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道纯闻言确是有些坐不住,可如今叫谈一凤这样跪在外头冻着,也同样是害他,与其叫他伤了身子又伤了心,倒不如称了他的心意。
小道士见喻道纯仍旧无动于衷,连忙慌张道:“师父,谈施主还在外头跪着呢。”
喻道纯这便起身下了榻,亲自走去开门,垂眼望着他,又禁不住长叹一声,道:“随我进来吧。”
谈一凤听他如此说,又见他神情,当即会意,想站起身,全身却是早已僵硬。那小道士见势,急忙走来搀扶。
喻道纯见他已由小道士扶着站起来,便又转身进了屋去,淡淡道:“你可是要折寿的。日后若是轮回了,可莫要怨恨我没提醒你。”
谈一凤正想应他,开口却是忍不住咳嗽两声,方才道:“这都是侄儿心甘情愿,断不会怨恨世叔。”
等到天黑时。这雪不仅没有停,反倒是愈下愈大,到这会儿已足足有一指之深。
张均枼站在正殿门内,望着外头一片雪白,不禁微微凝眉,道:“怎的又下雪了……”
南絮亦道:“若说下点雪花子倒不稀奇,可下这鹅毛大雪那就怪异了,何况如今已是二月份。”
张均枼禁不住寒,回身往殿内走去,问道:“今儿廿几了?”
南絮亦是转过身跟着。道:“廿三了。”
张均枼轻叹一声,随口调侃道:“逢着坏天心这心里头就郁闷,你们可不要把本宫惹毛了。”
南絮微微一笑,迎合道:“是是是,哪个不怕死的胆敢惹娘娘生气。”
张均枼进了暖阁只见朱佑樘坐在妆台前,手中拿着张信纸,垂首细阅,他身前那屉子开着,看来那信纸是从屉子里取出来的。
她见朱佑樘微微蹙眉,神色略显凝重。不免心中一惊,莫不是瞧见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张均枼稍稍定心,平静走去问道:“陛下在看什么?”
谁想朱佑樘听唤却是一怔,连忙将手中那信收起来。回首冲着张均枼讪讪一笑。
张均枼见他如此,方知原来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是以近前至他身前,伸手便要去抢,直言道:“陛下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臣妾也要看。”
朱佑樘见她将手伸来。他便亦是伸手,叫张均枼够也够不着,同她笑道:“这种东西,你们女人可看不得。”
张均枼听言不语,收回手佯装没了兴致,暗暗想着待会儿趁他不备之时再抢来,是以这便直起身子,正想走开,朱佑樘却是抬臂环抱住她的腰肢,顺势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叫她跌坐在自己腿上。
那信朱佑樘仍握在手中,张均枼见他没有防备,连忙伸手去抢过来,朱佑樘见那信已被她拿在手中,心中竟颇是怔忡。
张均枼夺了信,这便起身下地,哪知看了那信,仅是扫了一眼,当即拉下脸来。
这信上写道:“朕自薄情寡义,无心情爱,奈何有妻张氏,正逢如花年纪,知书达理,贤惠端庄。朕实不忍辜负盛情,是以立此休书,任从改嫁,再无争执。委是自行情愿,即非相逼,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愿夫人相离之后,重梳婵髻,再扫蛾眉,巧呈婉约之态,选觅良人之欢。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道彼此长和短。立约人朱佑樘,成化二十三年十月十七。”
原来叫朱佑樘看了那般紧张的信,竟是他当年写给张均枼的休书!
这休书算是张均枼这辈子最想留住,却又最不想看到的一样东西。
朱佑樘亦是站起身,举步走至她身后一侧,讪讪笑道:“枼儿还留着这个做什么?”
张均枼侧首睨了他一眼,道:“自然要留着。”
“扔了吧,”朱佑樘伸手欲要夺来,张均枼却是侧身闪过,而后不紧不慢的将那休书照着原先的折痕折起来,方才转身心平气和的问道:“为何要扔掉?”
