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思想何时这般不知羞耻了。
忽然,大掌伸到她眼前,她怔了下,这才明白过来,看了眼自己手臂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用的居然是她绣给他的白莲丝绢。
金疮药塞到她手里,“礼尚往来。”
她看着他掌心里未曾处理过的伤口,有些触目惊心。心疼地叹息,默默地给他上药。
这双手本来很好看,再被他这样不爱惜下去,只怕很快就变成天下最不好看的手了。
顾玦看着她忙碌的小手里时隐时现的烙印,轻笑,“小挽儿,你与爷的手又同时受伤了,倒是有几分福祸相依的味道。”
风挽裳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心里滑过一抹怅然。
福祸相依,她可以吗?
他心思缜密,目光锐利,洞察能力更是敏锐,又岂会看不出她方才为何而失神?
她自认没法淡然如初,他呢?明知道,却闭口不谈。
因为,他知晓,她心中已有答案,是吗?
是啊,她心里的答案就是,子冉在他心里,无可取代。
她与萧璟棠的那个八年,早已被他取代了个一干二净,而他心里的那个八年反而越加深刻。
她往后的每一个八年是他的,而他的每一个八年还是子冉的。
爱一个人,原来是千般滋味。
……
月明星稀。
明知道那抹身影不会出现,风挽裳还是借着刺绣的借口,默默地等着,心里隐隐期盼。
直到夜深,直到外边熄灯,直到整个幽府陷入沉寂,直到皎月不知第几次催她歇息,她才不得不死心,放下手里绣得不甚满意的枕套,起身,准备熄灯入眠。
房门被轻轻推开来,她只以为是皎月,这会儿了,也只会是皎月。
“皎月,你下去歇着吧,不用伺候了,我懂得宽衣,灯我会熄。”
“熄灯?爷都没来,谁准你熄灯了!”
想了一夜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她身子僵住,以为自己听错了,以为太想了,所以出现幻听,有些不敢置信地,缓慢地回过身去。
然,有人嫌她动作太慢,伸手搂上她的纤腰,将她拉入怀中,由后抱住她,“是打算把爷关门外了,嗯?”
温热的气息几欲贴上她的脸颊。
他的气息,他身上独属的味道,以及出现在脚边打转邀宠的小雪球——风挽裳终于相信,真的不是幻觉,他真的来了。
空了一整晚的心,瞬间被填满。
她轻轻转过身,与他面对面,昂首,露出甜柔的笑容,“妾身以为爷不过来了。”
“不过来?你要爷去睡客房?”他冷声不悦,两道好看的浓眉皱起。
睡客房?
怎会?
他可以睡在缀锦楼啊。
还是,他不舍得勉强子冉,所以才来采悠阁睡?
仔细想起来,他总爱命令她,强势地要求她,可是在子冉面前,他任打任骂,就算忍无可忍了,也就一句‘闹够了没有’。
真的,很不同。
不难看出,对子冉,是真的爱。
对她,只是宠。
甩去脑中不由自主的比较,她淡淡地笑道,“整个幽府都是爷的,妾身哪敢。”
“言下之意,是真的不想爷过来睡了?”他故意扭曲她的意思。
风挽裳脸色微慌地解释,“爷误会了,妾身是说,爷过来,妾身很高兴。”
“爷可看不出。”他挑眉,放开她,一副要她好好表现的样子,然后,转身走到床边径自宽衣。
好好表现……
即使两人早已坦诚相见不知多少回了,但她还是觉得颇难为情,再看他慢条斯理宽衣的动作,明显是等她去接手。
怕他等太久,惹他不悦,她也只好乖乖上前,为他宽衣,深深低着头,小小声地问,“爷,今夜可不可以不要?”
“嗯?”他低下头来,疑惑地盯着她看了半响,好似才恍然大悟的样子,叫她无地自容……
☆、第147章:与他的约定只剩一年
接下来他的话更叫她知道何为——羞不欲生!
“小挽儿,你以为爷还有力气折腾你?”
他的笑,很坏,真的很坏锋!
她垂下头,羞赧咬唇,还是继续替他宽衣,直到只剩下中衣,她让他到床上坐下,热后,弯腰替他脱去鞋靴瘕。
知她贤惠,向来遵从三从四德那一套,但他还是拉起她,“先上去替爷暖被。”
风挽裳一怔,这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虽说夜里有点寒凉,但还不至于需要到暖被的地步。
莫不是他的身子……
目光担忧地看向他,上下巡视他的身体。
顾玦脱下鞋靴,整齐放在一边,抬头,正好与她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不由得,邪邪勾唇。
“小挽儿,你那是打算要剥光爷的眼神?”
