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赚银两的两成!
封礼之本意是句玩笑话,可却被这话给惊讶到了,要知道像小墨家那种墨坊,一个月所赚银两至少都是五百两以上,其中的两成就是一百多两,一般的制墨师父,技艺好点的老师父,也不过才十来两银子而已,更多的只有几两的例钱。
而且,如果以后玄朱坊做大了,他的例钱只会更多。
“阿绯,如今玄朱坊才开始,这样会不会太过了?”封礼之心有不安。
古绯摇头,她目光诚挚而纯粹,恍若清透冰水,“礼之,你认为我只是开这么个小铺子就完事了?”
封礼之挑眉,“如何说?”
古绯看向对面的玄朱坊,这会没客人,伙计都在铺子里待着,“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玄朱坊便是我足下的第一步,以这第一步的基石为根,但凡视野所及,便是我的。”
但凡视野所及。便是我的!
无比狂妄霸道的一句话,从古绯嘴里讲出来,封礼之怔了怔,他望着那双漆黑如黑曜石的眸子,蓦地就觉得若是古绯,那么这可能还真不是句空话。
“视野所及,便是我的……”他喃喃低语重复了遍,四肢百骸中的血液熊熊燃烧,沸腾如水,就连胸腔之中。激荡不休的是男儿有志情怀。
他出身制墨家族,祖上以此为荣,自小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他便遵循祖父早为他铺陈好的轨迹,一步一步走下去。直到祖父百年之后,他继承封家,如此重复的教导自己的子嗣,这般周而复始的将封家延续下去。
他也一直以为,除了制墨,他身无所长,心无所志。
而今。古绯的一句话,像是把钥匙,轰地敲开他心底那扇从未开启过的大门,那扇他认为自己没有却实在存在的,他封礼之想为之的心愿,而不是封家加在他身上的家族宿命。
他是封礼之。要为封家而活的封礼之,可同样也要为自己活得封礼之。
“礼之,礼之?”古绯连唤了两声,她眉心微拢,不明白封礼之怎在自己一句话后便走神了。
封礼之回神。他嘴角苦笑,连古绯一个姑娘家都有这般的壮志雄心,他简直是自愧不如,“没事,突然想起点事而已。”
古绯并不信,她眸色锐利如电,“礼之,你……”
“我先回去了,”封礼之十分失礼地打断古绯的话,他摆摆手,面有复杂不明的酸涩之意,“阿绯,改天我再去看你。”
最后一字话音方落,他人已经衣袍曳动,转身离开。
古绯望着封礼之走远,她粉唇抿紧,眸底有不解,不明白为何一句话后,封礼之就这么大的反应,倒是旁的梓鸢轻笑了声,“姑娘,别想了,封公子这是念及自个,一时半会没想明白而已。”
“念及自个?”古绯问,她想了想,还是不太明白梓鸢这话的意思。
眼见玄朱坊没什么好看的,梓鸢便推着古绯往琳琅阁去,边走边道,“是啊,封公子和您不一样,您是自来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如何做,以及如何去争取,可封公子他这二十多年顺风顺水,一应需要都被安排好了,虽没人强迫他什么,可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制墨,他便以为自己唯有制墨这么一条路可走而已。”
古绯稍微明白了些,她视线远眺,看坊间人来人往,幽幽的道,“制墨不好么?”
梓鸢低笑,她这会突然觉得古绯不动心眼算计人的时候,连脑子都迟钝了,“不是不好,在姑娘眼里自然是一百二十个好,在封公子眼里也是好的,可这好,需得让封公子明白他自个想要什么后,才算是真正的好。”
古绯摇头,她想起自己,幼小离家,在大京墨家同样没人会顾忌她一个小孩的想法,最初识的字是制墨配方,认的物件也是墨丸,就连用膳,瓷盘上描绘的花纹也是墨丸,周遭的人都跟她说,她的制墨天赋很天才,就像是她为制墨而生,所以她便,没有其他选择,待明事理之时,便被构陷暗害,一直到重回易州,她会的,也只有制墨。
这会,她要做很多的事,倾覆百年世家,凭借的同样也只有制墨而已。
她经历坎坷,没有封礼之那么多的心思还去想到底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在她看来,制墨便是她生存在世的根须,要没了这个,她同无根浮萍又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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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墨戈弋的妖痣
晦暗不明的油灯光下,古绯捏着张卖身契,转几圈看了又看,上面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的写着梓鸢的名字,她眸色偏深,脸上意味不明。
苦妈进来,她手里端了一小碗芳香四溢的汤,“姑娘,该喝汤了。”
古绯顺手将卖身契搁在膝盖上,接过那汤,抿了口觉得不烫了才一口饮尽,这东西是尤湖叮嘱的,说是晚上就寝之前喝,很补身子,苦妈便半点都不敢懈怠,每天踩着点给她端来,还非得看着她喝的干干净净才作罢。
她揩了揩嘴角,古绯将那卖身契给苦妈看了看,“苦妈,觉得如何?”
