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盼佳人笑 (尾莱)

　　“二小姐来府上晚，可能不知道。长风道长算是我齐国公府的府上常客呢！”紫萝解释道，“老夫人喜欢礼佛念经，每逢端午、中秋什么的总会请道长过来在府上做法，以求个好兆头。”
　　絮饶点头，这个她是知道的。不过，京城内有名气的僧侣道长众多，府上十几年来却都是请的所谓的长风道长未免太过可疑。于是继续好奇道：“这长风道长能时常被请来，可是与我府上有何渊源？”
　　紫萝四处看了下见屋内无他人在，于是低声回道：“这个奴婢也是从自个娘亲那里听来的，说老夫人多年前曾患过顽疾，多处寻医无果，后来却被当时还没什么名气的长风道长给治好了。所以老夫人对他颇为信任。且这么多年过去，长风道长的名头在京城内也是越来越盛了呢。”
　　“原是如此。那快些去往厅堂罢，别去晚了惹老祖宗生气。”絮饶起身道。
　　虽然还有好多疑惑，但问多了怕惹人起疑，所以絮饶稍作打理后便动身往厅堂赶去。
　　她到的时候，除却进宫赴宴的大哥杜昭义与二哥杜昭炎，其他人都已到齐。俯身一一给她们问过安，絮饶便也静坐在相应的位置上等候。
　　旁边坐着的是长嫂姚氏以及她怀里的婴孩。絮饶便尽可能的往偏离她们的方向挪了挪。因为她过来时在身上用了点儿香料，这香料闻多了怕是对婴孩的身体不益。
　　没等多久，就听下人来报说长风道长已是到了府门口，老祖宗于是吩咐众人相携前去接迎。走在路上的时候，絮饶暗自在心里慨叹。
　　想她前世这个时候因为薛氏安放的香料的拖累陷害，整日体弱嗜睡。以至于在端午这日未能外出采艾不说，就是老祖宗传话吩咐说让前来厅堂一事都没能赶上，睡到自然醒后匆忙过来已是晚了，惹得众人侧目……
　　“贫道长风恭祝老夫人福德圆满。”
　　突然响起的浑厚声音打断了絮饶的回忆。听闻这声音，她不由攒了眉头，惊讶的抬头看去，见府门外站着五个着灰色道袍的道士。其中站在最前面的那位相较剩下的四位年轻道士，面容苍老且白发白须，就连眉毛也是苍白无墨的。儿时包括前世的时候并没有与他见过面，但如今从几人资质上不难看出，他应该就是长风道长了。
　　“道长有礼了。”老祖宗也声音慈和的回了一句，便相邀他一道往府上返去。
　　而絮饶在后面看着那位长风道长的背影，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她记性不错，方才那声音她确定她是听到过的，可看他面容却是明明白白未曾见过的，更别提听他过说话了。那…………究竟是为何会对他的声音有种熟悉感呢？！
　　重又返回厅堂后，老祖宗道：“今日端午，特意将道长请来我府上做法，希望可以驱除恶气，保佑我府上人皆是平平安安。”
　　长风道长轻甩手中拂尘，把长长的拂尘安放在左边胳膊处，拱手道：“贫道乃修行之人，自当尽力为世人带来福泽。”
　　举手投足间与以往见过的道士似也无甚区别，看不出异常之处。
　　“那就有劳道长。”
　　老夫人说完后，见他皱眉看向杜幽月，便疑惑道：“……可有不妥？”
　　“不瞒老夫人，”长风道长轻捻白色的长须，高深莫测道，“贫道看贵府大小姐面色隐有乌气，应是被不祥之气扰了身。”
　　“哦？”前几天倒确实听说了这嫡孙女状态不怎么好，以往回回取头名的会试都考的不尽人意。所以老夫人对这话深信不疑，担心的道：“那可要如何是好？”
　　“老夫人莫急，贫道这里有一法，作为简单且绝对行之有效。”长风道长不急不缓的转脸看向薛氏道，“只要今日子时恶气最盛时，由与大小姐骨肉相连的夫人在府上佛堂内诚心诵念两个时辰的经文便可。但要切记诵念经文的过程中万不可由人随意扰乱，不然，非但大小姐的恶气除不去，就是夫人也会被恶气反蚀而受到牵连。”
　　听他说的慎重玄乎，众人闻言皆将目光落在了主母薛氏身上，见她绷紧脸色道：“道长此话可当真？”
　　长风道长没说话，白眉下垂，只在眼角处堆积出几丝皱纹，更为显得神情莫测。
　　老夫人见此，也转目看向薛氏，对她莫名生硬的态度稍感不满，并且以眼神示意她应下来。
　　薛氏垂眸，脸色丝毫没有转好，但也是点了下头以示妥协。
　　絮饶把他们的神情分毫不差的看在了眼里，心里颇为疑惑。薛氏不是和长风道长是一路的吗？为什么她觉得薛氏对长风道长并不客气？难道是怕引人怀疑而做样子给外人看的？
　　“道长，”
