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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妃 (渺渺)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欧阳贤的性子她倒也有几分了解。看上去虽然严肃不

  苟言笑,但其实是个称职的好父亲,就是太看重君臣伦理这个缺点吃了大亏,

  只怕是还看不惯年幼的君王被一名外戚所操控,心里迟迟过不了这个坎,才会

  有心人一拱,他老人家便义无反顾地冲上了浪头。

  「那是摄政王不肯当众宣读遗诏,所以恼羞成怒罚了我爹?」

  「不,摄政王当众很爽快地宣读了。」喜儿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地。

  「那这又是为何?」喜儿这答案倒是出乎她意料了。

  「因为大臣们后来又说要验诏书,摄政王才会动了肝火。」喜儿娓娓说出症结点,群臣嚷着要验遗诏才是主要导火线。

  「那……谅此事也是我爹起的头,是么?」

  「不是。老爷这回只是附和,说要验诏书的是闻太傅。摄政王说了,宣读诏书自然是没有问题,但如若是验诏书,那便是对先帝不敬以及对他个人的诬蔑,唯独此事他绝不宽贷,当下便把一干人等全惩戒了。」

  「原来是连坐法啊。」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欧阳芸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易地而处,换作她是蔺初阳,也是会大发雷霆的。

  「喜儿,有件事我始终不明白,为何这天下是凤姓的天下,可朝堂上摄政的却是蔺家?我朝难道一向由得外戚干政么?」

  「小姐,这喜儿也不是很清楚,喜儿只知道摄政王并非外戚,他是正统的皇家血脉,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打从一出生就被太祖皇帝另外赐了蔺姓,弱冠之前未曾踏进过帝都半步。」如喜儿这种下人们,对像蔺初阳这种谜般的人物总是特别上心,主子们一旦问起话来,一个个几乎都能够侃侃而谈。

  「居然有这等事。」听到这个答案,欧阳芸颇为诧异,莫名地又想起那日蔺初阳初见她时所问的话,不免有些耿耿于怀。

  「对了,喜儿,我以前见过摄政王吗?」

  喜儿认真回想了下,摇头。「没有。」

  「那还是摄政王曾在某处见过我?比方说,远远地在池畔旁、桥头边什么之类的地方?你可有印象?」

  喜儿噗哧笑了一声,道:「小姐,摄政王患有眼疾众所皆知的,太远的距离怕是看不清楚呀。」

  「……喔,原来如此。」欧阳芸讪讪地应了声,脸红了。突然觉得问出这个问题的自己很愚蠢。

  「老爷与摄政王向来不合,除非公事必要,否则私下根本没有往来。且喜儿听说摄政王出了名的淡寡,就算殷勤送上了请帖,多半也是礼到而已。」换句话说,要在这种权贵之间的场合偶然相遇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小姐是否想问,摄政王为何挑在国丧期间前来求亲?」虽说是少帝赐婚,但这多半是摄政王的意思。

  「就是有些……好奇而已。」欧阳芸有些难为情地撇过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地在意了起来。

  「小姐,其实您对摄政王的事上心也好,毕竟再过些时日您就要嫁过去了。」

  「喜儿,这婚事我还没答应呢。」欧阳芸悻悻然打断喜儿的话。

  「可老爷答应了呀。」喜儿立刻补上一句。

  「喜——儿——」

  见自家小姐一脸恼火的模样,喜儿忙转了话题:「对了,奴婢想起一事,小姐落水的那天,摄政王正巧也在皇灵寺,兴许摄政王便是在那里对小姐一见钟情了也说不定呀。」

  「你这丫头又胡说八道些什么!」可恶的丫头,敢情故意寻她开心。

  「是小姐自个儿问喜儿的呀。」喜儿撅着嘴喊冤,没一会又指着天上的鹰惊呼连连:「哎呀!小姐,这只鹰最近怎么老是在上面盘旋?看着怪可怕的。」

  欧阳芸也注意到了,点点头。「是呀,有好些天了。会不会它家的雌鹰落到咱们家的屋檐上了?你吩咐下人这几日留意一下,若是有见到受伤的雌鹰,千万别伤害。」

  主仆二人才说上一会儿话,天色便已暗了下来,算算时间也该到了用膳的时间,欧阳芸突然想起那名正在受罚的老人,心中难免有些不忍,便问道:「喜儿,我爹在何处受罚?」

  「小姐,大人被罚在青龙门外跪着,约莫还要一个时辰才领罄呢。」

  欧阳芸轻轻颔首,接着道:「喜儿,备好轿子,随我去接我爹回家吧。」

  青龙门是百官入宫议政的主要通道,也是官眷们最接近皇宫的地方,过了这扇门后,便是一重又一重的朱红高墙,冷冷地围住了墙里面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欧阳芸提一盏琉璃灯,缓步走在石砌阶梯上,左右两侧的扶梯雕着栩栩如生的蟠龙,龙身蜿蜿蜒蜒地很是逼真,欧阳芸看着有些惊叹。

