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摇摇头,“即便如此,以秦家女儿的身子,常接触血胭脂,出问题只是早晚的事。”
墨二爷的面色更沉了,一时之间,整个二楼鸦雀无声。
唯有那秦家夫人还在失声痛哭,她整个人的几乎都跪到地上去了,无比伤心,“我苦命的儿啊,你怎去的那般早,狠心舍得爹娘,殊不知凶手还逍遥在世,你让爹娘如何安心哪……”
张生沉吟片刻,这等事不太好处理,偏生他又与那秦家早年有过相交,起初他想着墨家虽是百年世家,说到底也只是商贾传家而已,他过来,威吓一番,让对方吃点苦头,将这事了了就算是了,可不曾想,大皇子和逍遥王都在,他便觉得棘手了。
“墨家猪狗在哪?”这当,从楼下传来雷霆怒喝,紧接着就是咚咚地上楼声,“统统出来受死,给我爱女陪葬!”
话音未落,一人高马大络腮大胡子,身穿软甲的汉子就出现在二楼,他一见墨家的人,浑身杀意澎湃,几乎立马就会举拳杀过来一般。
张生诧异,惊叫道,“快拦住他!”
来人正是秦莽,他一武官,自然会些拳脚,四五人上前,好一番力气才将给架住。
墨家诸人,脸色都白了,更甚者,墨三公子浑身都在发抖。
张生回头问道,“请问,这血胭脂的配方从何而来?本官听闻是墨家古方。”
墨三公子咽了咽口水,根本不敢看秦莽,声音不稳地道,“是古圣师给小的的。”
墨二爷眼底精光一闪,他立马补充道,“是,是前些日子,古圣师默下,说是她琢磨出配方,让制出来给墨家充门面之用。”
话到此处,谁也没见,一直没吭声的逍遥王嘴角翘起了讥诮,酒盏挡着,他便半点都没遮掩的意思。
张生一摸上唇短胡,“可方便一观?”
墨三公子连忙点头,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配方就在隔壁,小的这就去拿过来。”
说着,他往外走,路过秦莽身边之时,被秦莽一威吓,腿脚一软,差点没当场跪下来。
不多时,墨三公子拿来配方。张生捻起一看,瞬间,他眉头就皱起了。“这配方所言,有雄黄,有矾石,可没说当有朱砂?”
他将配方顺势递给仵作,仵作看完,见大皇子盯着他,又呈给大皇子一观。
墨三公子如坠冰窖。他瞬间想起来,当初古绯给他的配方是没朱砂这一味墨料。且还制过一枚玄色墨丸给他瞧,朱砂根本就是他后来突发奇想,将主料松烟给替换成了朱砂,以彩墨的技艺来制的。
他手脚都在发抖。噗通一声跌倒在地,再爬不起来,“是……是……”
“是古圣师后来说,朱砂制出来的比松烟制的更为精致好看,且卖相极佳,后来便让制墨师父都用了朱砂制。”墨二爷接口过来,他眸色深沉,半隐在袖中的人都握紧了。
墨家其他几位,听闻这话。都转头过来诧异地看着他,随后,便各自低下头。再不言。
张生瞧出端倪,他朝跪坐在地上的墨三公子冷喝一声,“真有此事?”
墨三公子嘴唇动了动,他死死地抓袍摆,缓了好长的气劲,才吐出一个字。“是。”
还在二楼的宾客当即哗然,眼瞅那一排排的血胭脂。都像是见了鬼一样,离的远远的,并暗自决定,回去之后,将家里从前在墨家买的墨丸,尽数封存起来,不确定的就都扔掉,哪里还敢时常拿出来把玩品鉴。
眼见真相来龙去脉清楚无比,张生朝大皇子明月道,“殿下,以为该如何处置?”
明月岿然不动,他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张大人才是刑部大人不是,论断案,自然张大人比本殿更擅长,何以询问本殿?”
张生讪笑两声,大皇子如此说,他就放心了,“来人,到……”
“墨家的人给本公子出来!”
但,张生的话还没完,就又人闯上了二楼,三两脚拨开拦着的官差,大不步迈进来,身后还有下人用木架抬着一昏迷不醒的老者。
张生面色一板,认出来人,“李家的公子,可是要妨碍本官办案?”
那年轻公子一愣,转身才看见不仅张生在此,连大皇子和逍遥王也在,一眨眼,他就面带悲切地道,“请殿下、王爷还有张大人为小的祖父做主啊!”
