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白纱覆面的婉妃眼眶带红,期期艾艾地唤了声。“皇上,臣妾往后定日日为皇上抚琴。”
“好,好。好。”初元帝放声大笑,他看向夏御医下令道,“夏卿,务必要将朕的爱妃给治好了,若有不怠,拿你是问。”
夏御医拿着墨盒的手一抖。银白的眉毛一抽,回道。“老臣定殚精竭力。”
初元帝满意地点点头,他起身,从高位下来,缓缓到古绯面前,似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古卿家,对三千西佛国的佛墨可有了解?”
古绯正色,她心里诸多念头快速转动,老实地回答道,“臣女并未去远游过西佛国,多年之前,在书本上听闻过佛墨之说,后来在民间倒是见过佛墨。”
说道这,她顿了顿,想起在易州之时从琳琅阁见到过的那枚佛墨,若不是初元帝问起,她都要忘了,“传言,西佛国的佛墨,乃是用祭拜佛祖的香灰为料,加以秘法,辅以佛祖大愿力,方才能制成,此墨不易制,可若制出一枚,再以菩提叶为纸,那墨迹任风吹日晒,皆不会褪色,堪称为西佛国的圣物之一。”
初元帝赞许地点点头,“不错,朕是亲眼见过,那菩提叶上的墨迹,当真是水冲刷不掉,令人惊奇。”
初元帝想了想,他双手背剪身后,走了几步,倏地转身对古绯道,“若是让古卿家同西佛国的制墨师父比斗一场,古卿家可有胜算?”
古绯猛地抬头,有些失礼地看着初元帝,唇张了张回道,“臣女不敢欺瞒皇上,臣女对西佛国知之甚少,若要比斗,没把握。”
哪想,初元帝不仅没生气,还笑了几声,他一双龙目之中犹有云霞蒸蔚,好不锐利,“这好说,朕的龙案上,便摆着一枚佛墨,稍后朕让小魏子给古卿家送去,古卿家若有不知之处,可尽数问小魏子,朕……”
他微微躬身,无比地靠近古绯,嘴角带笑,三髯美须随着话语而动,“无比看好古卿家,他西佛国来我大京数日,当真是不知礼数规矩,也该让那堆秃驴瞧瞧咱们大殷圣师的手段。”
古绯一怔,西佛国竟然有来使到大京,这等事,她居然现在才晓得。
瞬间心头明如镜,她敛了敛睫毛,觉得兰后当真是心思毒辣,她若不进宫出现在初元帝面前,就算初元帝可能会考虑让她与西佛国来使比斗,可终究顾虑会多一些,不会这么快就打定主意。
兰后这是要将她往绝路上逼,事后再施以恩情,将她招安到大皇子的麾下,这便等于兰后拉拢到了墨家,而墨家,百年制墨世家,赚取银子倒是其次,关键在于,几乎大京每个有点底蕴的家族里头,谁敢说自己书房里的墨丸,没一枚是墨家制的。
这么多年下来,墨家所制的墨丸,数量之多到难以想象,这便代表着,这些大大小小的家族势力,都与墨家有往来。
墨家有祖训,不得与皇族中人有密切关系,顾虑的便是这点,这也是墨家兴盛两百多年而不衰地根本所在,不入朝堂,不理御庭之事,作为买卖行商之人,便安分守己。
“这事不急,古卿家可好生先准备着。”初元帝安抚了句。
古绯应声点头,话到此处,还有什么可说的,根本就没给她半点的选择。
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意外,让她十分不喜,可如此要求的人是一国之君。她也是无力。
初元帝走了,魏明央跟在后头也出去了,就连夏御医也抱着墨盒。道了句要去配制其他药粉离开了。
古绯摩挲了下扶手,眼皮都没抬一下,开口道,“不知娘娘还有何吩咐?”
言下之意,她该出宫了。
婉妃转了下案几的茶盏盖子,发出清脆声响,她的嗓音就幽幽不真切地传来。“想来,你是以为本宫和皇后是一伙的吧?故意使手段召你进宫。让皇上下定决心的?”
