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这两匹都可带出来给他拉车了。
乐清泊几步跳到马车里,才撩帘子,迎面当头就罩来一物。
他一时闪躲不及,被砸了个正着,眼前一黑,鼻间就嗅到一股女子才有的脂粉香,他眉头一皱,伸手将罩脸上的东西拿下来,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居然是女子的肚兜。
枚红肚兜,绣着并蒂粉莲,荷尖上才停驻着一直振翅欲飞的蝴蝶,实在是让人心生旖旎的很。
可乐清泊却像避瘟疫一样,猛地的将那肚兜扔回进马车里并喝道,“戈弋,你再这里,休怪我翻脸。”
他说着这话,进了马车,顺手放下帘子,有些许朦胧光线的马车里传来低低的笑声,应和着偶尔一两声的女子娇笑,再是靡靡不过。
“清泊,要我说,你就是太正经。”灿若玉石碰撞的嗓音响起,紧接着在幽暗的马车里,坐起个衣衫微乱的男子来。
男子长发披散,五官贵气又器宇轩昂,最为让人注意的是,他右眼睑长了颗半个米粒大小的黑痣,睁眼之际半点都看不到,一闭眼便看的明显,就是这颗痣,让他眉目之前多了些许睿智的气息,即便这会明显是在与女子厮混,也是半点轻浮之感都没有。
此痣为妖痣,古书有言,但凡眼睑有痣者,智多近妖,是为妖痣。
乐清泊目不斜视,他哼了声,自顾自地在马车案几上倒了杯茶喝了起来,好一会瞥见墨戈弋还在同身边的女子调笑,便不耐烦的道,“你若忙的很,我便下去了,你自个去小墨家。”
墨戈弋终于将注意力分到乐清泊身上一丝,他一只手还放在依偎在他身上的女子怀里,能见不蔽体的衣衫下手指动作。
他见乐清泊不是说说而已,遂收回手,一拍女子翘臀惹来连连酥人骨头的娇笑,“这是怎的了?今个才见面就这么大的火气,是谁敢给咱们乐二公子气受了?要不然我将我这宠妾借你消消火?”
“公子,讨厌。”容貌一直半隐在马车阴影中的女子纤指一戳墨戈弋胸口,嗔怪道。
乐清泊啪地放下茶盏,面无表情,“你让我帮的忙我也帮了,你人也到了易州,明个我就自己回大京去。”
“别,”墨戈弋坐直身,稍微理了理衣裳,他还记得乐清泊最不待见他这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便收敛些许道,“听说之前你帮我带来易州的那五十多枚墨丸出了问题,你若走了,没个信任的,我找谁去查这事。”
说起这事,乐清泊就想起古绯,他越发不愿意再搀和进来,“你问小墨家的人去,这事我也不清楚,帮不了你。”
墨戈弋听闻这话,他面色颇为惊奇地凑到乐清泊面前,瞅着他看了好一会道,“清泊,你没事吧?以往你可不会对我这般发脾气来着。”
乐清泊深呼吸一口气,他转头撩开点车窗,瞧着这会也快要到小墨家了,便道,“没事,总之易州的事,你赶紧处理,不日我就先回大京了,在这边挺不习惯。”
墨戈弋点头,自以为明白了的道,“哦?水土不服了?”
接着他又笑了起来,“清泊,好歹你也是个大老爷们,你瞧我这宠妾,我特意从大京带过来的,这一路和我坐马车,都没什么水土不服,你怎就那么不经折腾。”
乐清泊目光幽暗地望着墨戈弋,好一会他动了动唇,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有些事,即便为好友,不想说的时候,也是可以不提的。他这般跟自己说。
临到下马车之时,墨戈弋在乐清泊之后出来,他又已经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器宇轩昂的五官,乌发玉冠,眉目贵气斐然,唇边一丝笑,在他眨眼之间,便让人觉睿智的点光。
墨宴和墨玉华早在大门口等着,只见人一下马车,他便拱手迎了上去,“易州墨氏分家墨宴见过大公子。”
墨玉华跟着道,“易州墨氏分家墨玉华见过大公子。”
墨戈弋眨了下眼,眼睑上的黑痣忽隐忽现,他虚抬手,将宠妾从马车上扶下来,才一挥袖子漫不经心地道,“不必多礼,大家都是墨氏子孙,一家人一家人。”
墨宴嘴里喊着不敢当不敢当,细长的眼梢却是笑的眼瞳都看不到了,墨玉华在他身后,他先是看了乐清泊一眼,然后才将视线落在墨戈弋身上。
☆、100、先生,可风花雪月过
席间,乐清泊沉默地喝着酒,他看着墨宴长袖善舞地与人交谈,英俊的脸上那笑就没淡过,倏地他便觉得没意思起来。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起身就直接离席,也没几人注意到他。
