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定泰校尉是挑选出来的,通识危须言语,见他语音颇为地道,更信了七八成。听他啰嗦不已,大不耐烦,便瞧了瞧排兵阵形果然是危须行伍模样,马匹上又有自家军中的烙印,再验王命令箭,也若合符节,当下信得实了。便令船中人取出海螺,向对岸呜呜疾吹。又向扛着巨斧的“尔班察”陪笑道:“大王,这边水下有木桩铁刺,请随末将来。”
众骑随河岸驰了数百步,见对岸果然从高坡上扔下滚木浮桥,搭过河面。又有木筏从河汊中出来,拉定浮桥,隐隐地固定在河面上。“危须骑兵”们立时源源不断,快马加鞭地从桥上驰了过去。
守阵将领亲来迎接“危须王”,刚请入营中,沈渊忽地翻脸,暴喝道:“动手!”身侧亲兵一涌而上,将四周猝不及防的定泰军砍翻在地,数名守阵将领俱被生擒活捉。步天军们吹起报警号角,又在群龙无首的定泰阵中四下吼道:“危须王已与步天教结盟,大破宁王!”远处山林中号声应和,一直悄悄跟随在他们身后的步天北军大部,立时黑压压地涌进了泽中来。
定泰军北部阵线既破,步天军便大举攻入了陶门泽中。沈渊所率的那支以假乱真的危须军伍,又到处闯阵夺关,一忽儿说受宁王之邀,要往武都郡而行;一忽儿又要被俘将领上前,说是后方有乱,要求救援;一旦闯入阵中,立擒主帅。木桩阵便放火,霹雳阵便浇水,毒阵倒进泥淖,滚木阵扔下山岩,将机关尽数破去。到得后来,又干脆四下里大喊,说危须王已跟步天军结盟,要定泰军投降。定泰军未被破阵的,听得满山遍野都是步天军的吼声,吓得军心大动,有的便弃阵归降。便是不肯投降的,也连忙转移,向武都郡宁王中军处靠拢。
此时步天军西军也杀入阵中,他们没有沈渊这般离应外合的便宜,几处受挫,在定泰军的数处阵线中裹足不前。杀至傍晚时分,又有一处毒阵中久攻不下,折损甚多。杨百安觉得自己失教主之欢,要戴罪立功,正在率军猛攻,出力向前。见身边弟兄踩中机关,在泥淖内喷出的毒水中纷纷丧命之时,也不肯后退。大喝着挺刀杀将进去,左劈右砍地连杀数人,但他□□的战马却被毒水溅到了口鼻,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杨百安被甩下马来,立时有定泰军扑上来,挥刀要将他斩入毒泥之中。杨百安大刀已砍得缺刃,拼死架住,见定泰军逼压向己方上岸的少数军士,暗道:“罢休,罢休!”他是宁死不屈的性子,困兽犹斗,大喝一声,一刀将身前敌军踉跄逼开几步,立时数人又围攻上来。杨百安左臂立中一刀,他吼叫连连,以死相搏,决不肯后退半步。
定泰众军正要刀剑齐下,忽听后面山岗处号角声大作。步天军众立时精神大振,喊道:“援军,援军来了!”定泰军将大惊,便见远处黑黝黝的丛林中,金戈齐鸣,马蹄如鼓,一波又一波地涌出了无数步天军众。定泰军虽有毒阵,但已分不出兵背后设防,顿时军心四散,纷纷逃出阵外,统军将领见大势已去,长叹一声,挥刀自刎。
杨百安等人乘机反扑,攻入阵中深处,不一时已获全胜。见来军乃是北军弟兄,感激万分。正要上前述话,便见前来援救自己的几名统军偏将齐齐迎向树林深处,将林中迤逦前行的一支小队伍拥了出来。杨百安瞪眼细看,被众星捧月围在其中的,竟是昨日从自家军中失踪的沈公子!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也奔跑过去,问道:“沈公子,你怎么在这……”
沈渊已劳碌了整整一夜一日,本就体虚气弱的,此时业已累得筋疲力尽,更无暇理会杨百安问话,只晃了晃头,强撑精神对诸将道:“天黑得透了,定泰阵地也取了不少。你们自回军禀告自家主帅,就说我说的,请他们下令起火焚烧定泰军诸处机关阵地,为武都郡中跟宁王谈判的步教主助兴!”