　　只听长嫂姚氏抱着怀中婴孩开口道：“瑾哥儿这些时日也染过几次病气，我怕得日夜揪心睡不着。道长神通广大，所以想要劳烦道长也给瑾哥儿瞧瞧，看可有什么补救之法？”
　　“好。”
　　长风道长依言走近姚氏，仔细瞅了瑾哥儿看，并有模有样地不时在他身上一些穴道处揉戳。众人都屏着呼吸看得认真，瑾哥儿却是孩子心性，胖乎乎的小手胡乱挥舞着“啊啊”的叫。并好奇的将垂在他眼前的长风道长的一缕胡须抓在了手心里，笑嘻嘻的往嘴里塞。
　　姚氏大惊，忙连声哄劝瑾哥儿，想让他松手。但受到制止的瑾哥儿却是哭闹着越揪越来劲儿，拉扯着死死抓着不放。而长风道长的脸色也有些动容，似是带上点儿怒气，抬手想把他的胡须从瑾哥儿手中弄出来。
　　尴尬之际，絮饶起身上前，把一个缀着长流苏的香囊在瑾哥儿眼前晃，引去他的注意。瑾哥儿果然如料想般安静些许，但还是失手把长风道长的一缕胡须生生给揪了下来，然后才罢手新奇的去拽絮饶手中的香囊。
　　絮饶自是不敢让他得逞，赶紧收回香囊，并在收回的时候装作不经意般拿香囊在长风道长的眼前晃动几下。
　　奇异的香风飘过，刚被“解救”的长风道长忙乱中突然身体一顿，侧目看了絮饶一眼后又迅速移开视线。但他的这点儿异常终究是没躲过絮饶的慧眼。
　　香囊中盛放的香料正是薛氏先前给她送去的被褥里的香料。因为有安神的作用，所以才会对哭闹的瑾哥儿起作用。明白这香料的特殊性，不敢让瑾哥儿多闻，因此她很快把香囊收了回来，且借此机会对道长加以试探。
　　果不其然，长风道长方才看她的那一眼，透露出来的端倪显然是知道这香料有问题的。不然谁会因为姑娘家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香囊而露出那般锐利的神色？
　　方才还在怀疑是否是先前她猜错了，如今却是更为肯定。薛氏绝对是和这长风道长有着某种联系的。
　　絮饶走神时，长风道长已是很快掩去面上异色，哈哈笑道：“小公子如此生龙活虎，少夫人大可放心，好生照顾便能平平安安。”
　　姚氏抱着瑾哥儿哭笑不得，既为方才的事尴尬，又因长风道长的话感到高兴，连日压在心头的石块儿轻松许多。
　　一直沉默不语的安乐长公主也凑趣道：“都说瑾哥儿爱调闹，今日本公主可算见识了。竟生得如此气力。”
　　姚氏闻声看去，也温声笑道：“长公主过奖。二弟骨骼强健，长公主日后诞下的麟儿，定也是英勇敦厚。”
　　长公主无所谓的轻捻手指，道：“我倒宁愿是个文弱爱读书的。”
　　老夫人闻言眉头舒展些许，慈和道：“我可不挑，凡是我杜家子孙，我可都得捧在手心里宠。”
　　就这样，方才有些啼笑皆非的闹剧在众人的笑谈中缓和过去。
　　而絮饶想起斗花会那日刺杀她的人皆是鼻梁较一般人高挺的异族人，面容特征明显且都对香料极为敏感。不动声色的看过无丝毫外族人特征的长风道长，以及地上被瑾哥儿轻易扯掉的那缕胡须。心内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笑谈片刻后，长风道长领着他的四个弟子去往院里做法祈福。而厅内众人也随之散去。
　　出得厅堂，杜幽月与薛氏走一道。杜幽月特意避开跟随的下人，小声问道：“母亲，那道长说我沾染乌气一事是真的？还是……”
　　“或许吧。”薛氏看向杜幽月，眼神复杂道，“道长向来说话准当，既然他都说过了，那你前几日心绪不好可能真是染了晦气，待今晚给你念过经文后应是能好些。你也莫要太过敏感，别的不说，学识方面，你若以真本事来定能比过那个乡野丫头！”
　　“是，谢母亲担心。”
　　杜幽月口中老实应道。心里却是藏着几分虚气。会试的时候她真的是有凭最大能力去答题的，然而名次还是落在了杜絮饶后头，结果出来后，心里要强撇不开面子才对外撒谎说是正逢身子不舒服而受到了拖累。
　　所以方才听长风道长那样说，她还以为是母亲看穿了她的谎话，想要在老祖宗跟前帮她提点而暗中叮嘱道长这样做的。
　　不过，通过刚刚与母亲的谈话，却发现事实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仔细想想的话，更加觉得之前是她想多了。毕竟长风道长在她印象里一直是比较正直高深之人，也未曾听母亲提过半点儿与他私下交好的事。这样说来，他怎么可能会为她做出故意糊弄老祖宗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