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妆 (清潭影)

　　王妈点点头，如今就盼着浓姐儿了。她们这边商量着、亦卿已经吃完了午饭，便随便拿了本书在窗边的塌上歪着，也不怕积食。薛芳是最见不得她这样的。“姑娘你也下地走走，在这么下去这腰身非得在肥一圈，到时候连乡下的放牛娃都嫌你肥。”
　　亦卿稍稍瞪圆了凤眼、盯着薛芳看了一会，便翻向里侧闭了眼睛假寐。薛芳无奈的摇摇头、真是不知道她这是宽心呢！还是个没心没肺的。
　　天一擦黑、风铃便帮着薛芳翻出了冬晴园。薛芳悄悄的避开值夜的婆子，便摸黑去了秋老爷的书房。秋老爷正在书案前、画着一副青松图，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站在一旁研着墨，她穿了一身桃红色的长裙、头上带了一只小小的银钗子，长的还算清秀，此时笑吟吟的、看着秋老爷一笔笔的勾勒出青松的形态，两人还时不时的对望一眼，仿佛是两个初入爱河的男女，心里装满了甜蜜和期待。
　　薛芳到的时候、通过打开着的窗户，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心下冷哼：年轻的时候觉得他满腹经纶、且又长了一副好面相，老爷这才把小姐嫁给他做姨娘，没成想却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主儿，到如今、已是四个孩子的爹了，竟然还对一个都能当自己女儿的丫头、生出这样的念头，真是不知羞耻心为何物。心里虽然唾弃秋老爷、但现在还得靠这个男人来帮助亦卿。上前轻轻的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屋里有脚步声朝门口走来，开门的是乙香。“芳姑姑来了，老爷在屋里。”
　　薛芳说话还算温和。
　　“我找老爷有些事儿，麻烦乙香姑娘就去说一声。”
　　“那芳姑姑在这等着，我马上就去。”
　　嘴里虽然说的是马上、可脚步却是不疾不徐的朝里屋走去，转身前还不忘关了门。见此薛芳立马便沉了脸，之前听说她读过书，是个识字的、定比一般的丫头强些，如今一见当真是……好啊！
　　莫约半盏茶的功夫、大门才再次打开，乙香迈出来了。“老爷让您进去。”
　　“谢谢乙香姑娘了。”
　　薛芳垂着眼帘便进了屋，却是一眼也没看门口的乙香。到了里屋、秋老爷已经离了书案，坐在一旁喝茶。见了薛芳有些不耐烦。“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在说，这么晚了还过来。”
　　这么明显的恼意、薛芳怎么会听不出来。只是现在只能忍着，为了三姑娘什么都值得。“老爷，我有事情和您说。”
　　听了这个秋老爷更加不喜。
　　“有什么事就说，这里没有外人。”
　　此时乙香就在一边整理书案，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薛芳哪里会在一个丫头面前说这些个话，若是传了出去、还怎么让亦卿在府里立足。虽然知道秋老爷现下不高兴、却不得不说道。“我要说的、乃是有关府里小姐们的名誉，只能让老爷知道。”
　　秋老爷听了这个、倒是存了些疑虑，若真是关于她们的名誉，那还是小心为好。遂看向收拾的乙香。“刚刚不是说饿了，去厨房做点夜宵给我端来。”
　　乙香虽不愿意、但老爷吩咐了，她还是笑盈盈的答道。“我这就去。”
　　待她关了门、秋老爷看向站着的薛芳。“这下该说了吧！我倒要看看关系到她们名誉的、究竟是什么大事。”
　　薛芳也不含糊。
　　“老爷、昨天宋夫人亲自上门来说两家的婚事，本来定的是卿姐儿的，可我听说夫人却把大姑娘叫了过去，也不知是怎么说的、到最后竟传出来是大姑娘和宋家的大公子有了婚约，卿姐儿和宋家订婚的时候您是在场的，您应该最是清楚的啊！”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是宋夫人提出来的，现在宋家有权有势的，咱们可不能因为这个就给得罪了去。再说嫁哪个不一样，都是咱秋家的女儿。”

