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任性和冲动是在玩他的命?
“那……又如何?”后面,理不直,气不壮了。
沈离醉只是淡淡扯唇,“在我这里,不如何。我只是站在旁观者的位置好心劝你,别每次见面都剑拔弩张。”
子冉,暗淡垂眸。
在他那里,不如何,只是打抱不平地劝她。
沈离醉见她有听进去,轻叹一声,“六年了,这些年,你给他的伤,还他当年给你的伤,已是绰绰有余。”
子冉握了握拳,忽然抬头,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沈大哥,你带我离开吧,只要你带我离开这里,我以后保证都听你的,不会再骗你,不会再害你受罚。”
看来,她还是没听进去。
沈离醉摇头,“以后,我都不会再心软了。”
过去,是因为自己太心软,才会让她得逞,而今真的闯出大祸了。
他后悔,自己曾经的心软。
“不会再心软?难道连你也要帮他软禁我吗?沈大哥,你明知道这样于我,是生不如死。”子冉看着他,带着恳求。
“如果早知道软禁你,能避免今日之事,我会。”沈离醉淡淡地看向她,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喜怒哀乐于他都是一个样。
说完,他走出房门。
站在原地的子冉,看着那个清风明月般的背影,心慌地拔腿追出去。
“沈大哥,你这是……怪我吗?”追到楼梯口,她停下脚步,迟疑地问。
拾级而下的男子,停下脚步,微微回眸,淡淡一笑,“我不怪你,我只是觉得,对他,很不公平。”
“不公平?他以前那样对我就公平吗?”子冉苦笑。
“我想,能让你死咬着不放的,不是因为他曾经那样对你,而是你到至今还无法面对那时候的那个自己。”
轻轻淡淡的语气,却是每一个字都好像撕开了子冉藏在内心深处那个她最想毁掉的自己。
她慌乱地转身回屋,不敢看那双平静干净的眼睛,怕在里面看到那个令人唾弃的自己,更怕看到他可怜她。
沈离醉摇头轻叹,下了一半的楼梯又走上去,走回到房门外,对里边靠着房门的身影道,“我就住楼下,在你养好病之前,一直住在那里。”
闻言,子冉眼前一亮。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又叫她的心,沉入谷底。
“还有一年,我与他的约定只剩一年……”
然后,门外安静了。
她以为他走了,蹲在地上,靠在门板上,黯然神伤。
他终究是要走的,从一开始就知晓的事。
“来年的今日,我希望你还在。”
又听到他的声音,子冉立即站起来,拉开门,“你真的希望我在吗?不怕我把你气死?”
沈离醉看着这张恢复明媚的脸,轻笑,“早不知被你气死多少回了,也不差了。”
“那你是真的希望我在吗?”子冉笑问。
“那是自然,总不能到最后还是白费功夫。”沈离醉顺着她的话开玩笑。
子冉只觉得心在下沉,脸上依旧扬着逞强的笑,“好吧,反正我也当了那么多年的白老鼠,也不差这一年了。”
沈离醉意外地看向她,“你意思是,接下来会乖乖听话?好好配合?”
明日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
“反正也被囚禁了,不配合行吗?”子冉撅了撅嘴。
“表现好的话,我会争取让你出笼子的。”沈离醉揶揄道。
“好啊,真当我是白老鼠了!”子冉说着,上前打他。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沈离醉连忙躲她的拳头。
“不算!忘掉!你给我忘掉!”