这都什么话啊,是他反应太快,每次都被他口头上占尽便宜。
闷闷地,她脱了绣鞋上榻,往里边,背对着外边躺下,拉起被子把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很快,旁边的位置下沉,熟悉的气息渐渐靠过来,健臂从后环抱住她,静静地,无言。
“爷……”
“再不睡,爷就对你下手了!”他弹指一挥,那盏她原本想要熄灭的灯火顿时灭了。
下手?
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听他这么说,风挽裳赶紧闭上双眸,乖顺地听话睡觉。
背贴着他,心安。
“小挽儿……”
然而,良久后,在困意来袭时,黑暗中,响起他的低唤。
她睁开眼,翻过身与他面对面,洗耳恭听。
他顺势将她揽入胸怀,让她枕上他的手臂。
即使在黑暗中,她看不到他,但她能察觉到他的目光有多猛锐。
然而,她耐心地等了又等,还是没等到没说完的话,最后,他竟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抚她的小脑袋,“睡吧。”
那语气好像难以启齿,那口吻有些奇怪。
既然他不说,那她也只好不问了。
她昨夜也没睡多少,有他在,她很快就被困意席卷了。
就好似,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只有他可以叫她安心地闭上眼歇息。
夜,很静,静得他可以听到她睡着时,平稳浅薄的呼吸。
他深深地叹息一声,再等等吧。
……
幽府里几乎是每盏灯都熄了,除了缀锦楼这个,还亮着灯。
满屋子的红,眨眼间又变成骇人的白。
子冉在噩梦中惊醒。
她揪着心口,呼吸有些难受,就连额上也冒出薄薄的一层细汗,看来在梦里吓得不轻。
“你醒了?”沈离醉推门进来。
子冉赶忙拿被褥遮好自己,虽说这些年,这个身子,只怕他比她自己还了解,早该习以为常、泰然处之才是,但是,她还是有些别扭。
她环顾了下四周,一眼就认出这房间了,是缀锦楼!
她此生最大噩梦开始的地方!
“我为何还在这?我要离开!”说着,她顾不上自己身上单薄,掀被下榻。
沈离醉快步上前阻止,声音清淡却也坚定有力地说,“从今以后,你除了缀锦楼,哪儿也去不了。”
除了缀锦楼哪儿也去不了?
从雪院到幽府?
这两者,没什么区别,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他没资格管我!我是死是活都跟他没有关系!”子冉推开他,执拗地走过去拿起一旁的衣裳穿上。
沈离醉不再上前阻止,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穿好衣裳,系上衣带,就像一个陌路人一样看着,直到她转身要走,他才失望地摇头,淡淡地说,“子冉,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能那么快把你从缉异司带出来?而且还是太后已知晓你就是那个刺杀她和大长公主的那个刺客的情况下?
“……”子冉停下脚步。
“你想想,好好想想。”
“何需想,他为那个老妖婆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杀了那么多人,踩了那么多无辜性命的尸骨,匍匐在那个老妖婆脚下,他有的是方法说服那个老妖婆。”子冉回身讥笑。
昨日夜里,她好不容易逃出雪院,打听到太傅一家的下葬处,便匆匆赶去,想着就算不能在他们生前磕下那个头,那就去为他们洒一抔黄土。
然而,她没想到,那里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为抓她而来。
被抓回缉异司后先饿了好几个时辰,然后那些人再将一些馊食来给她闻,让她作呕,可她始终也没配合他们,反而将其中一个打进那桶馊食里了。
接着,是鞭打,一鞭,一鞭打地打在身上,很痛,但她咬牙挺住,哪怕咬出血了也没有松口。
直到,他赶来,在她快无法承受的时候,他出现救了她。
那时的她,已经昏过去,不知道他最后是如何说的,反正她醒来已经是在这里了。
沈离醉还是失望摇头,语气平稳轻淡,“子冉,他的纵容不是让你变本加厉的任性。”
“我不要他纵容!尤其是在这间屋子里!”
沈离醉除了无奈就是无奈。
同样的话,他早已说过太多遍,没用。
这女人就像是陷入一个泥潭里,怎么也出不来,一直在里面挣扎,用尽力气地蛮干。
但他还是忍不住,由衷地劝道,“子冉,你的任性和冲动是在玩他的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子冉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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