张生诧异,他与大皇子对视一眼,“有何冤情道来。”
那公子直起身,指着墨家人怒道,“就是墨家的血胭脂墨丸害的,小人祖父爱墨成痴,数日前得了一枚血胭脂,便日日都拿出来品鉴,与友聚一起之时,还要碾磨书写一番,可今个一早起来,祖父照例研了墨汁,本欲打算作画一幅,不曾想,画到半途,竟晕厥了过去,幸得小的在旁,差人找来大夫,大夫言是中了丹砂之毒,虽毒量不重,要不了性命,可也折腾人,特别还是小的祖父年事已高,哪里经得起。”
仵作上前,扳开木架上那老者的嘴,细细看了,后又拨开眼皮,直起身对张生点了点头。
这下,连大皇子明月都动容了,此等事,哪里是一桩简单的命案,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种事不太像古绯做下的,当即道,“张大人,人命关头,本殿与你一同走一趟墨家,瞧一瞧古圣师如何说法。”
张生巴不得,眼下已经出现两起中毒,谁知稍后晚点还会不会有更多,如此有大皇子一道,多少也能分担一点压力。
“如此,”逍遥王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有气无力地冷气,让人听闻莫名发寒,“本王也勉为其难走一遭。”
说完,他轻描淡写瞥了墨家人几眼,上挑的眼梢中,带着轻蔑的冷笑。
“来人,将墨家人一并带上。”张生发话,让开道,虚手一引,先让大皇子和逍遥王请了出去,自己随后才跟上。
瞧着还没卖出去的血胭脂,以及挨次面带嫌恶之色几下就走光了的宾客,墨家几房的人只觉天降灾祸,如若血胭脂真的有问题,那之前卖出去那么多的血胭脂……
一深想,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墨家几位爷更是心如死灰,顿觉墨家,这次是彻底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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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那是对你的磨练
当明月、逍遥王还有张生,带着墨家几房的人过绯园来的时候,古绯正在自行对弈。
她摆了棋盘在树荫底下,穿着简单白衣,松松绾着发,眼眸半阖地取白子,缓缓落下,听闻动静,她动作一顿,后放下棋子,理了理鬓角不乖顺垂落的发丝,轻言细语地道,“不知殿下、王爷大驾光临,民女惶恐,还请恕罪。”
明月一摆手,面有正色,一引张生道,“古圣师,这是刑部张大人,想问圣师几句话。”
杏眼烟波流转,古绯没去看逍遥王一眼,她目光落在张生身上道,“见过张大人。”
张生一抹八字胡,单手背在身后道,“听闻如今墨家铺子里卖的血胭脂墨丸,配方出自古圣师之手?”
古绯点头,这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她一边示意夜莺搬锦杌并上茶,一边回道,“是,血胭脂配方确实是小女子默出来给墨家墨三公子的。”
张生眉头一皱,“这配方是圣师一人琢磨出的还是?”
古绯轻笑一声,杏眼弯弯,树荫下有鎏金点光投落在她素白的脸上,让她越发眉目安宁,“张大人说笑了,小女子还没那等能耐,血胭脂的配方是民女在墨家一古方上琢磨而来的,改动不太多,只是将其中的辅料加之变化,让制出的墨丸,墨香悠久而已。”
张生沉吟,他瞥了坐一边不言不语的明月一眼。又看了看临时过来凑热闹一般的逍遥王,顿觉烫手起来。
古绯将其神色尽收眼底,她对白鹭使了个眼色。“张大人,那古方如今就在小女子书房,可给大人一观,血胭脂的配方,小女子也可以尽数默出。”
闻言,张生也觉先看看为好。
“不过,”古绯话语一顿。瞧着白鹭进了书房,才看向被衙差一起押着跟过来。面色不好的墨家人问道,“不知,张大人这是何意?”
“大京有人中毒了,”明月开口。抢过张生的话,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古绯,“中毒之人皆是因买了血胭脂,而致中毒。”
古绯一愣,随即她眉心皱起,想也不想的就否决道,“不可能,若是按着配方来制,决计不会有问题的。”
“按着配方?”张生像被提醒了。他喃喃重复了句,意味不明。
这当,白鹭捧了笔墨和一薄薄书卷过来。古绯接过,先翻开书卷,指着其中一页道,“大人请看,这就是那配方。”
尔后,白鹭研磨。她执笔,刷刷几下。在白纸上默下自己完善过的血胭脂配方,“这是小女子改动过的配方,也就是血胭脂配方。”
张生两厢一比较,果然只是其中墨料有稍许的变化,而且和墨三公子拿出来的那张配方一样。
张生沉默,他转手将书卷和配方呈给明月和逍遥王过目,想了想道,“古圣师可曾想过将这配方中的松烟用朱砂代替,改制成彩墨?”
这还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张生就差没直接逼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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