朱佑樘长吁一口气,道:“怕你看着伤心。”
“陛下也知道臣妾看了会伤心,当初为何就是那么绝情,”张均枼越过他,走至妆台前,将那休书放回屉子里。
朱佑樘亦走来轻轻唤了她一声,张均枼回过身,道:“这休书时时刻刻都提醒臣妾,如今的一切都来之不易,所以要珍惜。”
张均枼说罢,朱佑樘深得宽慰,这自是张均枼的心声,只是她不甘叫朱佑樘欣喜,是以又道:“还警示臣妾,万事都要靠自己,男人么,都是不靠谱的,日后人老珠黄,遭了嫌弃。想这天下粉黛三千,个个儿都比臣妾年轻貌美,陛下又是天子,喜欢哪个就得了哪个,臣妾无权无势,一个人孤苦伶仃,保不准就得被陛下抛弃了。”
“怎么会,”朱佑樘自身后将张均枼抱住,柔声道:“这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得上枼儿。”
张均枼忽的记起曾经在朱佑樘迷迷糊糊间问过的一个问题,而今再问一遍,不知他会如何回答。
想至此,张均枼回过身,抬眸凝着他,微微笑道:“那江山呢?臣妾与江山,哪个更重要?”
朱佑樘未曾思虑,直言道:“枼儿重要。”
那晚他也是这样回答张均枼的。
一模一样的问题,一模一样的答案。
张均枼故作狐疑,道:“臣妾不信。”
朱佑樘较起真儿来,急切问道:“枼儿为何不信?”
张均枼笑道:“陛下一向油嘴滑舌。”
“我发誓,”朱佑樘说着便半举起手来,张均枼亦紧着伸手跟他的手轻轻一拍,嗔怪道:“发什么誓,俗套。”
“枼儿重要,枼儿最重要,枼儿在我心里无人能及。”
张均枼听言自是不甚欢喜,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留下一片温热。
翌日大雪初融,只是不甚寒冷。
如今已是二月份,算来朱厚照已有十七个月大,走起路来像个小大人一般。
朱厚照似乎极爱雪,是以乳母田氏带着在外头堆雪人,张均枼原本心中是反对他碰雪的,可想着既是他喜欢,何不由着他,何况他还小,如今又岂能克制着他。
坤宁宫前的雪,张均枼因朱厚照喜欢,特意吩咐内监不要扫去。
平日里张均枼虽闲,却也不如田氏带他的多,比起张均枼,似乎朱厚照与田氏更为亲近。张均枼带得少,或许这便是他与她不亲近的缘由。
张均枼见着田氏带着他堆雪人,也不知是她自己真的来了兴致,还是她想与朱厚照亲近,忽然便动了出去随他们一起的念头。
正想着,张均枼拢了拢斗篷,这便出了殿去,走至朱厚照身侧蹲下身子,伸手去抓了一捧雪来,田氏见她如此,不免一愣,道:“娘娘,这个不干净。”
张均枼睨了她一眼,道:“你碰得,本宫就碰不得了?”
田氏怔怔,连忙解释道:“不是,民妇……”
南絮见势轻咳了一声,田氏抬眼望着她,见南絮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便讪讪笑着,亦不再多言。(未完待续。)
第卅五章 易储事不休
张均枼睁眼时唯独见南絮伺候在榻前,可她也不知道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她方才还在外头与朱厚照堆雪人,这会儿却是躺在软榻上。
南絮见张均枼醒了,当即舒展了眉头,露出温婉笑容,言道:“娘娘醒了。”
张均枼以为自己昏睡了片刻,可这会儿浑身轻松,毫无不适之感,哪像是生了病之人。她微微抬起身子,两手撑着软榻正想坐起身,南絮见势连忙近前将她扶起来。
直至这会儿,张均枼方才觉得身上有些酸痛之感,她便问道:“本宫这是怎么了?”
南絮见张均枼稍有不适,面色竟是略带欣喜,回道:“娘娘方才昏睡了片刻。”
张均枼怔了怔,道:“天凉,本宫莫不是生了什么病?太医可曾来瞧过?”
“娘娘这哪是生了什么病,”南絮说话间愈发欢喜,道:“您这分明是有喜了。”
张均枼听言怔住,愣了许久方才道:“你说什么!”
“娘娘有喜了。”
南絮也知道张均枼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如今这般惊讶,倒也是应当的。
“果真?!”
南絮掩面微微噗笑,道:“奴婢岂会骗娘娘。”
张均枼这便伸手抚着肚子,面色欣喜难掩,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扶着软榻一边够着身子四下瞧了眼,随即问道:“陛下呢?本宫有喜,姑姑没有差人去知会陛下?”
南絮闻言似乎有几分张皇,讪讪道:“知会了。”
张均枼一愣,道:“陛下没过来?”
“陛下来过,只是又走了。”
张均枼果然有些许不悦,冷下脸问道:“为何走?”
“兴王回朝,正巧进宫来面见陛下。”
张均枼原本颇是愠怒,却终究忍了怒火,黯然未语。
原来在他心里,她始终及不上朱祐杬。他说她比江山重要,所以朱祐杬才是远远高于一切的那个人。
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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