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女 (羡李白)

　　“盘龙郡主来了么？过来给哀家瞧瞧！”太后听说她们婆媳到了，倒也是第一时间宣召了。恭亲王乃是太后亲生，睿王自然也是自小就受到太后的宠溺。现在他突如其来给自己找了个媳妇，太后自然也很关注。只是之前听到其他的那些王妃诸多非议，太后对慎蓉自然也就格外挑剔起来！“孙媳拜见皇祖母！”见过了慧心在皇后身边的娇憨体贴，慎蓉忽然福至心灵，决定舍弃之前嬷嬷教她的礼仪规矩那一套，而打亲情牌来为自己添加印象分。她恭敬有礼的大礼参拜，口中称呼却不是“儿臣”而是“孙媳”。果然太后听了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笑意，道：“好，来，让我看看，天赐给自己找了个什么样的美人？”慎蓉闻言缓缓抬头，脸上也带着微笑。“果然长得不错！听说你是盘龙高家的女儿？那高家倒是听说是个书香世家，你既然被皇上封为盘龙郡主，想来应该也有几样拿得出手的才艺吧？今天各位王妃，郡主们都在，不如，你露一手给她们瞧瞧？”慎蓉闻言一愣，随即笑道：“既然皇祖母这么说，那我就献丑了。今日您这里这般热闹，我就弹一曲喜相逢凑个趣如何？”太后见她落落大方，毫不矫情，不由大喜，吩咐道：“去把我的凤尾琴取来，给睿王妃弹奏！”当下有宫人去将琴摆好。慎蓉从容不迫的过去，试弹了几个音之后，便开始了表演了起来。起先众人不过是凑热闹的心态，听着听着便有人真心喝起采来。待一曲弹毕，众人只觉余音袅袅，乐声仿佛仍在耳边缭绕。“好！很久没有听到这么好的琴了！母后你倒是真的会享福！”有拍手的声音响起，却竟然是皇帝到了。一时间众人纷纷跪下行礼。皇帝心情很好，吩咐众人平身之后便问了起来：“适才弹琴者何人？”太后笑道：“原来你竟也不知道？正是你封的盘龙郡主，天赐的新媳妇啊！”皇帝闻言大笑：“天赐果然给自己找了个好媳妇！俗话说，听琴听音，我观此琴音，就知道此女必为佳妇！”说着对跟在身后的恭亲王道：“恭贺你啊！我一向说天赐是个有福的，果然不错！”恭亲王站在一旁，但笑不语。慎蓉的表现可圈可点，这一手精湛的琴艺，到底是给他们恭亲王府争光不少。从来那个睿王就是个惹是招非，让他丢人现眼的主，难得今天慎蓉给他脸上扳回一点，说不开心是假的。而慎蓉，此刻也被太后携了手，坐在一边，细细端详，轻声问话。慎蓉谈吐有致，礼仪得体，更得到太后的喜爱。这回轮到恭亲王妃开始说话了：“我们家天赐那是什么样的眼光？等闲根本就不入眼！什么嫡出庶出，我们家是不讲究那些的。盘龙郡主是皇上亲封的，再怎么嫡出也赶不上！”一席话说出去，顷刻间鸦雀无声。确实，刚刚讥讽慎蓉的都是一些暗地里嫉妒她的人家的人。恭亲王府地位超然，再怎么睿王不成器，到底还是有许多人家看中那亲王府的滔天权势。那些人明里暗里走了不少路子，连边都没有摸到。现在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高慎蓉，还盘龙郡主，就抢了他们一直觊觎的王妃位置，不怄死才怪！
　　不过恭亲王妃的那一番话，却也激起了几个好事少女的性子。“姐姐，你是皇上封的第一个郡主，说什么也比那个小小的盘龙郡主强的多了。你看她得意的，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你的书法不是京城一绝吗？不如也在太后面前展示展示？”说话的那个姑娘是成王府的千金，今天跟着她母亲进宫。不忿慎蓉这般大出风头，便开始找人出头！“我那点小玩意还是不要拿出来了，皇上可是书法大家！我算什么京城一绝，都是大家胡闹！”明珠郡主笑着推辞。笑话，这个时候出风头不是摆明了跟恭亲王府作对吗？真当别人都是傻子？肃亲王府的长女若非才貌双全，胸有城府，又怎么会第一个得到皇上的封赏呢？不过，总归会有傻子愿意出头的。