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绯笑的更欢了,但那笑并未达眼底,而是迅速地凝结成冰霜,玄而未落,“很早之前,你便是你,我便是我,生死祸福,与君无关。”
说完这话,她并不等乐清泊有何反应,便转着轮椅进了牢房,再不见他。
良久之后,乐清泊才回过神来,他半垂着头,眉目的俊朗之色郁结为化不开的轻愁,整个人竟有种萧瑟无比的意味。
彼时,兰后的承鸾殿,无数的宫灯将整个大殿映照的亮如白昼。
兰后卸了凤冠,青丝垂落,她穿着单薄的寝衣,偌大的寝宫,无意宫女随伺身旁。
“蔻丹芳华,一刹那,轻许地老天荒,只是他……”她抚着头发,望着铜镜之中的那张脸,肤白唇红,雍容高贵如常。
“只是他言笑顾,美目桃花,韶华沙,蜉蝣朝朝暮暮……”
接着兰后的尾音,是一醇厚嗓音,念叨间,便见一袭薄衫的墨长河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兰后动作一顿,她并未转身,只是透过铜镜,视线落在墨长河身上,许久之后才开口道,“你不该来。”
墨长河也不见礼,他径直到兰后身后,袖一拂,双手拢起她的青丝,动作温柔的道,“我若不来,又岂知眼下形势。”
兰后瞧着墨长河熟悉的脸沿,眉目柔和一瞬,“眼下形势又如何?”
墨长河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发,至心喜处,还低头深嗅一口,“兰儿可是想让大皇子荣登九五?”
兰后转身,她抬头深深地看着他眼,斟酌片刻,“是,明月必须要荣登九五,君临天下。”
墨长河垂手,他嘴角噙着浅淡的笑,“这便是你多年以来的愿望?”
“是,”兰后回答的毫不迟疑,她整张脸焕发出莫名的神采来,犹如夜空亮星,“我筹谋二十多年,等的便是眼下。”
墨长河眉头一皱,然又很快舒展开,他退离兰后一步问道,“如此,草民明了。”
闻言,兰后指尖一捏衣袖滚边,她起身,单薄的寝衣,依稀能见她保养得当的身体曲线,“你不是草民。”
墨长河摊了下手。
“太上皇,”兰后说道,“明月即位之日,你便是太上皇!”
此话一落,像是颗石子咚地落入湖泊之中,激起不休的波澜,饶是墨长河心中有数,也被惊了下,“太上皇?”
兰后嘴角一翘,就笑了,她缓步到墨长河面前,伸手带眷恋地轻抚过他的眉眼,吐气如兰的呢喃道,“当然,我费尽心机让明月登位,哪里单单是因为他是我儿子,需知……”
说道这,她一顿,整个人柔顺如丝带一般依偎进墨长河怀中,鼻息之间满是梦回无数次的气息,“他也是你的儿子。”
墨长河一震,他扳正兰后双肩,正视她眸,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兰后抿唇浅笑,她伸手敛了下耳鬓散落的发,清楚无比的告诉墨长河,“明月,他本就是你和我的孩子。”
墨长河从兰后脸上找不出半点作伪的神色,他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给震惊到了般,接连后退好几步,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反之,兰后状若平常,她重新坐回妆奁边,淡淡的道,“当年之事,你也最清楚,如今又有甚吃惊的。”
好半天,墨长河才似转过味来,“所以,皇上是已经……”
“驾崩”二字,他实在是说不出来。
兰后轻笑一声,她随手拿起匣子里的凤簪,来回摩挲簪子最尖锐的末端,眯着眼道,“你若想他三更去,他便活不到五更,是以……”
“长河,你想他有几多好活?”L
☆、260、我要生杀夺予之权
迷迷糊糊间,古绯以为自己看到了尤湖。
他穿着逍遥王那身绯红华服,一手搁腰腹,一手背剪身后,就那么俊美无双地踩着污秽的暗影走进来,有深浅不一的斑驳阴影投落在他身上,打出不真切的光圈。
她坐在轮椅上,夜深露重,觉得冷,一双小腿还止不住的泛疼,脚边老鼠肆意,浑然不怕人。
杏眼一眨,尤湖就立在她面前,她瞧着他伸手,温暖指尖如拂春水的从她眉骨划落,沿着脸庞的轮廓,一直至小而尖的下颌。
她望进那双沉若深渊的凤眼中,只觉那双眼奇异地仿佛生了漩涡,将之席卷进去,便再也爬不出来。
“姑娘……”
呢喃在耳,她胸腔之中的心随之一跳,张了张唇,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姑娘,古姑娘……”
古绯再眨眼,她愣了下,透过晦暗,瞧着面前的人眼梢一挑,疏离与冰冷浮满眼眶。
“阿绯见过大殿下。”她不咸不淡的道,连对方的来意也懒的问。
明月淡淡一笑,丝毫不恼古绯的无礼,“本殿以为,古姑娘身陷囚牢,定然会惊慌失措才是,不曾想,姑娘倒泰然自若,置身于此,还能安然酣睡。”
古绯眉头微皱,“我睡着了?”
