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见已经有了一位老幕客,帮衬帮衬同榜也好,也就爽快答应了。这会儿裘娘子听到茭娘来了,急忙抱z着孩子迎出来。裘师爷年纪虽大,此前娶过两次妻子都没生儿育女,这一位裘娘子还是四十岁那年断弦后再续的,比裘师爷足足小了二十来岁。老夫乍得小妻,裘师爷对这个媳妇也是疼爱有加,后来见媳妇接连开怀,生下一儿一女,那更是舍不得放在家里,自然要带着一起出门。
裘娘子抱着出来的,就是去年才生下的女儿。裘师爷是收到女儿降生的喜讯时候考中的举人,因此觉得这女儿极其有福气,就叫了个馥儿,取福字谐音。这一路茭娘也逗弄这馥儿玩,见裘娘子抱着她出来,茭娘伸手就接了馥儿在手,对裘娘子道:“我也不是什么外人,你既然忙,就不用出来接。”
“这可和在路上不一样,在路上,那时候都在赶路,又累,礼数不周到些,也没什么好挑的,这会儿呢,都到地头了,怎么也要礼数周到了。”裘娘子请茭娘坐下,倒了茶要去接馥儿,谁知馥儿小手紧紧握住茭娘的领子不肯放手。
裘娘子伸手点一下女儿的额头:“就你,见了苏奶奶就不肯放手,难道就是因为苏奶奶比你娘漂亮些?”小姑娘也听不懂自己娘说什么,只是嘻嘻地笑。茭娘这一路上,早就觉得这孩子十分可爱,早已爱上了,往馥儿脸上亲了亲。裘娘子的长子已经过来给茭娘行礼,他今年不过五岁,已经开了蒙,手里还抓着一支笔。
茭娘见他手里的笔墨没有干,对裘娘子道:“怎么,这才刚来到,就要写字?”裘娘子摇头叹气,但话语里有些骄傲:“他爹呢,倒是说不用写字了,可他说,每天总要写上个十个字才能完了功课。我觉得这样小小孩子,未免太累了。他爹倒欢喜,说家里,又出一个读书种子了。”说话间,这儿子已经行礼退下。
茭娘笑着道:“读书种子好,这以后,只怕会得了这孩子的诰封呢。”裘娘子的唇微微一撇:“这读书,可是要许多银子,你瞧他爹都不想再去考了,就说的是,考秀才考举人这许多年,家里的田地没人照管,再考上几年进士,谁知道得进士那天,还有没有吃的。”
“你啊,又说笑了。”茭娘和裘娘子说笑几句,两人在路上时候就颇有些投机,这会儿坐下来细细地说话,倒更加觉得投机。还在那说的高兴时候,惠儿跑进来道:“奶奶,太太让人来传话,说县丞娘子和典吏娘子来了,还有好几位士绅家的太太也来了,请奶奶过去呢。”
茭娘答应着站起身,裘娘子已经笑了:“瞧瞧,这就是做东翁的不好处,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就来不少的人。”茭娘含笑对裘娘子:“别说我,等过上三四年,你只怕也是一样的。”裘娘子抿唇微笑,茭娘已经带着会儿出去。
茭娘先回屋整理一下仪容,这才带着惠儿往厅上来,还没进厅就听到传来轻声说笑声。有本地的话,也夹杂着官话,看来来的人还不少。茭娘侧耳听了几句,也就笑着走进厅里。厅内坐了五六位太太奶奶,见茭娘走进,众人都站起身。
茭娘含笑道:“还请各自坐下。”众人并没坐下,茭娘仔细往她们面上瞧了瞧才道:“这哪位是哪位,我也不认得,不敢称呼。还是先坐下,先说说话,都认得人了,这样才好说话。”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笑着道:“既然苏奶奶都这样说了,各位,还是先请坐下吧。”
说着这妇人就对茭娘道:“我夫家姓朱。”县丞就姓朱,看来这是他媳妇了。茭娘点头:“朱奶奶好。”典史奶奶也做了自我介绍,剩下那四位,就由这两位代劳介绍。茭娘一一听着,把她们夫婿何处,都做过什么官职记在心上。
众人各自坐下说笑几句闲话,有位孙奶奶就笑着道:“苏奶奶是苏州人,今儿可巧柳太太没来,当时我们还说,柳太太是苏州人,这家乡人做了父母官,柳老爷也能多和知县老爷来往来往。”
茭娘哦了一声:“原来这里也有苏州姑娘?”说完茭娘就感慨:“只是这里这么远,谁舍得把女儿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呢?”