苦妈一眼扫过,她知晓古绯想问什么,遂笑道,“姑娘觉得行就行,而且老奴也想不出这梓鸢好好的琳琅阁管事不错,非的上赶着卖身给姑娘为奴为婢。”
古绯叹息一声,她又从苦妈手里接回那张卖身契,指尖一翘,四四方方地叠好,“收好,既然想不通,那便不想了,总有明白的一天。”
她如此对苦妈说,也像是在对自个说。
正当她转动轮椅,要回房间休息之时,夜莺进来,声音带微喘的道,“姑娘,尤湖公子要婢子来回禀,说墨戈弋明早就进易州城了。”
古绯面色一凛,好一会她都没反应过来,还是苦妈颇为担心地轻唤了声。
她拉扯唇线,淡笑摆手,“没事,我知道了。”
说完,她径直回了房间,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半点都没将那消息放心上的模样。
一夜无话——
易州的九月,已经开始有薄雾,不算浓,但走在坊间,仍然会觉得略有寒意。乐清泊只穿了间单衫,藏青色的衫子走在少人的坊间,带着抹挺拔的英气。
他双手背在身后,走的极为慢。可每一步都很稳,星目炯炯,灿若萤火,紧跟在他身后的是风月和阿达。
风月拢着手,迈着小碎步,瞅了眼街坊两边还未开门的铺子,笑着道,“公子,这个时辰,一会墨公子见着您了。定然欢喜。”
乐清泊反常的没顺着话头接下去,他目光遥远而发散,似乎在另想事情,“戈弋来了,之前的事有个交代。我也好早点回大京去,这易州……”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可谁都听出其中的晦涩来。
风月和阿达对视一眼,明月想了想开口道,“公子,绯姑娘只是一直魔障了而已,过些时日。她自然就能想通的,或许墨公子能劝劝也说不一定。”
对这法子,乐清泊皱眉想了想,迟疑的道,“不妥,阿绯既然隐姓埋名。应该是不想任何人知道她的身份才是,若是我跟戈弋说了,反而不美。”
风月捂嘴轻笑,“公子,你这是当局者迷。墨公子是绯姑娘的兄长,从前绯姑娘同墨公子和卿歌姑娘关系是为最好,只怕在绯姑娘眼里,墨公子说一句便能顶公子十句话来着。”
闻言,乐清泊倏地就想起前次古绯问他,若是构陷暗害她的人就是墨卿歌,他可信。
他记得当时自己第一反应就是,古绯是疯了,如若不然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这会,风月的提及,让他顿心生顾忌,纵使他心里觉得多半是古绯误会了什么,才会怀疑到墨卿歌身上,可他就是不太想对墨戈弋提及古绯在易州古家的事。
他思量间,不多时,便走到了易州城门口。
这当,天际大亮,初阳跳出, 整条大街上顿时人便多了起来,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他举目四望,进出的马车中,并无大京墨家徽记的。
左右无事,阿达在城门口的茶铺小摊上要了个位置,上了壶茶,满上后,才招呼乐清泊过去袖休息着。
茶铺只是个小摊,泡的茶也是寻常百姓家的东西,那茶老多梗,乐清泊只喝了一小口,眉头一皱,就再没碰一下。
半个时辰过去,日头渐烈,在乐清泊等的不耐烦之际,风月眼尖,远远地瞅到有辆乌蓬华盖的马车缓缓驶进城门。
那拉车的俊马,也是极为罕见的,全身白毛,没半根杂色,以致于才出现在城门口就让所有的人忍不住为之侧目。
“公子快看,墨公子的白马车。“风月手一指,兴奋的大声喊道。
乐清泊顺势看过去,果然在马车蓬上看到了大京墨家的徽记——那是个篆书写的“墨”字,用鎏金熨烫,显得高贵而贵气。
那马车在茶铺摊子面前停了下来,赶车的马车遥遥朝着乐清泊拱手行礼道,“乐公子好,小的家公子有请。”
乐清泊摇头失笑,墨戈弋还是这种走哪都摆上百年世家的排场,似乎不这样做,便不足显示出大京墨家的高贵来一般。
就说他那白马,据乐清泊所知,那也是在遥远的北国弄回来的,娇贵的很,稍有不精心喂养,这种马在大殷压根就活不长,可墨戈弋硬是花大把的银子砸下去,就还真让他给养活了两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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