有热闹好看，是谁也不会错过的！接下来向慎蓉挑战的正是一开始就讥讽她母亲出身青楼的明月郡主。明月郡主是皇后的弟弟骠骑大将军郭胜全的掌上明珠，从小被皇后养在宫中，不同于其他公主的温文有礼，她却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因为一向得宠，其父在朝中势力又大，一向没有人跟她争长论短。今日见慎蓉一下子便风光无二，又被成王的女儿一挑唆，自然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盘龙郡主好才艺，不知道可否与我切磋一下茶艺呢？”慎蓉一怔，见恭亲王妃向她使了个眼色，当下连忙笑着推辞道：“不敢不敢，我不过是会些雕虫小技，偶尔可以卖弄一下。并不能跟郡主公主们比试的！若是郡主一意要比，那我也是甘拜下风！”明月郡主却是决计不肯放过她的：“皇上都夸你才艺出众，怎么不能和我们比试？莫非你是看不起我们，还是觉得皇上看走了眼呢？”她一句话说出口，在场的众人都不由变了脸色。好一个胆大任性的明月郡主，她可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么？她的母亲郑夫人脸色铁青，刚想对皇上告饶。皇上已经笑着开口了：“少年心性，不服气别人是常有的事。盘龙郡主，你就赢下这一局，告诉她们朕没有看走眼！”慎蓉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应战。
　　一旁的恭亲王和王妃都感觉头痛万分。对于慎蓉的才艺，他们实在是知之甚少，刚才的琴艺让他们惊喜，但是其他的，说不定慎蓉并不擅长呢？可是皇帝已经开口了，自然也无法拒绝。慎蓉小心翼翼的跟着宫人前去准备茶具，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约莫过去了大半个时辰，明月郡主志得意满的出来，道：“我请皇上和太后喝茶！”说着将茶具一一摆开，她准备的茶具是一色的白瓷，色白如玉，光是器具已经令众人叹赏，接下来是一系列纯熟的泡茶步骤，明月郡主身形纤细，姿势优雅动人。在她泡茶的同时，更有一班身着白色衣裙的少女在旁伴奏。乐声悠扬里，素衣少女身姿灵动。让人有翩然出尘之感。待曲声甫歇，明月郡主笑吟吟的端起茶杯，奉给皇上，“这是今年新进的玉龙雪顶，请皇上品鉴！”接着又依样奉给太后。皇上端过茶杯，轻轻揭开杯盖，只觉清香四溢，又轻抿一口，但觉味甘气浓，唇齿之间，皆留芬芳，不由赞道：“果然好茶！明月郡主，你这一手茶艺，确实不错！”那边太后也尝过了，点头赞好！恭亲王和王妃见了心中更觉压力陡增，明月郡主在宫中人脉又熟，刚刚又是皇后宫中的一班宫女伴乐，选材又是最顶尖的，这茶艺不好也是好的。慎蓉如何比得？也不知道慎蓉会如何选材，如何应对？一时慎蓉已经出来了。却见她选了一套最普通的竹制茶具，一一铺设好了之后，却是请宫中的乐师吹笛伴奏。乐声起，慎蓉且歌且舞，唱的是时下最流行的清平乐曲调。“桃花迟暮，芙蓉又添新妆。溪水潺湲看村居，小童喜放纸鸢。老牛卧倒青青草，村人闲话桑麻。绿竹丛中喜幽居，诗酒平生，醉太平！”一曲罢，皇帝满脸笑意，道：“好一句醉太平！这是谁的词作？曲意倒是清新。”慎蓉含羞低头，道：“这是臣女拙作。在盘龙郡时胡乱涂鸦的。皇上请喝茶！”她奉上的竹制茶杯里却是一片茶叶也无，皇帝就手接过茶杯，只觉一股清淡的香气若有若无的萦绕在鼻端，再细看茶色浅碧，澄澈剔透，啜饮一口，味微苦而甘，不由眉头微蹙，再饮一口，又觉余味悠长，如是品之再三，方才放下茶杯，叹道：“这方才是茶之真味！你这个却是什么茶？”慎蓉浅笑道：“这茶名叫荷香竹露。是取荷花与竹叶上的露水烹制而成，其中我加了几粒大麦，取其平和甘香之味。”皇帝听了大奇：“就这几样平常之物，就有了这般滋味？”慎蓉道：“这些东西固然平常，烹煮的时间火候就极为讲究。