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女 (羡李白)

　　慎蓉坐在镜前，让全福人太太给她梳头，开脸。这一段姻缘来的太过于匆促，她到今天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今天就要嫁为人妇了，穿着大红的嫁衣，慎蓉想起了柳姨娘。昨晚，胡氏让柳姨娘身边的青云过来了一趟。青云带过来了两双柳姨娘亲手做的鞋袜。大红的绣线绣成的鸳鸯戏水的纹样，还有另一双是缠枝莲花纹的，做工很精细，看得出来做的人费了很多的心思。慎蓉接过绣鞋就掉了眼泪，不管怎么说，柳姨娘到底是真心心疼自己的。知道自己要出嫁，便紧赶慢赶的为自己做鞋子。柳姨娘进了家庙之后，先是因为棒伤大病了一场，后来整个人就消瘦了，也沉默安静了。整日里除了念佛就是念佛。这些事情，都是慎蓉再三托人打听到的。吃住方面，胡氏并不会去刻意克扣她什么。只是这样在那里，也左不过就是混日子罢了。想着柳姨娘的凄凉，慎蓉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在夫家好好过日子，为自己挣一份尊严！
　　吉时到了，随着外面一声吆喝，时辰到！前来高老爷家贺喜的宾客却都愣住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只见两班人马抬着两顶花轿浩浩荡荡的来到了门前。其中一班人马格外壮观，之前是八十八台的聘礼，后面是四个一班站成一条长队的迎亲队伍。而那个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志得意满的新郎官更是令众人惊讶万分，这，这不是京城有名的睿王夏天赐么？而另一边，陈家的十八台聘礼的队伍就显得寒酸不堪了。陈家原本的打算，庶出的小姐嘛，想来高老爷家也就意思意思，所以他们也就凑合凑合了。胡氏把婚期定的这么急，他们自然认为高家并不看重慎蓉。现在有了对比，陈家的人不由也有些急了。怎么不早说是两个小姐同一天出嫁啊？这也太寒碜人了吧？可是好像没有听说高家要同时嫁两个小姐啊！
　　“睿王驾到，老夫有失远迎！”高老爷到底经历的事情多，第一时间站出来迎接睿王。“好说，好说，岳父大人有礼了！”睿王一开口，就震傻了一屋子的人。“睿王说笑了！今日是老夫的大女儿结婚，王爷要是来喝杯喜酒那是肯定有的，若是其他的事，还请王爷改期！”高老爷说的不卑不亢。他又不是没有在朝堂上混过，今日这样的乌龙若是被睿王得逞了，他们高家还如何在大夏朝立足！睿王却是笑嘻嘻的：“高老爷，你家小姐还没有出门，也并没有与人拜堂，自然还不算是已经出阁了。所以，若是皇上的意思，想来您是不能忤逆了？”说着他脸色一正，对着身边的内侍一使眼色。那内侍向前一大步，自袖内掏出圣旨，大声道：“圣旨到！”登时一屋子里跪满了人。却听那内侍尖细的嗓音在屋内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高家女慎蓉言容德工俱各出众，性情温柔，堪称表率。封为盘龙郡主，今特指婚于睿王夏天赐！择日完婚！钦此”一遍圣旨念完，屋子里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见。高老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这好事来的也太玄了吧？胡氏拉拉他的衣服，圣旨自然是不能够违抗的。于是恭敬起身接旨。顿时屋子里一片欢腾。而那陈家过来结亲的人却都傻了眼，搞了半天，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了。到手的媳妇就这样没有了，陈家小官很是泄气，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人家是皇帝赐婚，争都没得争的。
　　高瑾敏见高老爷忙乱不堪，此刻是顾不上理会陈家人了。但就这样晾着人家也不是事，便抽空出去见了陈家小官人，道事出突然，高家事先也并不知情，希望陈家谅解。他语气中肯，态度谦和，陈家人自然也只能表示理解。然后又商量妥帖了善后事宜，退回了庚帖。