第106章 比武夺符
步回辰阑夜宴请宁王郑泽,在宴中咄咄逼人,要郑泽退出陶门泽。郑泽哪能容忍?立时翻脸,推了杯盏,拂袖起身,正要开口告辞。步回辰在座中笑道:“宁王少安毋躁,本座驾前,还没一人能拍手便走,不留些物事下来的呢。”宁王随从们皆明白是步天教恃强要挟之意,无不变了脸色,宁王驾前数名内侍立时靠拢,各人目中精光四射,衣袖微扬运掌成阵,死死盯住了武功绝世的步天教主。
汪占泰不防忽然生变,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上去陪尽小心,两边说好话,对步回辰道:“步教主,非是咱家不识好歹多嘴:步教主当初以西北生灵平安为念,受朝廷册封治理北疆,不是已经把地界说妥了么——陶门泽近宁庆二郡,那是宁王的封地,宁王自然也不能撒手不管陶门泽不是?二位同协西北军事,有商有量的,方能平安过日子呢。”
步回辰听他劝的软中带硬,微微一笑,道:“公公说的是,本座既已受封,并不愿让天下人说我是出尔反尔之辈。但是本教百余年严规:入教者皆为兄弟,不得妄加杀害。若有破门出教,谋死教中兄弟之人,天涯海角,也非受教中五刑不可!”他摆弄着手中酒杯,对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众军视而不见,只淡漠道:“南宫蝶已是宁王爱妃,本座既与宁王同殿封王,自不好让王妃一个弱女子身受五曜酷刑。但是——”酒杯在案上轻轻一磕,郑泽听得此声,便是一凛,已听步回辰冷森森道:“宁王妃的卖身赎命钱,那却是少不得的!”
郑泽脸色铁青,无论南宫蝶品行如何,终是他已明媒正娶的妃子,岂能被当作贱民奴婢一般谈论价钱?他怒极反笑,恶狠狠地盯着步回辰,嘶哑笑道:“步教主的意思,是要硬向小王索取陶门泽了?”步回辰微笑道:“岂敢?不过兴戎百战为红颜,本座便成全了宁王这段英雄美人佳话。”
他冷嘲热讽,郑泽已猜出是自己事机不密,勾结危须王一事被他知晓,因此才突然发难。虽然恼怒,却也明白此时小不忍则乱大谋,因此强笑道:“远兜近转,步教主不过是看中了陶门泽东南的几百里土地罢了。要说用此地贺步教主封王的王礼,小王也并不是拿不出手来。不过步教主要小王作贺,那也得让我贺得心甘情愿。”步回辰听他这话,隐然有将自己比作下人之意,针锋相对笑道:“不错,文较武比,宁王划下道儿来便是。”
两人越说越僵,汪占泰已瞧出此事不能善了。知道若是步回辰暴起发难,此地必化血海尸山。当即鼓掌笑道:“两位都是定泰绝顶人物,身边人物更是天下顶儿尖儿的英杰,这一回老奴才倒有眼福了。”又道:“不过在武都郡中,宁王为主。王爷何等心胸,定然不肯占了步教主这个便宜。老奴卖个乖儿,武都郡城上,外墙的烽火阁——”
步回辰微笑,郑泽眼睛一亮。他确也忧虑步回辰武功太强,一上手就是生死之战。己方虽是以众凌寡,但是确也并无十分把握。那烽火阁建在城外,一来稍去步回辰戒心,不必鱼死网破;二来自己也容易调动泽中兵马;当下点头道:“汪内监说的不错,本王与步教主联袂出城,可好?”
步回辰点头应允,两人各率部属,乘夜出城。郑泽有心炫示实力,令亲兵燃起千柱火炬,照得城中一条通衢大道宛若白昼,道路尽处的连绵城墙之上,一座巨大的黑石壁垒楼阁,高耸入天际。残月晨星,泽雾朝露,尽挂在了阁顶的飞檐箭垛之间这烽火阁亦是边关名胜,乃是当年大举开西域之时,都护府中军为守望边关烽火,扬中原军威而建。无数授首长安的异族君王战将,皆先在此叩阁入军,方伏阙长安。定泰一朝的国策不重开边,因此除两百多年前那场沈渊陨命,郑骥断情的边关大战之后,这处烽火阁便为之废弃,两百年来从未派上过用场。
郑泽与步回辰并马纵骑,同至烽火阁。郑泽见步天军虽千余人马,但兵强马壮,人物彪悍,知道便是自己倚众凌寡,也是一场血战,在马背上纵送一刻,已有计较。与步回辰率部从上得阁中三层,在开阔处分左右落座,郑泽甫一挥手,便有几名亲随抬着一个巨大的木图进来,摆在堂中当地,亮与步天教诸人观看。
众人见那木图山岗纵横,河汊湖泽依山傍岭,团圞不断,便知是陶门泽的木图。又见一名宁王亲随奉上一个青铜大匣,郑泽自袖中取了钥匙,亲自开了匣锁,伸手进内,叮叮当当地抓起一把铜符来,往木图上一撒,微笑道:“这便是调动泽中军阵的军符。小王不才,与步教主赌一把西北大势吧。”
步回辰微微眯起眼睛,看他将铜符一一散在泽中。郑泽玩弄着手底兵符,道:“本王依天罡之数,在泽中布了三十六处军阵。想来步教主的西北二军,也已经进泽。士兵们斩关夺隘,咱们作统帅的,便夺兵符。步教主手下所有熊罴之士,且都下场玩玩。”他拈起一根青铜符节,在木图上磕一磕,微笑道:“另一节都在军阵将军手中,三十六个时辰之内,步教主若能将这三十六节兵符合将起来,小王自当退出陶门泽。”他斜一眼看看外间已经泛白的天空,道:“至于本王麾下宁庆诸郡的军伍,日后自然也当对步天教的军锋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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