托皇上的福，臣女也是侥幸没有失手。”皇帝一脸赞许，道：“这茶泡的好，词作的好，难得你还为人谦恭，不错，不错！朕没有看走眼！”当下又吩咐重赏慎蓉。而慎蓉献给太后的，却是一杯老君眉，茶叶在杯中开花，竟现出一个“寿”字，自然喜的太后眉开眼笑。至此，恭亲王夫妇终于安下心来，也认定自己儿子这回着实是捡到宝了！而那个睿王殿下，在知道自己媳妇儿居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后，心喜之余，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自卑的情绪。说实在的，他除了自认为武艺出众，相貌超群之外，那些诗书之类，可是一点儿也不通！

　　第三十九章 明月揪心

　　进宫的事情至此也就终于结束了。慎蓉跟着恭亲王妃，带着一大堆赏赐开心回府。刚刚走过皇后的宫殿，却又有一个小宫女在转弯处探头探脑，见慎蓉看过去，便对她挤眉弄眼，不是胡慧心是谁？慎蓉心知有异，便向王妃托词内急，向慧心走过去。慧心看见慎蓉，也不多话，只在她手中塞了一张小纸条，轻声道：“你千万小心明月郡主她们！”便一溜小跑走了。慎蓉拽紧了那张小纸条，回身去找王妃，却一时有些懵了。刚刚只顾着过来，竟忘了认路，现在宫阙重重，竟不知道哪里才是出口了。又不能随便乱走，身边又没有服侍的人跟着，不由暗悔自己莽撞。正无措间，却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为首一人气哼哼道：“不过是个花魁的女儿，也敢到皇宫里来显摆！分明就是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人，皇上怎么就看不出她的伎俩呢？仗着睿亲王府，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明月郡主是谁？慎蓉见不是事，刚想避一避，却偏偏又避无可避了。“哟，这不是盘龙郡主么？怎么一个人站在那里？莫非是第一次进宫，迷路了不成？”说话的是成王府的那位，慎蓉定睛细看，却见明珠，明月，宝珠等郡主都在。于是连忙行礼：“见过各位郡主姐姐！”明珠，宝珠都不是惹事的，俱各一笑回礼。明月却正愁没人给她泻火，刚刚慎蓉抢了她的风头，她本来就一肚子火，现在看见慎蓉，自然不会轻轻放过，把头一点：“谁和你是姐妹？凭你也配么？你这样鬼鬼祟祟的呆在皇后宫外，莫非是有什么歹意么？”她一开口就这样污蔑自己，慎蓉的火气也上来了。她挺直了腰身，抬头挺胸道：“明月郡主，你这话就错了。你是郡主，我也是郡主，今日我本便是进宫谢恩的，又如何需要鬼鬼祟祟在此？我视郡主如明月，是因为我心存明月，郡主疑我为宵小，是不是郡主心中只有宵小的念头呢？想我大夏国正是太平盛世，宫中也是祥瑞多多。郡主怎么会以为有人会在宫中有歹意呢？莫非郡主自己有了歹意，所以由己及人了么？”明月郡主想不到慎蓉的口齿如此凌厉，而且这般义正词严，一时倒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对话了。“好一副伶俐的口齿，只是可惜了居然在禁宫喧哗！皇后娘娘刚刚歇下，你们是要把她吵醒吗？廷尉，着人把这个不懂规矩的女人拖出去！杖打二十！”过来说话的是当今的长公主冠群公主，她一指慎蓉，那些近卫羽林不敢不从，都围了过来。明月郡主见有人给自己出头，顿时喜出望外：“表姐，你怎么在这儿？这个女人太可恶了，就是要这样对付她！”慎蓉呆立当场。自己一时只顾逞口舌之快，倒落入了现在的境地，这可怎么办呢？不由暗悔自己冲动。眼看着那些羽林卫已经围过来了，慎蓉一筹莫展之际，却听见有人厉声喝道：“大胆，你们谁敢碰我的王妃！”却原来是睿王到了。他往慎蓉身边一站，怒目而视，就如同个丈二金刚。