夜深人静,缀锦楼的走廊外响起追逐的声音,娇脆的女声和清朗的男声响彻幽府。
※
接下来,子冉真的有乖乖听话,没有出缀锦楼半步,尽管每日都闷得要死,但好在这缀锦楼后边还有一片清幽雅致的竹林可以玩。
而风挽裳也牢记着顾玦的话,没有主动靠近缀锦楼半步,每日除了采悠阁,或者必要留在府里处理事情外,她一般都去醉心坊。
而他,白日,在宫里忙着,夜里,回到采悠阁。
真的每夜都住在采悠阁,每夜都拥着她,却没再像以往那般与她炽热燃烧,只是抱着她睡,日复一日。
她总觉得他心事重重,有好几次又都是欲言又止,甚至,她觉得,他抱着她,心却不在她身上。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
风挽裳坐在湖心亭里,看着这个月的月银发放账簿,以及最近府里人的近况记录。
“霍总管,厨房的王大娘前几日扭伤了手,大意不得,一定要让大夫好好瞧瞧,拨二两银子给她,让她先歇着养伤,何时伤好了再做事,下个月月银照发。”
湖心亭里,春风阵阵,可这细细柔柔的嗓音比这春风更暖,更怡心。
霍靖心里又是一阵感动,“那奴才就代王大娘多谢夫人了。”
“应该的,都是一家人,府里也不差这个钱,而且,舞坊也经营起来了。”风挽裳抬头,淡淡地笑道。
霍靖知晓,她总是说‘一家人’是时时刻刻都在暗示大家,同心协力保护好自己,也是保护好大家。
自打府里人真心接纳她后,她也真的把幽府当成家在打理,上上下下都打理得很妥当,甚至,连他这个总管都开始有些依赖她了,以前有事只能硬着头皮肌想法子,而今有个人可以请示,就跟吃了定心丸似的,真的好太多了。
而且,这夫人不止将偌大的幽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连新开张的舞坊也让她经营得有声有色,不过短短一个月,就已经名动天都。
虽说,私下里,府里也有人替自个的主子爷担心,恐她在外边‘沾花惹草’,毕竟,在他们眼里,他们的主子爷‘无法人道’。
但他相信,她是个有分寸的人,不然,爷也不会对她那么放心。
譬如,在醉心坊营业时,她能不出现在前台就不出现,就算离开,也是从后门乘轿子离开的。
若是爷回府里用完膳,她会在日暮之前,就顺道去买了菜回来做饭给爷吃。
明明有上千奴仆可供她使唤,可她一定要亲手做,大伙儿看久了,也终于明白,这
是夫人宠爷的方式呢。
爷虽然什么都不表露,但他们就是知道爷享受得紧,若是不享受,也不会让夫人辛苦忙活。
以前,爷是一回府就前呼后拥,大伙儿忙前忙后地伺候着。
而今,爷一回府就一个人往采悠阁,大伙儿是角落里扎堆,看戏了。
只是,这样的小两口生活,好似在多了一个人住进来后,变了味了,虽然还是和以前没多大区别,可他们看着就是没有那种……恩爱的感觉了。
不由得,霍靖有些担心地看向眼前这个低头翻阅账簿的女子。
她真的很美,认真的样子,安静的样子,恬淡的样子,就连说话,都洋溢着一种独特的美,这种美,只怕是别人无法诠释得出来的。
只是,倘若有朝一日她知晓了真相,会如何?
总觉得,她和爷之间有一场狂风暴雨正在酝酿中,随时都会爆发。
安静的湖心亭里,只有拨算盘的声音清脆地响起,每一下都精准有力。
所以说,当初那萧老夫人嫌弃她的出身是萧家的损失,这女子看似柔弱无骨,却懂得经商、算账。
不也全是萧璟棠的功劳,若换做一个脑子不好使,不懂得用功上进的,请再多的夫子也没用。
“好了,这是这个月的后半个月府里的开支预算,若还不够记得来跟我说。这只是预算,不是一定只能这个数字。”风挽裳提笔在账本上写下最后的预算结果,合上,交给霍靖。
霍靖毫无疑问地点头应是,恭敬地接过,他绝对相信夫人不会苛待下人的,就算以前她刚入府时被那般苛待过,真的做了当家主母、手中掌握大权后,她也没计较,甚至,可能都忘了那事了。
“夫人,再过十日就是您……”
“原来你在这里啊。”
一道清脆的嗓音打断霍靖的话,他大感不妙,赫然回头看去,果然是她!
风挽裳抬头看向湖心亭外走来的女子,正是住在府里,却一直未曾再见过的子冉。
她一袭水色轻便衣裙,脚下穿着鞋靴,裙子齐膝,腰束丝绦,手绑护腕,上身还穿了件丝薄的小背子,整个打扮,看起来很具生命力,明媚耀眼。
顾玦不让她去缀锦楼,那这子冉自个找上门来了,她总不能避而不见。
于是,对她微微颔首,淡淡莞尔,并未起身迎接。
因为,于礼,她是幽府的女主人,不用这样做。
论私交的热情?她们也算不上交好,无需热情起身相迎。
子冉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甚至可能连这点都没留意到,径自坐在她对面,自个倒茶喝。
见她一口气喝完一杯茶,风挽裳莞尔一笑,拿起茶壶为她添上。
子冉又喝了一大口,然后看向她面前的纸笔,和基本账簿,皱眉,“你这大半个月都没来瞧过我,是在忙这些?”
瞧……她?
风挽裳微微蹙眉,莫非她不晓得,顾玦不让她进入缀锦楼?
而且,说得好像,她很应该去缀锦楼看她似的。
虽然,作为女主人,她的确应该去看望她这个‘客人’的,可,听她的语气,好似不是那么一回事,就好似,她们关系很好,她理所应当去看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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