回了在小墨家暂时住的院子,他便吩咐风月收拾东西,准备找个机会跟墨戈弋说了就回大京,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心有念念的琢磨着抽个空再去见古绯一次。
想到便做,眼瞅天色尚早,墨戈弋一时半会也不会来找他,乐清泊便谁都没带,自己一个人去了古家。
古绯正在墨室,即便是乐清泊来了,她也没出去,直接让人领过来便是。
是以,乐清泊到之际,就见古绯摆弄着一把精致的小秤,正在称量墨料,他也没出声打扰,就那么遥遥站在门口,看着她素白脸上一片认真,手下动作熟练,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夺人眼球的美来。
他眉头一皱,虽一直知道古绯会制墨,且技艺还不错,他却从来不知古绯的制墨天赋究竟如何,在大京墨家,墨卿歌身上大京第一美人的光环太过耀眼,故而,鲜少有人能注意到古绯,再加上古绯也不怎么出府见外人,所以连同他也只知道古绯会制墨,可想来那制墨天赋是不如墨卿歌的,再怎么说,墨卿歌也是墨家嫡长女的身份在那摆着。
“阿绯,我从来没问过,当年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制墨天赋?”乐清泊想起这茬,他便问道。
古绯正在碾磨粉末地手一顿,她未抬头看乐清泊,只那么一会,她又继续动作,嘴里冷淡的道,“不管什么样,在世人眼里。不如墨卿歌就是了。”
听闻这话,乐清泊皱了皱眉,话里头的意味让他不明,“卿歌是墨家长女。有好的天赋也不奇怪,不过自小我观阿绯你的墨丸也不在少数,想来天赋也不低才是,纵使有不如,你也不该妄自菲薄。”
“哼,”古绯冷笑一声,她干脆停了手下动作,抬头望着乐清泊,见他英气硬朗的脸沿上理所当然,心里更是戾气翻滚不休。“既然如此,你还问我干什么!”
言语之中明显带的怒意乐清泊哪里听不出来,他面露不解,不知自己哪里说的不对。
“呵,”古绯讥诮的轻笑一声。她葱白十指,染上墨料的脏色,十根手指头脏的看不见指甲盖,她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心里暗讽道,墨卿歌哪里会让自己那双春风十指脏成这样,她那双手。就该只是摆弄摆弄琴棋书画这些高雅的事,然而她嘴里却继续道,“世人愚蠢,我也从未指望有人能看清真相,连同你乐清泊也是一样,双眼被蒙蔽。便只能瞧见别人想让你看的。”
说到这,她就想起很多从前在大京时候的事来,实际,她的天赋不知要高墨卿歌多少倍去了,十年前。墨老夫人看中她的天赋,由此才带她回的大京墨家,对外人说,是给墨卿歌找的玩伴,实际,很长段时间之后,她才知道,墨卿歌压根就是个没半点制墨天赋的废物,而她么,不过是墨卿歌为了在大京墨家保住嫡长女身份而找的替身,但凡是她制的墨,最后摆上台面,就都变成了墨卿歌所制,就是她天纵奇才的制墨天赋,经过墨老夫人的操纵,也变成了墨卿歌的了。
所以当其他小孩都还在玩耍的年纪,她就要被迫记下大京墨家所有的墨丸配方,当墨卿歌在外弹琴作画,吟诗作对像只花蝴蝶一样到处参加各种诗会花宴,传出大京第一美人的美名之时,她在墨室里抡着锤子锤炼墨坯,尔后墨丸方成,就成了墨卿歌的嫁衣,所有的认同和赞美与她无关。
如若只是这样,将这些龌蹉的勾当摆明了来谈,此间的利益关系她不会不明白,大京墨家有无数的配方,还有各种珍稀的墨料,兴许看在这些份上,加上那十年,墨家在一应吃食用度上并未亏待她,且自她到墨家的那日起,不管墨卿歌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总归还是将她以姊妹之情处过,指不定她还就真会心甘情愿为墨卿歌做嫁衣。
可惜,这一切都是都是虚妄,墨家人总是担心她有一天就暴露人前,墨卿歌更是嫉恨她与乐清泊的青梅竹马,最后便是连伪装都不愿在装下去。
“啪”古绯一摔墨模,如今想起这些,就让她心里止不住的杀意翻滚,只恨不得将墨家人从百年世家的宝座上拉下来,让他们也品尝品尝这种跌入深渊的绝望滋味。
“你走吧。”古绯深呼吸,她微微阖上眼眸,不太想见乐清泊。
乐清泊走进来,刚才古绯一霎的脸色就极其难看,“阿绯,我今日过来是想跟你说,我不日就要回大京,你真不同我一道么?”
闻言,古绯猛地睁眼,她瞬间就从乐清泊话里品出自己想要的,“墨戈弋已经在易州了?”
虽然知道墨戈弋多半是到了,可她还是忍不住向乐清泊再次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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