那些羽林军自然知道这王爷不是善茬，当下站在那里，无人再敢动手。而之前嚣张的冠群公主却是一脸不屑：“我说是谁,原来是你的女人！没劲，我们走！”说着转身要走，明月郡主连忙跟在她身后也准备一起走，却被睿王一把拉住。“你等等！”“你要干什么？难道要非礼吗？”明月郡主芳容大变，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睿王有多混。早知道自己不应该惹事的！“你？”睿王一声冷笑：“你连我王妃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我可对你没胃口！不过惹了我的女人，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明月郡主急了，她又羞又气，怒道：“我惹就惹了，你想怎么样？这可是在宫里！”睿王道：“宫里又怎么样？你可以欺负我的人，我就不能欺负你么？”说完已经一巴掌打在了明月郡主的脸上：“这就是教训！你欺负我的女人，就是欺负我恭亲王府！下次离她远点！”明月郡主一声痛呼，她身边的众人也都花容失色。这时早有机灵的宫女太监去禀报了皇帝皇后，而皇后也恰好看见了睿王打明月郡主的那一幕。“放肆！”匆匆赶来的皇后一声怒斥。众人纷纷下跪行礼，睿王却是好整以暇的甩甩手，道：“皇后您来的正好，明月郡主在宫中放肆，欺负盘龙郡主，我已经替您教训过了！”皇后怒极，明月郡主上前哭诉：“姑姑，不是这样的，是盘龙郡主先顶撞我，公主姐姐她们可以作证！”明珠，宝珠她们见皇后出面，心知今日的事情可小不可大，皇后母家权势日隆，尤其是皇后的哥哥手握重兵，现在分外跋扈，已经隐隐为皇上所忌。皇上才特意将出战西戎的事情交给睿王，也是分散骠骑将军的军权的意思。现在起了这种冲突，一个处置不好，是有可能将朝堂上的纷争引导到内纬的。这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但是置身事外是绝对不可能了。显然皇后刚刚是一时气怒，现在也在寻找解决之道了。可是这明月郡主却显然不是懂事的，这会儿仍然缠住皇后不依不饶。“皇后，您的药熬好了，快进去喝吧！太医叮嘱过您不可以劳神！可千万不能伤了凤体！”一个精乖的小宫女从众人身后走过来，扶住了皇后：“您的身体不能见风！来，我扶着您！”见有人过来给她搭了台阶，皇后自然赶紧下台。睿王历来是个无法无天的主，还是让皇上头疼去吧！于是她一手抚额，道：“哀家的头好痛！慧心，快扶我进去！”说着又瞪了冠群公主一眼：“你也给本宫回你的蕙香殿去！”冠群公主闻言，不敢做声，灰溜溜的走了。见再没有人撑腰，明月郡主对那个出来叫走皇后的小宫女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无法可施。只有一路哭，一路去找她的母亲诉苦了。众人见一场风波散于无形，也都赶紧走人。开玩笑，刚刚可是差点惹出大祸！慎蓉也是胆战心惊的跟在睿王身后，刚刚自己一时冲动，可是惹了马蜂窝了。睿王打了明月郡主，想来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她身前的睿王可是一点都没有什么大祸临头的自觉。他一路走着，回想起自己刚刚的英雄救美，自觉美的不行。现在，他的王妃一定对自己特别崇拜吧？呵呵，崇拜就对了。任他什么样的美人，总归是爱英雄的！走了一段，见慎蓉走路如同弱柳扶风，姿态倒是很美，可是也太慢了吧？于是上前不由分说，一把握住美人的柔荑，大步向前。慎蓉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揪着小步跑起来了。羞怯之下也不敢挣扎，只得随着他就这样一路小跑到了恭亲王夫妇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