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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墨者娇 (阿姽姽)


  君不见,迄今为止,连乐清泊都一直以为墨卿歌是个性子和善的姑娘,而她古绯呢,则是斤斤计较不够大度,是以,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她的双腿是被墨卿歌所暗害。
  那小盏摆上古绯的案几,古绯将手中筷子放下,看着那小盏就轻笑出声,白纱晃动,所有的人都看着她。
  只见她手执起小盏,葱白玉指在小盏瓷白的边沿一抚而过,像是有云白柔光从她粉透的指甲盖上闪烁不定,“大殷第一美人布的菜,怕小女子这是头一份吧?”
  左圣司侧头看着古绯,虽不明白她想干什么,可总归是一定不让墨卿歌舒服的事,他心头竟觉还有些兴奋。
  一定……一定是古绯带坏了他,如若不然,他这几天怎会老是觉得让墨卿歌黑脸,很畅快。
  “不过么,”最后一字的尾音拉长,带着卷翘软糯的绵软舌音,只见古绯举起那小盏,缓缓道,“小女子生来三天两头被人下毒暗害。但凡是被人碰过的物什,从不过手。”
  字音方落,众人只觉水袖若浮云飘散——
  “噗通”一声,小盏落入画舫外的拢玉河中!
  却是古绯。顺手就给扔了!
  墨卿歌几欲将手上的象牙筷折断,然而她唇边的笑意没少一点,反而越加深邃,一身优雅高傲如山巅雪莲,冰清玉洁的不染人气,她并不急着说话,像是在等边上的人为她出头,到恰当的时候,她再以仙子般优美的姿态,施舍点滴的垂怜。从而让人心生感激。
  果然——
  “欺人太甚!”还是那年轻的制墨师父,这次他是勃然大怒,脚一踹,就将面前的案几给踢到。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盘碟碎了一地。还有一口都未动的菜式和美酒。
  “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派头,如此折辱大姑娘!”年轻的制墨师父经不起挑衅,还几步冲到古绯面前,作势就要去掀古绯的帷帽。
  然,斜刺里,苦妈伸手一挡。眼神锐利如电,直刺对方,但叫对方无法再上前半步。
  “够了!”左圣司拂袖起身,“哼,在我左某的地盘上,对我左某的客人如此无礼。来人,将此人给本公子哄下画舫!”
  立马就有身强力壮的船夫喏了声,上前一左一右钳制着那制墨师父,直接就扔下画舫,画舫下面却是早备有小舟。倒不至于真将人给扔进河里去。
  墨卿歌脸色终起变化,她弯起的唇线弧度僵了那一瞬,缓缓起身,胭脂红绣牡丹蝶飞的曳地长裙蔓延出绝美的哑光色泽,她直直凝视着古绯和左圣司,“左公子,你这是何意?卿歌以为,自个的人再有错,那也该自家人来说道教训。”
  左圣司嗤笑了声,他复又坐下,还为古绯理好她的帷帽,才抬头回道,“就是墨大姑娘看到的那个意思,至少在左某心里,本公子请来的人自然高过一个奴才。”
  一句奴才之后,左圣司还嫌不够明显,那视线从围绕墨卿歌而坐的一圈的制墨师父身上扫过。
  墨卿歌带来的制墨师父脸色一变,就是墨卿歌眉目也有了怒意,“左公子……”
  “卿歌,坐下!”从头至尾都没吭声的乐清泊开口了,他抿了口清酒,眼睑低垂,俊朗暖人的五官此刻面无表情。
  墨卿歌即便再有不甘,也只得乖乖听话,她坐下,微微将头侧到一边,让自个脸上如小姑娘般的赌气神态清晰地映入乐清泊视野中。
  她甚至还微微嘟着唇,像急需人安抚翎羽的骄傲孔雀,绽放着耀人的华美羽翼,其实只为引得他人的注意。
  不负她所望,乐清泊转头,见她这模样,微微叹息一声,放下手中酒盏,伸手轻拍她发髻几下,口吻带诱哄,“听话,别使小性子了,确实是那制墨师父不对。”
  两人这般亲昵的模样,一个不差的撞入古绯眼中,她手搁在膝盖上,微微垂着眼,只看自己那葱白的十根指头,仿佛能从指缝中看出花儿来一般。
  她耳边听着乐清泊在对左圣司说,“左公子见谅,卿歌平素让家中几位兄长给宠坏了,对自家人自然护短一些,她对……那位姑娘也无恶意。”
  既然乐清泊都愿意退一步,左圣司也不是那等咄咄逼人的,他顺台阶而下,一举手中的酒盏十分潇洒的道,“无碍,无碍。”
  说完,两人还遥遥举杯相迎,各自一饮而尽,便算揭过了。
  这会,早有婢女将刚才踢到的案几收拾妥当。
  乐清泊犹豫了下,还是又斟满酒,对着古绯双手举起道,“这位姑娘,乐某这杯代卿歌敬姑娘,卿歌无心,姑娘日后多相处便了解了。”
  “哦?”古绯意味深长的压低嗓音,她并未端酒盏,在白纱下脸上已经是讥诮一片,透过不甚清楚的白纱,她望着乐清泊那张从前无比熟悉可如今万分陌生的脸就问,“公子既然这样说,那么小女子敢问,公子姓乐,墨大姑娘姓墨,公子这会是以何种身份来替代这盏酒?”
  (阿姽:大姨妈疼还四更的人伤不起,亲们真不给阿姽写点长评么?真的有币币打赏哟,打滚求评安慰啊~~~~)

