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言,母凭子贵,也不是没道理的。
然而,墨卿歌是个心大的,她并不甘与后宅,她还一心想着大殷墨家,想着她昔日墨家嫡长女的风光。
她倒是有几分的本事,人在云离,书信几封,竟还当真有大殷的墨氏分家愿意与她出力的。
毕竟墨家虽倒了,可那等制墨配方和古籍尽数都还在墨家之中。
她那些叔伯,她也同样去了信,让人将墨氏分家接回主家,借着分家本就有的制墨师,先行恢复墨家墨坊。
墨家的那几位爷,除却寻不到人的墨长河,也根本就不是个厚道的,依言将墨氏分家的人接回主家后,忙活腾挪开了,倒也在大京重新开了墨坊,一应墨料和墨窑都是先从分家那边出。
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没了墨绯的故意压制,墨家的墨坊,但凭几百年的配方根基和制墨技艺。倒也在缓缓复苏。
这一切,墨卿歌都晓得,她动了回大殷的心思,可肚里有乐家的血脉,又岂是能轻易和离的。
届时,墨卿歌怀孕五个月,谁也没想到。她为了顺利和离回大殷。继续做她风风光光的墨家嫡长女,竟喝下滑胎药,将已经成形的胎儿生生堕掉。
那是一个男胎。已经成形的儿子,乐清泊当时看着那一滩血,杀墨卿歌的心都有了。
根本不等她身子骨好,墨卿歌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和离书。
她搬出乐家之前。就差人回大殷使人来接,然而等来的却是。叔伯大义灭亲断绝关系的回信,以及那个分家家主翻脸不认人的颠倒黑白。
她以为,她在那分家家主和叔伯之间穿针引线,此前更是说的好好的。她日后回大殷,依然是墨家的人。
而墨家的复苏,她更是功不可没。
但是墨卿歌唯一没料到的便是。商人重利,当她的叔伯与那分家家主直接面对面达成相同的利益后。她墨卿歌还能有什么用处?
接她回墨家,让所有人头上都多出一个颐气指使,并还会分走一部分红利的墨家嫡女?她又没制墨天赋,连这点利用价值都没有,那要她何用?
众叛亲离的墨卿歌咒天骂地,可仍旧改变不了她身无分文,又流离失所的事实。
她尝试用自己的美貌去讨回乐清泊的恻隐和心软,然而见识过她另一副面目的乐清泊根本就不见她。
很快,墨卿歌就被落脚的客栈赶了出来,她容貌极为出色,又独身一人,还没走过一条街,就让人撸了去,按在王都某条不见光的巷子深处,好几个肮脏的流浪汉子轮流欺辱。
可这还不是她最悲惨的命运,完事后,那几个流浪汉子碰头一商量,转手就将她卖进了勾栏院。
她再是闹死闹活,也熬不住风月之地的调教手段,**看中她的姿色,还花了大把的银子给她将养身子,见她恢复气色后,一打扮,身上竟是有股子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气度,更是心花怒放,将她当院中的摇钱树来使。
沦落风尘,畏惧心慌过后,墨卿歌居然就那般冷静了下来,她使出从前精湛的琴棋书画本事,哄的那**不让她接客,并做姑娘的打扮。
有银子可赚,那**自然愿意,还先打出她花魁的名头,好生宣扬了出去,准备大赚一笔。
墨卿歌觉得自己暂时算保住了那点可怜的尊严,她甚至都想好,在这风月之地,勾个家中殷实的又好掌控的恩客先脱离苦海,待觅得自由身,再想法子回到大殷,好生对付自己那几位六亲不认的叔伯,夺回墨家的一切。
就在她暗中计划的时候,**却带人将她好生毒打了一顿,还骂骂咧咧的道,“真是晦气,一个赔钱货的贱人,自个得了脏病,还哄的老娘花了好些银子。”
墨卿歌懵了,可**身边有大夫为证,那大夫是老板专门请来,每隔段时日就与院中姑娘调理身子的,昨个才诊过她的脉。
她是觉近日身子有些许不太舒服,可却根本没在意。
那**也很是面色铁青,须知,这花魁花了银子,可还没开始给她挣银子来着,若不是她向来对院中姑娘不错,时常请大夫过来验看,哪里会晓得这贱人身上会带脏病。
若是让她接了客,冲撞了达官显贵,那才真是要她小命。
墨卿歌被打的个半死,至于她那张脸,却是没伤半点。
她想起数日前,那几个欺辱她的流浪汉,她竟是被这样的人给传上了脏病。
她仿佛看到,再回大殷的希望遥遥无期,如今她连最后一点的资本也没了。
她无比的恨,恨很多的人,与她断绝关系的墨家叔伯,对她不管不问的父亲墨长河,以及那从来都懦弱无能的母亲乐氏,连带死于非命的墨老妇人,还有毁了她一切的墨绯,以及对她狠心薄凉的乐清泊……