  石阶尽头便是青龙门,金漆雕龙的大门紧闭着,两相对照之下,门前下跪的身影显得更加凄怆萧索。

  看到这一幕,欧阳芸眉头一皱,轻声唤:「爹。」

  「芸儿……你怎么来了?」欧阳贤愕然,眼下这狼狈模样实不愿让人看见。

  「女儿来接爹回家。」欧阳芸提着琉璃灯缓步上前,灯火熠熠,映照出她摇曳的身姿。

  闻言,欧阳贤难为情地启口:「还有一刻刑罚才领罄……」

  「那剩下的这一刻便由女儿陪爹一同吧。」

  「胡闹!」欧阳贤还未来得及阻止,便见欧阳芸顺了顺霓裙跪下,没有丝毫犹豫。

  父女俩都没有说话,便只是这般静静地跪着。

  良久,欧阳芸打破沉默。「爹,女儿有一句话想问爹,不知当问不当问?」

  欧阳贤「嗯」了一声,没有拒绝。

  「爹可愿告老还乡,从此闲云野鹤不问政事?」

  「先帝骤逝,少帝年幼登基,朝政大权全落入摄政王手中,如若那厮狼子野心,那新皇岂不危矣?」

  「那依爹之见,蔺王爷在摄政期间可曾做出危害国家社稷、残害忠良之举?」

  欧阳贤闻言,一阵默然,思忖了许久,方缓缓开口:「这倒没有。」

  人性真的很奇怪,人们一旦不同道后,便无时无刻希望对方能行在有悖道义的道路上,好落实自己口中的大逆不道。

  「既然没有,那爹何妨信他一回,只要蔺王爷心系社稷,行事不偏仁道,那么是否独揽大权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陛下年幼——」

  「陛下再年幼,终究会长大,爹是想当一回贤臣,还是权臣呢?」前者,为君为国为百姓,胸躬尽粹死而后已;而后者便只为争权夺利,至死方休。

  欧阳贤深深叹了口气,只道:「也罢,也罢。」

  父女俩难得谈心,欧阳贤趁机问了问:「芸儿,你怨为父答应这门亲事吗?」

  「说不上怨,就是有些不喜欢罢了。」

  「为什么?因为蔺王爷是为父死对头的缘故吗?」

  「倒不是。」欧阳芸摇摇头,「因为这名未来夫君不是女儿自个儿找的。」

  「为父倒不知道我家的芸儿这么有主见。」

  「爹,女儿本来就很有主见的,是爹疏忽了。」

  「呵呵呵……」

  父女俩一同跪在青龙门前这一幕,全收进了观景楼台上那一双隐着莫名心思的眸。或许是距离遥远,又或许是夜色朦胧,任凭眸光如何辗转流转,却是怎么也看不清那张清丽的脸,只余心间对这父女同跪的温情画面的震撼。原来,再怎样冷情的人,见着这画面,内心也会不由自主生了羡慕。

  待责罚领罄之时,天地间已经升起了一轮明月。

  欧阳芸来的时候想得不周到,只乘一顶轿子;眼下欧阳贤跪了一晚也乏了,于是便让他先乘轿回去。

  欧阳芸许久未出来透透气,便随意在附近走走,只见远处观景楼台上站着一人,她一眼便认出正是那日理万机的摄政王。那人犹如那日所见,如画中谪仙般淡雅脱尘,一头黑得发亮的长发披在身后微微飘扬,可惜这样的距离看不清表情。

  目光迟迟无法移开,欧阳芸不自觉朝那楼中影躬了躬身,心想那人未必会看见自己,便站在原地怔怔望了许久。

  她从不知道,仅只是这般远远望着楼台上的身影竟也能够失了神。

  兴许是看得太入神,才未发觉有人朝自己走来。

  「欧阳小姐。」

  「你是?」欧阳芸狐疑地看着来人。

  「奴婢是蔺王爷身旁的侍婢。」

  答话的侍女向她躬身后,便缓缓说明来意:「王爷说夜冷风寒,担心小姐受凉,让奴婢送件披风来给小姐。」

  「蔺王爷怎知道是我?王爷的眼睛不是不好使吗?」话说得有些心虚,生怕方才自己怔望楼台的举动教那人察觉了。

  「今儿个王爷虽然罚了一票大臣,但在青龙门受罚的就只有欧阳大人一人而已。王爷看着纳闷,于是问奴婢和欧阳大人并肩跪着的人是谁,奴婢认得小姐,便回答王爷说是小姐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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