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湖却很是熟悉,他冲那侍卫一点头道,“准备妥当了?”
那侍卫随即从身后摸出两身下人穿的短打衣襟来,“一应妥当,只等公子与姑娘换上衣裳,便能顺利出府。”
尤湖接过衣服,又将辂帘闭严实了,将小一号的衣衫塞到古绯怀里正色道,“姑娘,咱们只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务必要离京,如若不然,只怕日后没这等好机会了。”
古绯抿了抿,红若朱砂的唇角就有深邃的暗影生成,她三两下退了嫁衣,也不顾忌尤湖还在,边穿衣裳边道,“我晓得,两个时辰后,我在东城门……等你。”
这便是默认要与他一道离开大殷了。
尤湖眼梢上挑,就潋滟若三月春光地笑了。
此时,辰时末,古绯在那侍卫的帮衬下,先行离了大皇子府,白鹭早收到了信儿,在外候着,一见古绯出来,立马背着她往之前就备好的落脚处去。
原本今日,就算尤湖不插手,她也会想方设法事先离开,然后混入墨卿歌的迎娶队伍中,本来她也是打算着李代桃僵,如今尤湖在那车辂上做了手脚,倒让她行事起来诸多便利。
那落脚处,就在墨府外一不起眼的一进小宅子里。苦妈提着墨老夫人的人头正在正厅里候着。
瞧着古绯进来,她迎了上去,将手里的包裹解开,恰是墨老夫人的项上人头。
古绯并无多少得色,她淡淡地看了眼,“如此杀了她,倒便宜了。”
苦妈随手将那人头扔地上。笑道。“老奴可没姑娘那般好心,这老妖婆临时之前,可还受了好一通的折磨。哭着跟老奴讨饶来着。”
听闻这话,古绯脸上这才露了点点笑意。
“给我更衣,”她抬脚往厢房去,“我要送墨卿歌一份大礼!”
苦妈和白鹭应声称是。两人随古绯进了厢房,打水的打水。找衣裳的找衣裳,却是古绯此前就将自个的一应物什都搬了过来。
盖因晚些时候多半要跑路,古绯吩咐苦妈去准备出行细软,旁的行礼却是过后让人直接送到桃园去了事。
巳时两刻。主仆三人悄然离了那小宅子,苦妈怀揣古绯的一封亲笔书信,自去找乐清泊。而古绯则让白鹭将她送到北城墨家墨窑那边去。
此时,早上才好不容易放晴的日头。又洋洋洒洒落其雪来,飞扬的大雪,将整个大京笼罩在银装素裹之中,分外妖娆而冰冷。
古绯梳了简单的堕马髻,斜插白玉簪,穿湖绿色妆花素面小袄,下是白色烟笼红梅花百水裙,大红的中衣却是没换的,又拢在银狐轻裘大氅中,整个人显得越发单薄和娇小。
到了地头,她果然见一袭大红喜袍的乐清泊在雪地之中狂奔,瓢泼的冰雪之下,那抹红,就成最亮眼的颜色。
白鹭很是贴心,担心大雪天,古绯不便行走,又将早先备下的轮椅找了出来,古绯坐在上面,行至高处,眯眼欣赏乐清泊的嘶声竭力。
“墨绯——”乐清泊倏地大喊出声,“你出来!”
古绯冷笑一声,白鹭脸上露出不忿之色,挽袖道,“姑娘,让婢子去教训他,再不济干脆也一并杀了完事。”
古绯眉目淡远,她双手揣着,拢着个暖手炉,温暖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十分舒服。
她瞧着乐清泊的挣扎,竟没有预想中的心悦,“你且看着就是。”
这话音甫一落,只听的“嘭嘭嘭”接连几声震天响动,乍起而纷飞的白雪下,是连绵不绝的爆炸。
白的雪,褐的土,黑的烟,若缤纷桃花,似簌簌雪雨,在大雪之中交织成一曲天籁。
“你找我?”古绯自行一人转着轮椅下去,她出现在乐清泊背后,见着那身火红到灼伤人眼眸的喜袍,就眨了眨眼。
乐清泊身有僵硬,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是难以置信以及失望再是绝望的复杂神色,最后所有的都化为怒不可止的指摘,“墨绯,你怎变得这般蛇蝎心肠?如何敢……如何敢就真毁去墨家最后的墨窑?”
这座窑毁了,就相当于彻底断了墨家最后一丝的生机。没有墨丸,可以再制,只要制墨师父还在,没有墨料,可以凑银子买,可若没有墨窑,就算重建,新的墨窑产出的烟炙,懂行的人都看不上。
老墨,老墨,墨要老的才好,说的便是制墨的烟炙要老烟!
而对还是这般天真的乐清泊,古绯嗤笑出声,她同样心有无比深沉的怨毒,“蛇蝎心肠了么?乐清泊,你且看好了,墨家人死绝了我才安心。”
“他们临死前说的最后一个字,都将会是我的名字——墨绯!”
