
“堂姐害得枼儿好苦,”张均枼略略挪步,愈发靠近张静娴。彼时张静娴见势亦惊得连连后退,张均枼凄然道:“你我姐妹,你非但不帮我说话,反而说假话陷害我,叫父亲恨了我十五年,到如今依旧不肯与我和善!”
张静娴惶惶不已,眸中惊慌大显。
“你可知当年就因你那句话,害得金家没落,主母袖手旁观,我与母亲险些被逐出家门,若不是那时母亲怀着延龄,恐怕我们早已命断黄泉!”张均枼仍步步紧逼。
“我恨你!我恨张家的每一个人!”张均枼目露凶光,“我与母亲十年隐忍,为的只是一份安宁,可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施压!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张均枼陡然抓起张静娴的双肩,两眼通红,似是要发疯一般,癫狂斥道:“你既已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灵姝选亲那日,你为什么要进宫!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眼前!”
话音未落,张静娴亦再忍不住如此,将张均枼一把推开,厉声道:“你以为我愿意如此!从小到大,你样样都比我好,处处都比我精,我作为张家的嫡长孙女,外人却都不欢喜我,他们只知张家有一个梦月入怀而生的张均枼,而不知我张静娴是何人!什么骑龙抱凤!什么后星转世!张均枼,你休要以为自己是什么贵女!你同你母亲一样,都是下贱东西!”
“凭什么谈哥哥视你如命,待我却如陌生人!凭什么主母送你进宫,而不是我!你已被选作太子妃,为什么还要同我抢谈哥哥!”张均枼忽然冷哼一声,道:“皇后又如何!还不是贱骨头一个!”
“你住口!”张均枼突然一声怒吼。
这会儿娉婷已躲在暗处观望多时,许久都不见有人过来,于是便心生杀意,正想冲过去时,却见一支锜自不远处飞向张均枼二人。
看清那锜的模样,她自是怔然,因那锜与她平日里使的是一模一样,难道是西厂的余党!
那锜所对直指张静娴,张静娴侧首瞧见,免不了受惊,于是急忙想要躲闪,却不想自己是站在悬崖边上,脚下一滑,禁不住头晕眼花,竟失足摔了下去。
张均枼稍稍前移,站在崖边垂眸望着,只见得张静娴死死拽着一束枯草,做此垂死挣扎。
“娘娘!”南絮忽然出现,自方才那支锜出现的方向疾步跑来,急忙询问道:“您没事吧?”
张均枼久久未答,目光始终落在张静娴身上,许久才回过身,与南絮笑得极是僵硬,言道:“姑姑做得很好。”
娉婷一愣,原来那锜是南絮使出来的,怪不得!
张均枼言罢便折回身与南絮一同下了山,娉婷这才自暗处走出来,亦步至悬崖边上,垂首忽见张静娴抓着那根救命稻草,口中费力唤:“救我,我,我不想死。”
她原想,任何人杀自己的长姊,都同于欺师灭祖,何况皇后,若这张静娴不死,得以回宫指证张均枼杀她,来一出当庭状告皇后的戏码,那即便朱佑樘仍有心偏袒她,恐怕在朝中文武百官面前,也不能再徇私。
于是她便俯下身子,欲要将张静娴拉上来,二人正是极其艰难,好不容易两手交缠。
娉婷却是一怔,此情此景,竟是万般熟悉。
似乎她十五年前也是因失足跌落山崖,失去记忆,才被汪直救下,收养作女儿。
似乎十五年前她跌落山崖时,也曾有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姑娘趴在悬崖边上欲要将她拉上去。
十五年前所发生之景,而今竟皆突然仿佛历历在目,她记起了!她记起了!