**出了气,将她丢到王都最下贱贫瘠的暗巷,在暗巷出入的,要么是被官府通缉的亡命之徒,要么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再不济就是贫民和乞丐。
她那张脸就是祸水,几乎是当天晚上到暗巷,犹如像饿狼群中扔进去了羊羔,她就让暗巷中的男人们撕成碎片。
那几日,只要是在暗巷中的男人,就没有一个不曾欺辱过墨卿歌,但无一例外,所有的人都保护着她那张脸。
她的身子污浊不堪,可她的脸,一如从前的鲜妍。
不过短短半个月,墨卿歌就让人折腾的不成人形,她的脸不在漂亮,日夜严重的脏病折磨着她,暗巷中的男人已经不敢碰她了,此前碰过的,也是恨的咬牙切齿,可又不让她轻易的就那么死掉,便使手段折磨她,不能碰身子也好办,就有那等恶心的找来粗棍子,往她身下捣,时常鲜血淋漓,血肉外翻。
没银两诊治,不过两三天,身下伤处就化脓血恶臭,很远都能嗅到那味,此后,便再没人愿意靠近她。
又是一个月过去后,被墨卿歌传上脏病的男人,有些已经死了,可她仍旧活着,半死不活的活着。
然后有一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再有人路过她身边之际,才发现,她抬头瞪着削瘦脱眶的眸子,已然没了气息。L
☆、270、白祝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彼时的墨绯,却在客栈中见到了两个熟人——白梓鸢与明修远。
一个是她姨母,一个是云离白家的世仇明家后人,且这两人之间关系还颇为一言难尽。
她离开大殷之时,先是被看在宫中,后又是忙着给倾覆墨家,直至尤湖带她出大京,都未曾来得及告诉这两人一声。
好在两人都非普通人,最是有本事,后脚就追来了云离。
墨绯逗弄着封念吃点心,小小的小孩儿,瞪着葡萄黑的眸子,气鼓鼓地看着墨绯手上若即若离的玫瑰酥卷,他还真是想吃,奈何墨绯就像是逗猫儿一般偏生不给他。
“姑姑……”小孩儿委委屈屈地喊了声,再是捂着肉肉的小肚子,嫩声嫩气的道,“念儿饿……”
墨绯动作一顿,瞅着封念那小眼神,冷不防手头的酥卷就被抢了去。
她哑然失笑,封念还像只护食的小松鼠,捧着酥卷背转身子,给墨绯只留了个后脑勺。
而坐在堂下的两人,面色就不太好。
白梓鸢一身品红色细碎洒金缕桃花纹锦琵琶襟上衣,下配白色泥金缠枝菊纹裙,乌发云鬓,垂髻于胸前,单单斜插金镶玉步摇钗,一股子风情万种的气息才她眉目舒展开来,映着那张脸,矛盾而尖锐的情绪在她身上发酵。
至于明修远,他还是那副披发不整的模样,脸上小指粗细的疤痕,狰狞如蜈蚣,他垂着眼,并不看任何人。却是没再背从前那把象征死士的断刀。
墨绯沉吟片刻,开口道,“姨母,来的正是时候,我正愁找不到白家门户在哪。”
提起白家,白梓鸢默然,那丝冰冷中多了几分复杂的酸楚。
她抬手抚了下鬓角。似乎在斟酌措辞。“我不能去。”
墨绯转头看着她。
白梓鸢苦笑一声,“从前不是与你说过么,我是被老父逐出家门。并令我此生不得回王都,此次归来,我已是坏了规矩,自然更不能登门。”
说到这。她难得的瞥了眼明修远,“让他带你去。”
墨绯敏锐地捕捉到明修远握圈椅扶手的五指一紧。她眼波流转,轻笑了声,“也好。”
明修远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仍旧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墨绯并不想再多耽搁。眼下日头未落,她遂起身道,“劳烦明……公子。”
明修远顿了顿。他似反应慢几吸,眨了眨眼。粗犷的五官因着眉目的阴沉而多让人不亲近。
他蓦地起身,从白梓鸢面前过,带起一阵轻风,径直就往外走。
墨绯安抚了封念几句,带上苦妈,便跟着出去了。
房间里头,除了封念,就剩夜莺白鹭,以及白梓鸢,夜莺示意白鹭带封念出去玩一圈,她这才温言细语道,“姑娘暂未寻落脚之处,婢子这就去再开间房,委屈白姑娘今日歇脚客栈了。”
白梓鸢点点头,并无不允,只是她一直心事重重,面色冰冷,显然心有不欢。
主子的事,容不得夜莺多管,夜莺为白梓鸢准备妥当茶点,就出去做自个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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