　　慎蓉坐在屋子里等着喜娘来搀扶，却听见贴身的大丫头绿纹兴冲冲的冲进来：“小姐大喜！”原来喜娘迟迟不来，绿纹便出去探听消息，谁知道刚出去就听见外面的人说大小姐被封了郡主，更是皇上赐婚，许给了当今睿王。绿纹恐怕传言不实，又特意唤了一个二门的小厮询问，对方也是笑的眉开眼笑，对着她更是客气万分。于是绿纹赶紧回来报喜。“这是怎么回事？”慎蓉心头也是极为疑惑。一时胡氏已经被众人簇拥着进了灵芝园。“见过母亲！”见胡氏亲临，慎蓉连忙起身见礼。胡氏往旁边让了一下，笑道：“如今你已经是御赐的郡主了，今后可是我们要向你行礼了。”慎蓉连忙摇头道：“母亲这话差了。就算是我做了郡主，但是孝道是绝不敢忘的。慎蓉深受母亲教导，绝不敢行不孝不义之举！”说着深深地看了胡氏一眼。显然，这些日子以来，她是真正的信服胡氏了。胡氏听了她的话，感觉心头一暖。慎蓉之前再骄纵，大体上倒终究没有出错。这一段时间自己悉心调教，倒确实更稳重懂事了。只是现在她被封为郡主，又赐婚睿王。在旁人看来那是风光无限，洪福齐天。只是那睿王是有名的纨绔王爷，据说风流成性，而且恭亲王府非比寻常，里面的情形又不比高家，慎蓉这样出嫁，究竟是福是祸，实在是殊难逆料。胡氏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处说起。
　　高老爷接了圣旨，便将睿王一行人迎至正堂含翠堂。睿王却是首先陪了个礼：“小王那日偶然间见到小姐，惊为天人。当日便向瑾修兄弟提亲，事出仓促，也难怪你们不肯允准。后来收到瑾敏的来信，实非小王故意拖延至今日，而是皇上派遣小王出战西戎，小王无法分身。战事一了，小王便回京复命。请了皇上的恩旨，即刻启程，终于未错过佳期。小王行事鲁莽，还请岳父大人见谅！不过，小王对令媛，确实是一见倾心！还望岳父大人成全！”他说的话诚恳有礼，再加又有圣旨在上，高老爷如何还有不允之理？至此也终于知道今日的这番闹剧，瑾敏始终参与其中。至于是否会秋后算账，那就不得而知了。
　　大夏国京城，恭亲王府。“这个孽子，行事越来越混账了！”恭亲王在中堂咆哮着。在他身边，是缩成一团的王府管家和垂首含泪的王妃。“都是你，平日里溺爱成性，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让我怎么向皇上交代？”王妃取出帕子拭泪，一边低声道：“王爷，天赐他不是皇上赐婚么？他奉旨成亲，没有大错啊！”恭亲王气得一拍桌子，怒道：“他奉的是什么旨？皇上一直有意将李尚书之女指给他，我也私下求过皇上几次。那李尚书之女据说知书达理，才貌双全，性情又温柔娴淑。正是我们家需要的儿媳人选，谁知道他居然瞒着我，去向皇上求娶自己中意的女子！皇上一定是被他蒙骗了，他能中意什么样的女子？在外面弄了一个叫紫烟的烟花女子还不算丢人，现在又千里迢迢的去了盘龙山！那盘龙山又有什么身份贵重的人家？这小子就是成心要气死我！”听睿亲王提起盘龙山，王妃一愣，随即开口道：“说起来，盘龙山倒确实还有一户人家，家世还算不错！王爷你可记得那个曾经名满京城的探花郎高静堂？”“高静堂？那个执意纳青楼女子为妾的酸书生？他家有什么好的？再怎么样也没有李尚书现在炙手可热！据说，要不是我再三求皇兄，皇兄都打算封他的女儿为太子妃！现在好了，孽障求了别人，太子妃人选也换了人。皇兄还要怪我贪多不得呢！”王妃叹了口气，道：“王爷，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天赐现在执意如此，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啊！难道抗旨不遵吗？妾身倒有个主意，不如，咱们求一次也是求，求两次也是求，既然王爷不喜欢高家的女子，咱们就请皇上再赐一次婚，求娶李尚书家的女儿做正妃，如何？”恭亲王深吸一口气，道：“你以为圣旨是说说有就有的吗？你的宝贝儿子不光求娶了人家姑娘，还请旨将那女子封为郡主！你说说，这算什么？简直就是匪夷所思！那女子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让那小子见了一次就跟丢了魂似地。连爹娘都扔在脑后了！娶回来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呢！”“什么？封为郡主？皇上对天赐也太宠了吧？这如何了得？”王妃也被恭亲王的话惊呆了。平白无故的，他居然就敢让皇上封一个小丫头做郡主！就是王爷的女儿要封郡主，那也是要皇上格外看重那个王爷才能有此等殊荣。大夏国的郡主总共也就五个。恭亲王的女儿是一个，另外的也都是王公大臣的女儿。且都是些出了名的有才有貌又贤良淑德的闺秀。凭什么一个高家小小的庶出女儿，就占据了一个名额？就因为她要嫁的人是睿王？那睿王也太嚣张了吧？朝堂之上对夏天赐的风评本来就很不好，这一下，恐怕就更不得了了吧？王妃私底下已经探听到夏天赐迎娶的是高家的长女，高家长女素有才女之名，而且乃是庶出，这些王妃都瞒着恭亲王。只怕他知道了更加火大，但是她没有想到儿子行事这般荒唐，迎娶也就罢了，居然还给对方求了郡主的封号！
　　“报告王爷，小王爷的车马已经进城了！”虽说恭亲王气得火冒三丈，不过奉旨成亲，那些场面上的事情还是要做的。所以一大早，王府里已经张灯结彩，安排好了所有成亲的礼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