　　第十章 没事搅合搅合

　　薛芳却听得心下一沉，嫁谁过去都一样、对秋家都没有坏处，何苦还纠结当年到底定下的是谁。就这么轻猫淡写的一句话，却把本属于亦卿的东西，生生的给夺了去。“可是老爷，咱们可是世代的书香世家，怎么也不能违背了当初的承诺，这事后若让宋家知道了，说是咱们秋家骗了他们，那可是咱们的罪过了。”
　　“这事儿是宋夫人提出来的，自是不会出现你说的这情况，你就不要自寻烦恼了。赶紧回去吧！”
　　薛芳当下心里的怨气便一股股的往上窜，硬生生的忍了下来。“老爷，小姐自三姑娘五岁起、就去了青衣庵，长这么大都是个没娘的，难道老爷就眼睁睁的看着王氏母女抢了卿姐儿的婆家吗？这可是卿姐儿现在唯一有的东西了。”
　　秋老爷却立时动了气。
　　“胡说，怎么会是夫人和大姑娘抢了她的婆家，这话若是在说、修怪我不顾念薛沐月的情分。”
　　薛芳却也豁出去了、当下也不怕他。
　　“到用不着老爷顾念小姐的情分，老奴说的乃是事实、当初两家明明说好的是卿姐儿、可如今宋夫人一来，王氏马上就让大姑娘去见她，还派人封了冬晴园，若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何故这么做。”
　　听了这个秋老爷心下一惊，当真不知还有这事儿、当下问道。“封了冬晴园，真有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事儿她怎么会让您知道，是瞒着你好把这事定了大姑娘，她这算盘打的倒是好的很呐。”
　　秋老爷本是听王氏所说，觉得甚是有理、就顺口答应了此事，哪里想到、这中间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竟薛芳这么一说立刻严肃起来。“你说的可当真。”
　　“当然是真的，我可学不了王氏那套骗人的本事。”
　　秋老爷皱着眉挥挥手道。“这说的什么话。你先回去，这事儿我自会去找她问明白。”
　　薛芳却急了。
　　“老爷，明天宋府的媒人可就上门提亲了，这事儿得马上就去办啊！”
　　秋老爷本是一家之主、发号施令习惯了，就连王氏都不敢这么对他说话、更何况一个丫头，当下也动了气。“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教诲，还不回去！”
　　薛芳也不敢在讲，毕竟亦卿是要长期在府里住下去的，万事要多为她考虑考虑。忍着气硬生生的退了出去，没成想、乙香竟然就在外间儿坐着，薛芳立时就觉的，胸口一股子血气猛地涌了上来。
　　薛芳走后秋老爷越想越生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王氏竟然敢明目张胆的欺骗自己，当下便出了书房直奔映春堂。
　　进了屋王氏正与秋亦浓说着话、见浓姐儿脸上笑盈盈的，秋老爷越发的沉了脸。“所有人都出去，我和夫人有事要谈。”
　　王氏本正和秋亦浓说明日之事、既然秋亦浓的事儿定下了、那就再不怕靖泽春了。两人本来都很高兴、没想到秋老爷却在这个时候进来了，且满脸不悦。瞧着就要发脾气了，秋亦浓当下也不敢说话、只是也不出去，杵在一边不动。眼看秋老爷就要发作、王氏赶紧催促道。“王妈，带浓姐回去休息，我和老爷有话要说。”
　　王妈也不迟疑，拉了秋亦浓就走。秋亦浓是不想出去的，父亲阴沉着个脸、不会是因为宋家的事吧？若真是这样母亲该怎么办？只是担心归担心她是不敢说出来的，带有怒气的父亲、她是段段惹不起的。待屋里只剩了两人、秋老爷便张口数落。“看看你都办的什么好事儿。”
　　王氏却不慌不忙的反问。
　　“我办了什么好事儿？老爷难道不知道吗？我都是经你同意的了。”
　　明明是她算计庶女，到头来却赖在自己身上，秋老爷不禁气急。“我同意，好啊！真是好，我现在还就告诉你了，明天宋府来人了就给我按照约定去办，这婚约本就是三丫头的，明日给谁都不行。我亲自去见她们、我倒要看看谁敢给我坏事。”
　　听了这个王氏才慌了起来、连忙站起身大声道。“难道就老三是你女儿、浓姐儿就不是吗？若不是靖二爷放了那话、我能这么急着把浓姐儿嫁出去吗？在说了老三上边还有两个呢！她若真要嫁过去，你还要都给浓姐儿和凝姐儿、找个人家打发了不成。”
　　她说的也有些道理、毕竟宋家大公子已经二十了，可自己老三才十六，上边还有两个姐姐，又都是待字闺中、她又怎么嫁的过去。可说归说、王氏在这事儿上办的确实过了些。“那……你也不能拿三姐儿的亲事来解大姐儿的急。”
　　王氏知道这事是吵不出结果的，所以暗自压着怒气、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一些。“嫁大姐儿过去、可是宋夫人提出来的，我可没说过这事儿。在说了、宋家可是一方父母官，人家的嫡子怎么会娶你家的一个庶女，现在宋家能上门来提亲、已经算是信守了诺言，你若在坚持嫁三姐儿过去，倒时候人家毁了这门亲事，咱们哭都来不及。”
　　秋老爷到觉的她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宋府毕竟是个不错的人家，就自己这家境算是高攀着了。若是薛芳不去找他、这事儿早就是默许了的，可现在他还有一点点读书人的矜持。“不管怎样，这事就是不准。”
　　说罢便出门而去。气的王氏简直要破口大骂，这人自己没一点本事、竟然还要遵守那一点点的承诺，简直是个屁。但生气归生气，若是他不同意王氏还真不敢私自做主，只能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毕竟这事还得找他去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