古绯面无表情,口吻无波,“阿绯不敢那般作想。”
“哼,”婉妃嗤笑了声。“怕不是不敢,而是想了当本宫的面也不能直言。”
“罢了,本宫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本宫也是遭了皇后的算计,做了回她的棋子,”从婉妃的语气里听不出半点的怨恨,就是这样的不在意,才最叫人心惊,“回吧。回去自有人跟你说这前因后果。”
“本宫这会即便说了,也不见得你就信。”婉妃挥手,有宫女进来。送古绯出宫。
古绯面不改色,即便心里有诸多的想法,也看不出半点,“阿绯告退,祝娘娘贵体早康。”
出了长春宫宫门,古绯半点不意外地见到魏明央。
魏明央挥退宫女。他身后跟着个小太监,小太监手里好抱着几本书册以及一墨盒。
魏明央一理袖子。笑着对古绯道,“咱家送圣师大人出宫吧。”
古绯点头,回以浅笑,“劳烦魏公公了。”
“不劳烦,是皇上特意叮嘱的,”魏明央亲自给古绯推轮椅,那小太监很拾去的远远坠后头,并不靠近。
“西佛国的使臣,也是几天前才到的大京,西佛国给皇上进贡了枚佛魔,在朝堂之上,言语之间便多有贬低大殷制墨技艺,是以,皇上才不待见,可即便不待见,如今三国鼎立的局面,皇上也不能得罪了西佛国去,能拉拢一方是一方……”
走在光暗斑驳的宫道上,魏明央娓娓道来。
古绯安静听着,她能想见如今世事不稳的局面,指不定明个一睁眼,三国纷争就起了。
“圣师大人怕是不知,这比斗一事,可是皇后娘娘给皇上提的醒,说古圣师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制墨奇才,定能给打压西佛国的使臣一番。”
魏明央说道这就古怪地笑了起来。
古绯沉默,她十指蓦地握紧扶手,好一会才道,“阿绯还真让皇后娘娘看的起了。”
几句话之间,见宫门在望,魏明央只能送到此处,他松开轮椅,转到古绯正面,脸上无笑地道,“古圣师当比咱家还清楚,不管皇后娘娘是出于何意,可在皇上那,是已经铁了心要压西佛国一头,这也是为日后两国盟约,占主动之势做准备,是以,容咱家多嘴一句,古圣师还是全力以赴的好,至于其他的,当完事之后再论。”
“也兴许不用再论,若古圣师真赢过西佛国的话……”
还有的话不用再说,古绯也明白,她若败了那丢的是初元帝的脸面,有损的是整个大殷的威严,而她赢了,那也是大殷的尊荣。
这是一没有任何选择余地的阳谋,即便她现在晓得兰后的心思,可也不得不为之。
是以,她对魏明央道,“多谢魏公公的指点,阿绯记下了。”
魏明央点点头,显然他对古绯如此识趣颇为满意,“这是宫里头记载的西佛国书卷,皇上说,当都给古圣师一观,还有这枚佛魔,古圣师琢磨可以,但务必要好生保管,不得有失。”
古绯一一接过,点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
“去吧,咱家就送古圣师到这,外面有人在等古圣师。”魏明央示意小太监将古绯送出宫门,他站在宫门内,看了看,好一会才旋身离开。
古绯怀里抱着好几本的书册还有墨盒,她小心翼翼地,生怕这两样物什落地,抱的紧紧的。
“呵……”头顶有轻笑之声。
古绯只觉手中一轻,她抬头,就见金光斜阳之下,一身绯红华服的逍遥王言笑而立,他轻轻松松地提着那几本的书册,瞧着古绯,凤眸晶亮如晨,“等候多时。”
古绯微诧,她进宫之前,是见过逍遥王的,而眼前之人,她不觉得逍遥王殷九狐有那般的闲情逸致专门跑到宫门口等她,所以这人……
“尤湖?”她问了句。
斜长的眉梢一挑,不承认也不否认,“先上马车。”
古绯这才见不远处正有辆没任何徽记标识的马车停靠在那,那架势分明就是专门等她。
根本不用再确定,古绯就已经确定这人定是尤湖无疑,她勾起嘴角,杏眼虚眯,粉白嫩唇一启就道,“不上!”
凭什么,他让她如何就如何!拿走婚书,人就没音信了不说,这会一见面,就这等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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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你,不知廉耻
马车轮子咕噜,帘子随风律动,带出斑与驳的光影。
有深浅不一的流光从古绯睫毛之间掠过,像是轻羽拂面,让人心尖发软。
尤湖单手撑头,绯红华服将他皮相映衬的越发俊美,他眼都不眨,就那么目光幽深地看着古绯,恍若能看一辈子。
古绯睫毛轻颤,她指尖摸了摸怀抱的墨盒,那墨盒也不知是哪种木料制的,入手沉如水,还带微凉,且隐有淡香散发出来,浸人心脾,让人心静。
“西佛国有来使之事,你可晓得?”古绯先开口问,隐隐的她觉光线不明的马车棚里气氛古怪,逼的她不得不说话。
尤湖姿势不变,他一身从容如月,“晓得。”
古绯眉梢一挑,一双黑白分明如水纯粹的眸子看着他,明显是让他多说点。
尤湖低笑了声,却恶意的不想顺她意,“西佛国的事,可以稍后在说,小生过来接姑娘,是有一事要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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