☆、168、青梅竹马么?不过如此

  公子姓乐,墨大姑娘姓墨,公子这会是以何种身份来替代这盏酒?
  何种身份?
  古绯的话像是石块,咚地落入拢玉河,不溅水花,只余水澜不休的波纹一路扩大开来。
  乐清泊一愣,他双手举着酒盏僵在半空,那酒盏之中酒花如镜,倒影出一画舫的清冷,脑海之中回荡着古绯的话,他想了半晌,竟是一个答案都想不出来。
  按理,墨卿歌的母亲乐氏是云离乐家人,可又非是他那嫡出一房的,乃是隔了一层的血亲,成了远房的关系,就连宅子,都根本不是一个院门,而是用墙垣隔开,像是皇宫分内外院一样,云离的乐家也是如此,而乐氏那一房,最开始是在内院的边缘,外院离内院最近的地儿。
  后来,乐氏遇到墨家当今家主,两人结为连理,乐氏的娘家人才搬至内院。
  这些年,他长久住在大京,说是游学,乐氏当初知晓后,便直接在墨家拨了个小院给他,加之他同墨家后辈相处的不错,且还多了与古绯的感情,自然就将自己当做了半个墨家人。
  在他心里,墨戈弋算是兄弟,而墨卿歌,他当妹妹,古绯,却是有了感情的意中人。
  是以,当古绯这般问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
  墨卿歌自然是妹妹。
  但随即,他喉结滑动,想要说出这个答案之时,却见边上的墨卿歌头微垂,面有娇羞的粉色,那份倾城之容,似乎只要他一句话,就可一夕妩媚绽放,显露出少女才有的娇美来。
  将乐清泊的迟疑看在眼里,白纱下,古绯眼瞳之中犹如万里冰封。刹那之间连同她自个都被冻伤了去,不过恰好,让她心头再无任何感觉。
  青梅竹马么?不过如此!
  她不自觉笑出声来,笑声飘散到河面。很快就被远处遥遥传来的男女嬉笑声遮掩,“看来,乐公子是说不上来了,既然如此,这杯酒,小女子凭什么就要喝?”
  最后一字音方落,古绯字语间已经带出凛然的傲意和不屑,以及她自己才明白的决绝。
  “在下姓乐,卿歌母亲也是姓乐,所以当然是表兄关系。既为兄,又何以见得无法替代?”乐清泊皱眉,语调无波的道,见古绯如此难缠,他心头也起了恼意。觉得古绯确实是不识抬举了。
  古绯冷笑一声,她吃饱喝足,自行转着轮椅退开案几,再不看那两人一眼,只示意苦妈推她回去。
  一行人就见着古绯渐行渐远的身影隐没在黑夜之中,乐清泊眉头皱的更深,他无奈放下酒盏。看向左圣司问道,“左公子,那姑娘为何脾性这般……这般古怪?”
  左圣司自晒一笑,可不就是么。
  不过这心里话,他断断是不会对乐清泊说的,故而他一挑眉。不以为然的道,“还好吧,左某也认识她好些时候了,平素没见她如此大的气性。”
  说着,他还故意瞥了一边从刚才就不言不语的墨卿歌一眼。
  那意思就差没直接说。若不是你墨卿歌得罪了人,何至于会如此。
  乐清泊顿了顿,沉吟片刻,他回头对墨卿歌温柔地笑道,“卿歌,不必放心上,这世间,自有那么一些人任凭你如何努力,也是不会欢喜你的,这是很正常的事。”
  墨卿歌抬头,唇线一抿,勉强笑了笑,眉目间的轻愁挥之不去,叫人心疼的不行,“嗯,卿歌明白,不过,卿歌难得遇见一个和阿绯妹妹一样都会制墨的姑娘,所以卿歌还是想试试,非让那姑娘也喜欢卿歌不可。”
  乐清泊叹息一声,他伸手为墨卿歌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舒朗如月的眼底有欣慰和怜惜升起,“知你性子善,别太勉强。”
  墨卿歌秋水剪瞳一弯,笑了,倾国倾城的容颜上,忽如一夜梨花绽放,浩大而热烈,叫人无法移开视线。
  左圣司默默喝着酒,他看了看墨卿歌又瞧了瞧乐清泊,虽然两人之间的对话很自然,意思也很正常,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就像是一张白纸隐藏在雪地中,入目都是雪白,心里的感觉告诉他,白纸就在雪地里,结果就是找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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