那眼前此人是……
“堂姐……”
经娉婷如此轻声一唤,张静娴一愣,浑身使足了的气力忽然间便没了,于是身子一软,整个人便向下垂。
且娉婷因心下惊诧,也已浑身无力,手这么一松,张静娴便向后一仰,毫无疑问的落下去。
“堂姐!”(未完待续。)
第卌四章 好似旧爱归
去年腊月十五那日,因朝廷需减少供御用品,故而朱佑樘免去了今年宫里头的上元节灯火,是以即便上元之日,宫中也无喜庆的迹象,况且新年也已过去不少日子。
朱佑樘因需修身自省,这些日子总不得空去往坤宁宫,加之张均枼总与他不悦,他便鲜少往坤宁宫去。
唯独每晚得空回坤宁宫时,张均枼也早已歇下,每日早晨离了坤宁宫时,张均枼还未醒来,是以他大概已有好些日子不曾与张均枼打过照面。
今日上元节,他也难得有空去坤宁宫,谁想却不见张均枼,等了片刻方才见她回来。
而张均枼却依旧与他冷言冷语。
“陛下有事?”张均枼方才进殿,一见他在此便开口询问。
朱佑樘便是一怔,忙言道:“没事,我来看看你,这就走。”
“枼儿,”朱佑樘方才走了一步,忽而又回首,极是温柔的唤了声,张均枼听唤微微一怔,以为他要同她赔不是,怎知他顿了顿,问的却是,“你方才去哪儿了”。
张均枼苦涩一笑,答:“清宁宫,今日十五。”
“哦,”朱佑樘亦淡淡的应了声,而后头也不回的出了殿去。
张均枼望着朱佑樘渐渐走远,不禁凝眉,其实此种结果也并非她所愿意,只是她心头有那样一块大石,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久而久之,那便成了一处难以抚平的创伤。
或许再过些时日,她便可以淡忘了。
南絮见张均枼步入暖阁,她便跟上去极是自然的为她卸下斗篷,置于屋角。
岂知眉黛忽然前来禀报,道:“娘娘,礼部侍郎徐琼大人求见。”
张均枼听言回过身,望着眉黛喃喃自语道:“徐琼?”言罢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看来这徐琼此回进宫来见她,是为寻他家中那平妻。两日过去了,他总算是过来了。
南絮闻言亦看了眼张均枼,而后便随她一同步至正殿。
张均枼悠然坐下,抬眸间略显张扬与放肆。言道:“徐卿此回求见本宫,所为何事啊?”
“娘娘,”徐琼自张均枼言毕,急忙接了话,问道:“微臣有一事询问。”
这徐琼面色如此急切。都不曾给张均枼行礼,看来他对张静娴倒是挺上心,只可惜,天人相隔,念也徒劳。
“什么事?”张均枼侧首端起茶盅,吮了一口,道:“说吧。”
“微臣家中的妾室三日前受娘娘之邀,与陛下圣驾一同去往南郊祭天,前日祭天事毕,她本该回家去。可时至今日,微臣依旧寻不到她的踪迹,敢问娘娘,可曾见到她?”
果然!
殿内突然静下来,张均枼未答,单只是重重的搁下手中茶盅,这一声响极大,惊得殿中众人皆是一愣。
张均枼站起身,阔步走下去,站在徐琼跟前。蹙眉微微愠怒,斥道:“堂姐不见了?!”
“堂姐?”徐琼抬眼,望着张均枼,看那目中的讶异。想来极是震惊。
想必张静娴从不曾与徐琼提及张均枼之事,也不知是为何,若她提了此事,且不说因她是皇后堂姐的身份,能受人敬重,保不准连位份都能提高。
徐琼听张均枼此言。亦恍然大悟,怪不得张静娴总与他提及皇后,原来她竟是皇后的堂姐!
“是,微臣自她随娘娘一同去往南郊祭天后,便再没有见过她。”
“照你这么说,”张均枼目光略是凶狠,怒道:“堂姐失踪,还与本宫脱不了干系!”
“微臣不敢,”徐琼垂首,避过张均枼的目光。
张均枼抬臂指着徐琼,看来极像是威胁,只道:“徐琼,本宫告诉你,若是堂姐有什么闪失,本宫定不会放过你!”
“送客!”张均枼言罢返身疾步进了暖阁,南絮未曾立即跟去,只是与徐琼讪讪一笑,和颜悦色道:“徐大人,您恐怕是找错地方了,张夫人那日确是随娘娘一同去了南郊,回程途中娘娘要去兔儿山走走,她也跟了去,只是她走到半山腰便说疲累,于是折回身说要回去。娘娘原本打算吩咐奴婢送送她,可她那般推辞,便只好作罢了,谁曾想她竟没有回府。”
徐琼整张老脸紧绷在一起,膛目结舌,许久才笑道:“呃呵,殷掌事,老夫也是一时心急,故才到此询问,方才言语间冒犯了娘娘,还望殷掌事,代老夫给娘娘赔个不是。”
南絮继而又讪笑,言道:“徐大人,您方才与娘娘那口气,奴婢听着不像是询问,反倒像质问,加之娘娘心急,免不了发了脾气。”
徐琼面露难堪之色,赔以南絮僵硬的笑脸,连连点头,随后转身快步离了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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