时至今日,她总算是承认了自己也是姓墨的,人生父母取的姓名,她可算是能正大光明的让人晓得。
隐忍负重,苟且偷生,隐姓埋名,这其中的艰难不亚于卧薪尝胆,可对今时今日的她而言,一切都不过是“值得”二字罢了。
她半阖眼眸,透过冰凉的睫毛缝隙,有碎雪洒落下来,惊骨的冷蔓延开来,她瞧着乐清泊绝望至癫狂,后掏出利刃对准了她。
“你要杀我?乐清泊你要杀我?”她极为的冷静,黑眸之中,有若深渊不见底,可怖可惧。
然,回答她的,是乐清泊用力的一刺。
艳红的血花,犹如他身上喜袍的颜色,徐徐绽放浮现在雪白的裙裾上,嚣媚而决绝。
“乐清泊,你会后悔的……”恍惚感觉不到疼痛,她甚至还牵扯了下嘴角,眉目难得柔和起来。
“乐清泊,你可知……两年前……”
两年前的墨绯,是真的想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两年前的墨绯,也真的早就已经死了!L
ps:下一更23点。
☆、263、云离
“姑娘!”
满目的雪白视野中,古绯额际泛出冷汗,伤口的疼痛似乎被这冰天雪地一冻,也不那么疼了,她看见眼前的乐清泊满手自己身上的血色,他脸上的惊慌失措那么明显,可唯独没有怜惜与心疼。
所以,他能这般对自己下手,也就根本不是对自己有情吧?如若不然,怎么会舍得z这样来伤害她?
白鹭冲下山丘,跑的太急,还跌了一跤,溅起无数的碎雪,就恨不得立马冲过去,生吃了乐清泊。
待她再爬起来之际,耳鬓衣袂翻飞的轻响和着劲风,从她身边闪过,定睛看去,已见一袭佛头青刻丝白貂袄并朱红色鹤氅的身影落在了古绯身边。
“乐清泊,你找死!”尤湖满面怒容,他伸手按压住古绯的伤口,一脚用了十成的力气朝乐清泊心窝踹过去,一身杀意涌动,叫人心惊胆颤。
乐清泊根本反应不过来,他被踹倒在地,当即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可他从始至终都看着古绯,面白无色,眉目的悲苦以及哀伤,竟像是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壮烈。
“姑娘,姑娘,睁开眼,看看小生。”尤湖死死按住古绯的腰腹的伤口,用最粗暴的手段止血,生怕古绯晕厥过去,就再醒不过来,故而拍打着她的脸。
古绯应了声,她抬眼看着尤湖那张俊美的面容,有片刻的闪神,继而便是委屈铺天盖地涌上来,她为自己从前的放心错付而不值当,也为自己即便死了,约莫也没人会难过而悲哀。
这一刻。她无比的思念兄长墨玄。
如若兄长还在,定然不会叫旁人三番两次的欺辱与她,如若兄长还在,她尚且可以躲在墨坊中,一心只伺弄自个喜欢的墨丸,哪里需要与人勾心斗角,手染鲜血。如若兄长还在……
“姑娘。听小生说,切莫晕过去……”尤湖毫不犹豫地撩开袍摆,捻起里面贴身的中衣。一咬牙,撕下长条,紧紧的在古绯腰身束了圈。
“尤湖……”古绯粉白的唇动了动,她呵出口气。看着那口气化成白雾,飞腾上头顶。混入白茫茫的一片,“如若我死了,你可会一辈子记得有我这么个人……”
尤湖弯腰将人抱起来,低头朝她一笑。如此回道,“小生还活着,姑娘定然也要活着。”
尔后脚下如飞。认准了个方向,卷起风雪。疾驰而去。
古绯感觉到脸上有冷,却是碎雪落在了脸上,她微微勾起嘴角,将手缓缓地探入他的胸襟会中,似乎想要汲取微末温暖,“好,你活着,我便活着……”
紧跟在后的白鹭恨乐清泊的不行,她见那人愣愣地伏跪在雪地里,满头白雪凝结,就如一夜白头般沧桑。
然而,她半点都没恻隐之心,抬脚就踹,一脚接着一脚,将人打的个半死这才架起轮椅,紧随尤湖而去。
万分寂寥的雪地里,天地暮霭成一色,呼啸的风雪,飘摇打转,落在乐清泊那身如血般艳红的喜袍上,就如冰遇火般,缓缓消融。
他好似没了呼吸,就那么趴在雪中,眼眶涩然,却流不下任何东西,太过的冷,在他睫毛凝为冰霜。
良久,有低低的呜咽之声响起,恍若孤狼悲鸣,杜鹃啼血,而那身红,在肆意的风雪之中渐次被掩埋,最后再不见半点绯色。
只余那股子的悲鸣随风追雪的散落出去很远。
静默,唯簌簌雪落之声。
却说古绯做梦了,她清晰地晓得自己在做梦,可就是转醒不过来。
相似小说推荐
-
双喜盈门 (天青地白) 起点榜推VIP2016-01-01完结楚世勋:侯双喜,你这个贱人,我要弄死你! 侯双喜:姓楚的,老娘和你没有夺妻杀父之仇,更没...
-
木樨花开秋来晚 完结+番外 (烟秾) 2016-02-02完结作为当朝大司马的长女,生得美貌如花,慕瑛本来以为要开启富贵人生模式,可是在被选入宫给公主做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