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几日,步天军中已得了关内密信,约好日子,旬夜便猛攻函谷关。函谷关不似潼关有黄河天险,免了浮桥艰难,因此步天军大部攻至城下不难。但城高墙坚,要上城便极是危难。步回辰亲冒矢石,着云梯,冲车,又有弩炮等物,抛石上城,强攻城门。关内内应在城中放起火来,城中大乱。南宫炽等人当夜皆是守营士卒,立时发难,在城头上大砍大杀起来。守军岂是这些习武之人的对手?一时城墙上亦乱作一团。南宫炽等乘机逼近城门处,要砍断吊桥绳索,放步天军入城。
但那溃军将领亦是身经百战之辈,虽从被窝里被嘈哄起来,还有些迷迷瞪瞪,但也知道城门处乃最要紧之地,因此连忙打叠精神,亲率亲卫杀上城支援。城门左近本就是最要紧的地方,因此剑弩齐备,士卒勇悍。步天军在城中的内应本就不多,兼之城外狭窄,云梯铺排不开,能登上城头的士兵更是有限,因此一时间城头喊杀连天,血流漂杵,绞杀得难解难分。
步回辰大喝一声,自马上纵身而起,持双戟亲上云梯,挡开飞蝗般的箭雨,向城头跃去。步天军见教主亲至,更是精神大振,不避生死,勇猛登城。那溃军早已人心涣散,除城门一军顽抗之外,其余皆纷纷走避逃窜。
步回辰甫一登城,便听一声大喝,一名身高九尺的大汉手持狼牙棒,没头没脑地向他砸将过来!一名教众忠心护主,扑上前横刀相架,却听一声巨响,被那大汉连刀带肩砸到在地,骨肉成泥!原来那大汉勇力过人,被溃军道领收为心腹,极是忠心耿耿。见步回辰已跃近吊桥铁索之处,他焉得不上前拦阻?又是一声大吼,狼牙棒横过,向步回辰拦腰扫来!
步回辰那把他放在眼里,腾身避过,一戟飞出,直斩他左肩。那大汉侧身闪避不及,被手戟劈中左肩,左臂骨俱碎!但他极是勇悍,怒吼一声,竟不管自家伤势如何,单手举棒,看准了已跃上铁索的步回辰,吼叫连连,狼牙棒狠狠砸将过来,劲力丝毫不减!
步回辰左足一点铁索,飞身而出,身法轻灵,一足踏上他的狼牙棒锋,趁势右手手戟疾射而出,只听咔啦啦一声巨响,那巨大吊桥已倒下一半,被另一根铁索半吊在空中,摇摇欲坠。城内城外步天军齐声欢呼:“步天军破城了!”
那勇悍大汉却丝毫不理,趁步回辰正踏着他的狼牙棒,立时长臂暴伸,挥棒横扫,要将步回辰打下城去。此时南宫炽也杀到跟前,喝道:“休伤我家教主!”刷刷刷三镖出手,直向那大汉上中下三路飞来,俱中要害!那大汉暴吼一声,轰然倒地。步回辰早已飞身踏上城墙,如狂风吹叶,直向远处的另一条铁索扑去。
忽听脑后风声,三箭齐齐射至他背心!原来是那首领拼死一搏,弯弓搭箭射将过来。步回辰手中已无兵器,在空中身体半转,大袖飞出,卷掉三支雕羽。因缓得这一缓,那首领已举刀扑上前来,南宫炽急忙挥刀迎上。首领亲兵,城上守军等亦知若吊桥放下,便再无回天之力,因此死斗不已,城头之势,又成胶着。
但是这些人又如何拦得住步回辰?他掌风所至之处,无不披靡。轻轻易易便到了索边,他失了趁手兵器,自靴中抽出匕首来,内劲疾吐,挥手劈下,正要斫断另一根铁索,忽听南宫炽大声嘶喊:“教主小心!”已有一人自后扑来,死死抱住他,纵身往城下一跳!原来是有士兵忠心守关,见他要断铁索,便拼死扑过来,要与他同归于尽!城上城下无数双眼睛瞧见,尽皆惊呼!但步天军大部进不得城,杀上城头的步天军内应等又实在太少,因此竟无一人相救得步回辰!
那士兵自后擒住步回辰的这一抱,本是毫无武功章法。步回辰回肘顶去,力透腰腹,已将他击死。但是那士兵既是抱了决死之心,此时虽已经断了气,却依旧紧紧箍住了步回辰。一时间步回辰竟挣脱不开,与他同往下跌去。幸而他见机极快,已抽出腰中软剑,向上挥去,内劲透处,软剑如一只巨手卷上城墙,正要缠上吊桥铁索,便能救得步回辰性命。却听得风声破空而来,一支利箭追风遂电,自城下射上城头,正正射中吊桥铁索!那儿臂粗细的铁索竟受不得这一箭之威,咔啦啦数声作响,骤然崩断,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吊桥轰然,跌落尘埃。
城内城外的人一时都惊呆了,步天军竟忘了攻城,守军也忘了御敌,南宫炽扑到城头,嘶喊道:“教主!”便见步回辰正一手执剑,卷住半断的铁链,垂吊在半空之中,怔怔地望着吊桥,只觉浑身冰冷,冷汗涔涔而下。方才他若是软剑卷得稍低几寸,便会随着吊桥一齐落下,摔成一团肉酱!
