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如瀑青丝划过婉约的弧度,发梢缓缓落下后,墨绯打磨完毕,她朝众人抿唇一笑,眼尾滟潋的风华犹墨入清水,缓缓散落开来。
她微微撩起长袖,小指一翘,动作轻柔而优雅无比的在砚中研磨开了,不过半刻钟,点漆黑墨晕染开来。
就见墨绯抚掌一击,立马一众婢女抬着雪白的屏风上来,那屏风上却是还覆了层白纸。
墨绯勾唇点笑,她指尖从一众毫笔上掠过,后择了支粗毫,饱蘸黑墨后,以十分大胆的泼墨写意之法甩在屏风上,后人翻飞如蝶舞,每一次的挥笔之间,就带起或深或浅的墨痕。
直至最后,她干脆端起砚台,在众人惊呼声中,将所有的墨汁泼到屏风上,重重落笔,用力挥洒。
一副与墨丸上同样的烟雨孤舟水墨图跃然纸上。
墨绯自然是练过的,她虽不如白祝笔法精湛,可从小研习下来,也是不差的。
这一方制墨,才算方毕。
墨绯轻喘了口气,感觉到一双小腿肚又酸又软,她晓得这是从前的旧伤所致,眼下虽能行走,与常人无碍,可到底中是后天血肉补的,不比从前完好之时。
她屈膝行礼,在婢女的搀扶下,回了书房先行歇脚。
到她身影消失后,二楼与三楼这才传来叠声叫好的喝声。
夜莺早准备了墨绯喝惯了的清茶,倒了盏送到她手中,这才蹲下来,执起墨绯的双腿搁自个膝上,用从前尤湖交的法子,力度轻柔地揉按起来。
墨绯闭眼,稍稍休息了会,就问道,“可有举止异常之人?”
苦妈在外守着,白鹭从苦妈那得了信就来回禀,“回姑娘,并无。”
墨绯猛地睁眼,眼底疑惑而淡漠,她想着,品墨会之后,最好的结果,就是兄长自行找来,最坏的,那边需要她去攀上太子,才能查清。
她正思量着,苦妈来报,“姑娘,乐清泊求见。”
白鹭一听这名字,就很是气不过,她冷哼了声,“姑娘,容婢子将此等小人打出去。”
墨绯却是讥诮一笑,“不,带他进来。”
乐清泊进来,他见夜莺正与墨绯揉按双腿,心头一惊,近前几步道,“阿绯,你的腿可是又疼了?”
墨绯嗤笑了声,转着手里头的茶盏,半垂眼眸,冷冷清清的道,“阿绯还要多谢乐公子赏脸应邀前来,夜莺,吩咐掌柜的,日后但凡是乐公子来玄朱坊挑选墨丸,按价折九成算。”
夜莺也笑了,脆生生应道,“是。”
乐清泊站在那,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进退两难,面上无光,最后他苦笑一声道,“阿绯,王都不比大京,你若有事,随时可到乐府说一声,我定……万死不辞。”
听闻此言,墨绯自晒,嘲讽地看着他,后在他的目光中,端着茶盏迎了下,却是逐客的意味分明。
乐清泊动了动唇,似乎还想说什么,然墨绯不再看他,他只得叹息一声,眉目郁沉的旋身离开。
墨绯休息够了,她这才起身一理裙裾,找到融安,引荐清水先生。
清水先生而立之年,人斯文有礼,又落落大方,身上一股子的书卷气息,眉目儒雅,很容易得人好感。
墨绯进雅间的时候,清水先生正与自己的友人在品鉴彩墨。
眼见墨绯过来,清水先生脸上喜色一闪,起身拱手行礼道,“墨圣师,果然技艺了得,让在下十分佩服。”
墨绯矜娇一笑,她目光从清水脸上划过,后落在他对面一华衣加身,玉冠发束,面目很是俊美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许是察觉到墨绯的视线,他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眉眼贵气逼人。
墨绯心头一动,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回礼道,“先生高赞,小女子当不得。”
融安引着墨绯过去,她眼波一转,就看向那男子问道,“这位公子是?”
清水先生轻咳一声,正要撩袖介绍,就见那公子朝墨绯抱手,笑容兴味的道,“在下姓泰,姑娘有礼了。”
墨绯以袖掩唇,淡淡一笑,“小女子见过泰公子。”
太子的太,可不也就是泰呢!L
☆、274、玄绯二色
墨绯设想过很过种结果,甚至连如果需要攀上太子,她要用何种法子最妥当,然而,她还是没想到,竟然在今日就见到了太子。
她自是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久闻清水先生胸有沟壑,腹有诗华,绯只恨此生不能生而为男儿身,却最是钦佩先生这样的风雅之士,不知先生可否与绯的玄朱坊留下墨宝,以供后人瞻仰?”她并不直接恭维讨好太子,反而是从清水先生下手。
清水先生素有傲才,平素都只与友人谈论诗词歌赋居多,猛然被墨绯这样的妙龄姑娘望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润润的崇拜之意,顿时叫他生了几分飘飘然。
“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在下也很是钦佩,留下墨宝尚可,但论及瞻仰,姑娘切莫这般说,须知天下有识之士多如牛毛,在下不过尔尔罢了。”清水笑着谦虚道。
墨绯抿唇笑了下,眼波流转,这才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太子,同样道,“想来与清水先生往来者,定然都是才华横溢的,不知泰公子可愿一试绯制的新墨?”