她记不起自己到底是做了梦还是尤湖真来过,亦或出现了幻觉?
明月笑意加深,“姑娘似乎半点都不担心自个安危?”
古绯扬起下颌,“生死有命,有甚担心?”
明明是自己发问,却被问住了。明月觉眼前的女子像是浑身长满倒刺,时不时还龇牙凶狠,简直桀骜难驯。
不过,越是如此,他反而越发有心想要做个出众的猎人,“该是姑娘笃定自己这次死不了?是以到这地步都还如此行事乖张。”
古绯冷笑出声,她眼梢挂满讥诮。“哦?阿绯却以为是殿下不想阿绯死。“
闻言。明月哈哈大笑起来,他击掌称赞道,“不愧是能让逍遥王另眼相看的姑娘。聪慧非比一般。”
“既然姑娘知本殿心意,不知姑娘意下如何?”他说着凑近古绯,伸手挑起她下颌,“从还是不从?”
古绯自晒。“从又如何?不从又如何?”
明月挑眉道,“从。日后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从么?本殿自然还能找到另一个墨绯。”
他说的是墨绯,而非古绯。
古绯心头一动,顺势问道。“殿下,怎可确信这世间能有第二个阿绯?会制一手佳墨的阿绯?”
明月指腹摩挲她下颌,“制不制墨。不是最重要……”
“重要的是,墨家彻底站到了殿下和皇后娘娘一边。日后,这大殷,众多达官显贵之阴私,哪里还有墨家透不进的,墨家晓得了,便是殿下和皇后娘娘晓得了,况且墨家还能挣大把的银子,一统三国,可不是需要银子么?就是其他笔、纸、砚四大世家,因着千丝万缕的姻亲关系,墨家出面拉拢,那也是事半功倍。”
古绯一口气说完,她脸上神色冷若冰霜。
明月垂手直起身,嘴角的笑意敛了,“是,这第一桩,便是墨卿歌会嫁给云离乐家的乐清泊,而你墨绯,与墨卿歌自幼双生,因着身有死劫,在庵堂修行数载,避过灾难近日才归,因着卓绝的制墨天赋,与本殿一见倾心,且深的皇后欢心,不日就会赐婚,本殿加登太子位之日,便是你我大婚之时。”
“啪,啪,啪,”古绯接连拍手,脸上的嘲讽明晃如刀,“好个双生,殿下真是费煞心思。”
明月笑道,“古姑娘,值得罢了。”
古绯想起勋老跟她说过的话,心头千思万绪急转直下,嘴里却道,“殿下,悉数都安排妥当,看来阿绯不从是不行了。”
听闻这话,明月眸色亮了一分。
古绯头往后靠,枕在椅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脑子越发清明,“良禽择木而栖,所以,应下殿下是小事,甚至,阿绯还可助殿下一臂之力,但——”
她说道这,人往前倾,眼都不眨地盯着明月道,“需殿下也应下阿绯一个小小的要求。”
“嗯?”明月从鼻尖发出疑问。
古绯扯开嘴角,“我要一个人的生杀夺予之权!”
话落,她眉目舒展,犹如冬雪消融般妩媚,一向黑白分明的眸子霎起赤红戾气,很是惊人。
“何人?”明月心起惊意,却对古绯这姿态越发的欣赏了。
古绯冷笑一声,目光幽深而冰冷地看着明月,一字一句的道,“墨老夫人!”
明月并不意外,他一挑眉,目有沉吟之色,似在思量。
死牢之中,气味并不好闻,死尸的腐臭味,以及晦暗的阴影,投在明月身上,将那股子的斐然气度都压了下去。
好一会,他才开口,“当可应,不过,得阿绯与本殿大婚过后方可。”
古绯自然明白明月的投鼠忌器,她一口应下。
明月抚掌而笑,他微微俯身,凑到古绯面前,笑着对外面的狱卒吩咐道,“古圣师身为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哪里会是弑君罪人。”
说着,就转到古绯轮椅后,推着轮椅缓缓步出死牢,那等狱卒哪里敢有半点异议,皆低头不语。
一进一出,不过都是眨眼之间,古绯唇有讥诮,果然权势动人心,就冲如此的翻云覆雨,莫说弑君大醉,就是六亲不认都是常事。
明月其实并未将古绯带回自个在宫外的皇子府,而是一转眼,就还是将人送进了云霞殿,并差人过来好生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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