这般远的距离,这般凌厉而无坚不摧的箭势,整个步天军中,除了他步回辰,只有一人有这等内力手段!
——也只有他,才有如此冷酷无情,见机必杀,毫不顾及他人生死的铁石心肠。
第18章 物似人非
此时,步天军见吊桥放下,震天动地地杀入城中。守军们见大势已去,纷纷丢下武器投降。南宫炽伸手拉扯,要将身在险境的步回辰拉回城头。步回辰却在上城的那一刻再度回头,遥望城下,他自然看不见沈渊身在何处。但是他便是闭上眼睛也瞧得分明:那凤目薄唇,挂着的是怎样的冰冷无情的微笑。
步天军入关之后,受降、缴械、清理等诸般军务纷至迭来,忙了个人仰马翻。步天教众首领络绎不绝地前来步回辰处贺喜,没口子地称赞教主神机,妙算如神,武功盖世,用兵胜过诸葛武侯等语。步回辰每每听颂,就要又怒又恨又无可奈何地想起那个聪慧绝伦的狠心僵尸来,但沈渊又岂会到他面前来晃荡?待封六和把沈渊已离开的消息报与步回辰知晓时,沈渊早已带着谢家兄弟俩,施施然离开陕州府,往郑州府少室山去了。
三人晓行夜宿,终于到了少室山脚下。沈渊瞧着少室三十六峰,伸手指点山道,道:“自这儿上去吧,山北五乳峰下,就是少林寺了。车中银两,你俩的衣物,小望儿的糕饼糖果,你自包了带好,莫让人抢了便是。”说着自马车上解下马来,翻身骑了上去,又嘱道:“上去后见了僧人,好好与他们陪话。他们收你们作和尚也好,作小厮也行,都自家小心着意吧。再不必提那学武报仇的话头了,少林寺虽是天下武学之宗,却不是欢喜惹麻烦上身的。若是你胡言乱语,老和尚将你赶出庙来,那你们还能往哪里去?”谢文朔眼含泪水,道:“公子……你……你就要走了?”
沈渊看他一眼,终是温言道:“自然。你们跟着我颠簸流离,并无好处。还是自已寻安身立命的地方要紧。”说着,双腿一夹马腹,飞驰而去。文朔文望呆呆伫立,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天尽头。
不提谢家兄弟孤凄,单道沈渊独自赶路回乡。他既是孤身行路,便更加逍遥自在,昼夜兼行,他武功绝世,也不惧强盗,常抄小路。有不开眼的山贼劫道,自是被他吸成干尸算数。
这一日到了陈州,与他的家乡颍州只有一河之隔,他自小便经常穿州过府的玩耍,早已是走得熟惯的。如今岁月过去两百余年,旧日的山川未改,河流依旧,人间却早已几度轮回。沈渊骑在马上寻觅熟悉的山原路径,瞧着陌生的街市,胸中一阵恍惚,一阵悲凉。
他信马走至陈州府内最大的酒楼,那楼当年叫做“醉仙楼”,又有匾额题道:“太白不归”,极是洒脱气象。沈渊与友人偶至陈州相约,必来此处喝酒。如今两百年过去,不知换了多少主人,已改名叫了“仁和楼”,供了松鹤图,旧时匾题早不知去向。沈渊上得楼来,拣了雅座,取了帷帽坐下,酒保上来招呼,铺陈下注碗果碟按酒等物,沈渊道:“你们这里的油泼鲤鱼做得极好,上一道吧。”酒保一愣,陪笑道:“公子想是叫人指点错了,我们这里并无人做油泼鲤鱼。”沈渊默然,半晌道:“那便随便上两个热菜,两个凉菜吧,再打两角樊楼春。”酒保应了,自去安排。
沈渊倚阑遥望,怔怔发愣。自己根本吃不得人间烟火食,却偏要来这酒楼上消磨时光,自是近乡情怯的缘故。故地重游,已是满心凄惶;待到回乡寻访老父坟茔之际,自己又该是怎样的痛断肝肠?
他满怀愁绪之际,酒保已将酒菜送上桌来:一道焖青鱼。一道烂跨蹄膀,一道拼三样,又一道凉拌荆芥。酒保在沈渊面前布菜斟酒,忙个不停。一名女子自他身后转了出来,怀抱琵琶,插烛似地向沈渊拜了下去,莺声呖呖问道:“公子想听什么小曲儿?”沈渊听问,转过头来,忽地一愣,冲口叫道:“柳影?”
那女子和酒保都是一愣,女子见这俊秀青年男子怔怔盯着自己,羞得低下头去,满脸通红。酒保好心打圆场道:“公子想是认错人了?她是楼下唱的,唤作露桃。小曲儿唱得极好,公子试试便知道了。”
沈渊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微笑道:“对不住,你长得真象我以前家里的一位姑娘。”那叫露桃的女子福一福,道:“公子言重了。”沈渊便有心照顾她生意,道:“听口音你是颍州府人?会用乡调唱曲儿么?”露桃道:“奴会。”在偏座上坐了,转轴调弦。酒保自退了出去。露桃手挥四弦,一曲前调叮冬弹过,顿开喉咙,曼声唱道:“盘塘江口是奴家,郎君闲时来吃茶。黄土筑墙茆盖屋,门前一树紫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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