同样是让人留下墨宝,到太子身上,她就换了种说法,盖因太子的身份在那,她并不将两人相提并论。
太子眼梢细长而上挑,不言不语的时候,眉目多有冰冷淡漠之意,可嘴角一翘,就若三月春花般,清贵又好看。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墨绯,“姑娘倒是会做买卖。”
却是不反对之意,惹的清水多看了太子几眼。
墨绯抚掌而笑,一挥手,夜莺就将早备好的墨丸端了上来。那却是又是另一方的墨丸,与此前的并不相同。
寸长的墨丸,并无描金,只浅淡的佛陀坐禅的纹路,但当墨绯两指捻起那墨丸,却隐隐有股子很好闻的佛香弥漫开来,或是香烛味。亦是冷檀香。
浸人心脾。真像是在庙宇之中,聆听了一场洗涤风尘的佛经,让人从心至外的轻松起来。
此墨丸一出。不止是清水瞪大了眼睛,就是太子都吃惊不已。
毕竟,这样的墨丸,真是闻所未闻。
墨绯一敛衣袖。笑着道,“此墨名为禅机。乃是绯在三千佛国的佛墨配方上,多加改良,换了几种墨料制成。”
“墨质轻盈,色浓且厚。墨迹隐带紫光,不发散,可历经千百年而不褪色。”墨绯径直到雅间书案边。她微微挽起袖,皓腕白洁如雪。指尖一翘,滴了几点清水入砚中,拿着禅机就缓缓地研磨开了。
待墨汁方成,整个雅间中那股幽幽佛香越发的浓郁,又简黑墨的浅味,就成十分特别的冷香。
“两位,请。”研磨好墨,墨绯伸手虚引,退至一边。
清水自然是早就心痒难耐,只恨不得一挥而就,好生过过墨瘾,奈何太子还在侧,他哪里敢逾越,故而起身对太子道,“不弱,泰公子先请。”
但凡文人雅士,就没有不喜墨的,太子同样不例外,况,三千佛国的佛墨他还只在古籍之中见过,这样等同于传说中的珍品墨丸,今日若是错过,那定然会是人生一大憾事。
故而,他也不推辞,展袍起身,几步到书案边,挑了最顺手的毫笔,饱蘸了黑墨,看着面前的白纸,酝酿起来。
整个雅间之中,顿时安静无声,便是连呼吸都不自觉轻了。
片刻,太子猛地睁眼落笔,衣袖挥动间,一气呵成,大有气势磅礴之感。
墨绯脚步轻移,就见纸上白纸黑字很是刺眼,当看清那字,墨绯点漆黑瞳骤然一紧,心头诧异莫名。
“玄绯二色?”清水站在太子另一手边,皱眉轻声念叨,显然并不明白这词是何意。
太子搁笔,意味深长地看了墨绯一眼,伸手一引道,“这墨宝,姑娘可还满意?”
墨绯身子有晃,她冷着眼,深深地望进太子眼里,企图窥的一二端倪,哪知,那细长的眼梢中,沉若深渊,她咬咬牙,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道,“此字峻拔刚断,浏漓恢廓,逸势奇状,连绵回绕,体势飞动不拘,极尽云雷变幻之妙,公子的草书,当有张旭之精髓。”
泰公子背剪双手,施施然又走回起先靠窗的茶几边,笑着对墨绯道,“看来,姑娘不仅精通制墨,对书画也是颇有见地。”
墨绯心头一动,她回笑道,“公子谬赞了,说来,大殷墨氏,自绯幼年之时,便有言,墨氏有玄且有绯,玄绯二色并天骄,绯上有兄,以兄之才能,那才真算是君子六艺,无一不精,有珠玉在前,绯不过是荧火星光罢了。”
墨玄之能,确实如她所说那般,或许在制墨天赋上,兄长比不过她,可要论琴棋书画以及君子六艺的才能,却是她拍马都及不上的。
就勿论说兄长容貌肖似母亲,十分出色。
而她,不过就只会制墨罢了,就是一张脸,都只能算是清秀。
她从前最恨的,不是墨卿歌对她下手,生削腿肉,也不是抢了乐清泊去,更多的却是墨卿歌竟然蒙骗兄长不说,还出手毁了他!
这才是她最是不能原谅的!
相似小说推荐
-
双喜盈门 (天青地白) 起点榜推VIP2016-01-01完结楚世勋:侯双喜,你这个贱人,我要弄死你! 侯双喜:姓楚的,老娘和你没有夺妻杀父之仇,更没...
-
木樨花开秋来晚 完结+番外 (烟秾) 2016-02-02完结作为当朝大司马的长女,生得美貌如花,慕瑛本来以为要开启富贵人生模式,可是在被选入宫给公主做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