“苏奶奶你不晓得,柳太太是当初柳老太爷在苏州做官,为柳老爷聘的。”茭娘既然相问,自然有人回答,茭娘啊了一声:“原来如此,看来这果然是姻缘到了,不然隔了这么远,也能结亲。”
众人含笑称是,又说几句闲话,众人也就告辞。茭娘送走她们几位,刘三嫂就拿着礼单过来:“奶奶,这是各家送来的礼。”茭娘接过,仔细看了看就道:“按照每家送来的礼,各样还回去。”
刘三嫂应是,也就下去安排,茭娘刚想坐下,小厮就进来说,苏桐吩咐备一桌酒饭,留前来的客人吃饭,茭娘安排下去,瞧着时辰,自己也该吃晚饭了,忙让厨房赶紧把晚饭开出来,送到苏母房中,婆媳一起吃饭。
苏母刚拿起筷子就放下筷子叹气:“这才来第一天呢,就忙成这个样子,连陪我吃头一顿饭的工夫都没有。”茭娘晓得苏母初来此地,难免心里也有对故乡的思念,忙笑着道:“婆婆,您这一路上还在说,官虽小,可这事情多,所以以后定然会对您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但也要先尽忠,再尽孝。”
苏母面上神色没变:“是啊,话是这样说,但我这心里,还是有些不像意。”见茭娘面上微笑没变,苏母拿起筷子摇头:“罢了罢了,你比我年纪都小,又是新婚不久,也这样山高路远地跑过来。还有许多人要来拜见你,你都没抱怨,我还这样抱怨,还亏的你安慰我,倒显得我老败晦了。”
茭娘轻轻地拍下苏母的肩:“婆婆,媳妇侍奉您,是天经地义的。”苏母对儿媳微笑:“那你也要记得,好好地照顾好你的身子,可不能马虎大意。”茭娘笑着应是,又给苏母布一筷子菜:“那婆婆可要好好吃饭。”
婆媳二人说了会儿话,吃完晚饭,苏桐还没回来,不过前面的酒已经送上了两壶,茭娘命人预备下热水,服侍苏母躺下这才回到自己屋里。屋里冷冷清清,只有自己一个人,惠儿点上灯,茭娘这一路奔波也有些困倦,让惠儿下去,自己靠在床头就打起盹来。
原本只想朦胧打一会儿盹,可不知不觉就沉沉睡去,恍惚间仿佛听到有人说话,茭娘刚要睁开眼,就听到苏桐的声音:“你困了,先睡罢。”茭娘模模糊糊嗯了一声,感到苏桐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茭娘也就倒在床上,睡的更沉。
☆、第58章 变化
这一觉醒来时候,天已经蒙蒙亮,茭娘睁开眼的时候看见苏桐轻手轻脚,掀起帐子下床。茭娘打个哈欠坐起身:“你这是要到前面坐堂?”苏桐拿起挂在一边的衣衫往身上穿:“还是吵醒了你?这会儿才卯正,你再睡会儿,我觉着,等我坐了堂回来,你再起,就差不多了。”
茭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也披衣下床:“要在苏州的时候,自然没人说什么,可这会儿,你都要到前面坐堂了,我还高卧不起,到时候传出去,人家都说,知县奶奶好一个厉害人,让老爷先去坐堂,她在那里睡着不肯起,可怜老爷连口热茶都没有喝,就去坐堂去了。”
苏桐张开手,任由茭娘给自己整理着官服角带,笑着道:“原来你也会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茭娘把苏桐的袍子整理了下抬头看着丈夫:“也,这话说的,似乎我就压根不管一样。”两人还在说话,惠儿已经带着一个小丫鬟端着洗脸水进来,苏桐梳洗过,喝了一口粥也就匆匆往前面去。
惠儿见茭娘面上还有疲惫之色,对茭娘道:“奶奶,您再睡会儿罢,大爷这一上去坐堂,还不晓得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茭娘用手掩住口又打了一个哈欠,靠在床头闭了会儿眼才睁开眼:“起都起了,也就不再躺了,你给我打洗脸水来,我梳洗过,也去瞧瞧婆婆起来没有?”
惠儿应是,出门端来洗脸水,茭娘梳洗过,换了衣衫就往苏母那边走。此刻天还没大亮,茭娘走到苏母房外时候,房门已经大开,一个小丫鬟正端着洗脸水往外倒,没瞧见茭娘,差点把水泼在茭娘身上。
惠儿急忙道:“没瞧见奶奶过来吗?”那小丫鬟吓的急忙给茭娘跪下:“是小的眼瞎了,没瞧见奶奶,奶奶恕罪。”茭娘没想到这小丫鬟会被吓成这个样子,只淡淡说了一句:“以后瞧着点人,还有,起来吧,这动不动就跪下,还怎么做活?”
小丫鬟应是,又自己动手往脸上打了两下,这才重新起身。这让茭娘有些疑惑,走进屋里见苏母已经起来梳洗好,刘三嫂正站在苏母身后端着小镜子给她照着后面。茭娘上前给苏母行礼,笑着道:“婆婆今儿起的早,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苏母用手把簪子插的更稳一些这才转身对茭娘道:“坐罢,我昨晚,睡的倒也好,只是……”苏母似乎有点没说完的话,茭娘往苏母的眼神那边望去,见那个小丫鬟已经重新进来,在那整理着苏母的床铺。
茭娘见这小丫鬟手脚麻利,又想起方才小丫鬟战战兢兢的样子,眉头微微一皱,等小丫鬟收拾好了床铺,退出去时。茭娘这才坐在苏母身边轻声问:“婆婆是不是觉着,送来的这两个小丫鬟,都很麻利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