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眨眨眼,一脸委屈:“它掉下来管我何事。”
花生气结,抱着人不和祸害一般见识的理论埋头继续干活。
少年安静了一阵,忍不住好奇,又问:“你这是在找什么?”
“除虫,亲。”
叫他亲,他很满意,轻笑着继续问:“这虫和阿生一样都喜欢吃萝卜?”
说我是菜虫?
她翻白眼不理他,他揉揉她乱蓬蓬的头发,笑的天地失色:“我和阿生一样,也喜欢吃萝卜。”
...好吧。
她耐心普及植物知识:“这个季节虫子繁殖最快,不除虫很快叶子就会被啃光,没了叶子,萝卜自然长不大,所以我们得捉虫。”
“哦。”他点点头,“阿生,咱们找机会去忘忧阁看看吧。”
“啊?”
他抬头望向天边,好听的声音带着丝悠远:“我很怀念那段日子。”那时,他养伤,她种菜,没有自由没有未来,日子清苦却很安心,那时,她时刻在身旁,如今,都有许多,身边却经常找不到她,他总觉得两人渐行渐远,某一天她会彻底不见。
这种莫名心慌让人很不舒服。
“阿生,我死,你会伤心吗?”他极随意问了句,其实是无所谓他回答的,她一症,抬头瞪他:“神经病啊,你和你妹犯同样毛病吗?”
你妹神经有问题,你也有?
他却沉默了,半响后问:“安阳好吗?”
“恩,好。”
他心里一阵不舒服:“你们,感情很好?”
“啊,恩,很好。”怎么回答呢,哎,她敷衍过去,既成事实就那样吧,可,听入他的耳里话就变了味。
他略略提高声音:“很好?怎样的很好?”
烦不烦啊,她随手捏死一条青虫:“很好就是很好,哪里都好,非常好。”
“什么叫哪里都好?”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
擦擦汗,她随口胡诌,就差暴喝,死孩子滚一边去,爷很忙。
他沉默了。
好一会儿后他问:“你们...圆了房?”
“...恩??!!”她重重一铲子土盖到萝卜苗上,悲愤地想,我也想啊可惜没那功能,我的苦,亲知道不知道啊!第一晚装醉,第二晚继续装醉,第三晚还是装醉,都快得酒精肝了啊,第四晚推说公事忙睡在书房,如此到第八晚,眼看无法推下去,便只有下药,师兄给的安神药无色无味,哄着美人喝下,稀里糊涂一觉到天亮,她将美人衣服脱光在其身上掐出几个瘀痕,天亮后衣襟半敞搂着美人装睡,如此这般,心智有些受损的公主美人完全没发觉不对。
傅流年勃然变色,忽然惊声尖叫:“花生,你敢。”
花生吓了一跳,茫然问:“什么我敢?”
傅流年一把掐住她脖子,咬牙切齿问:“你背叛我?”
“啊...”花生懵了,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刚刚还温软撒娇像只小狗的少年忽然变身成了狼,或者,他本就只是披着狗皮的狼...
傅流年却想,有如花美眷在侧,你便忘了我们一起的日子,心像被捅了一刀,鲜血淋漓,凤目内风起云涌。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背叛?
“我...”
“为什么呢?阿生?”
“...没啊,你,掐死我了,快放开。”她吼,她也是恼了,这莫名其妙的突然变脸,到底怎么了啊。
傅流年双眸赤红,满身涌动凌厉杀气,如地狱修罗般疯狂,花生大惊,本能运功抵抗挣扎起来,却不知更刺激到他,他手下收紧一副要立刻掐死她的摸样。
“放开,傅。。。流年,你疯了吗?咳咳。。。”
傅流年充耳不闻,只狠狠瞪她,眼眸内一片狂乱,千军一发间,殊童跑了进来,大声嚷嚷:“驸马,驸马,公主派人来接您,啊,你们,殿下。。。啊。。。”
花生趁机甩开他,跳开几步,大咳几声仓皇而去,傅流年垂眸望着脚下,那里静静躺着花生整理菜地用的铲子。
怎会又争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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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和二十三年四月二十,沙洲灾民暴动,太守张翰祥被杀。
四月二十三,匈奴王吐谷浑帅四万骑兵入侵,沙洲一夜被屠,血流成河,肃洲、甘洲先后失守,凉州危,安平王傅平年被掳。
五月初一,永宁王傅流年临危受命,受西北大元帅印,率七万将士奔赴凉州。
历史上著名的沙洲之变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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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地处河西走廊东端,西凉古都,河西都会,素有“银武威”之称,是“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的军事战略要地和“车马相交错,歌吹日纵横”的商埠重镇。
自古繁华的凉州城傅流年见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房屋破败街市萧条,遍地未消融的残雪,满街横七竖八的尸体,大量衣衫褴褛的百姓拖儿带女缩在街角,一墙之隔的城门外还聚集着几万流民。
天寒地冻缺衣少食,战火就在身后,惶恐不安饥饿寒冷,能进城躲一躲,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五日前,凉州太守下令封城。
城楼上裹着大氅的周宸叹道:“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
太守王高阳摸摸冷汗:“微臣也是不得已,若不封城这几万灾民一旦涌入,凉州就垮啦。”
众人默然,北风呼啸而过,有一种直入骨髓的冷,站在最前面的少年伸手紧了紧身上的貂裘淡然问道:“粮呢?”
王高阳忙跨上一步恭敬回答:“回禀殿下,西北一带三月突降大雪,后又起战乱,官仓内的存粮只够维持半月。”
☆、凉州词(一)
“一月前,安平王不是才送来一批粮草?”
“那批粮草怎能用啊。”
“怎么?”
“那批粮草数量虽多却发霉变质且掺杂沙石,根本无法食用。”
傅流年讶异:“这便是沙州灾民暴动的缘由?”
“这...到底如何,微臣不甚清楚,只,凉州这边分到的粮食棉袍等赈灾物资大多是无法用的。丰”
众人齐齐抹汗,也真是胆大包天了,赈灾物资都敢搞鬼,唉,不作死就不会死,真真至理名言。
“放粮吧。”傅流年语声轻柔。
“什么?”
“开城门,放官粮。”
王高阳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千万不行啊,殿下,城中的余粮真不多。”
“不行?”傅流年淡淡回眸,凤目云山雾绕:“作为地方大员,百姓流离失所,你不全力赈灾却关闭城门,在此各种推诿,该当何罪?”
他一如既往的优雅淡然,偏偏王高阳只觉扑面而来全是肃杀之气,冷冽入骨,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颤声道:“这这这...殿下,殿下,臣不得已啊,若不关闭城门这几万流民一旦入城必将造成混乱,即使官仓尚还有些粮,却也不够这城内城外十几万的流民使用,朝廷新的救援又迟迟不来,作为凉州父母官,我只能出此下策,先保住城内百姓再说。”
一番话说的至情至理,在场官员纷纷点头。
“哦,是吗?”少年抬头看天,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发上,他轻喃了句:“要下雨了。”凌烈的寒风吹起他的发丝,“王大人,起来吧。”
王高阳哆哆嗦嗦站起身,身子还没站稳,却听少年又道:“把衣服脱了吧。”
“啊...”他环顾四周,周围人也一片茫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脱...衣服?”
少年嗯了声,柔声道:“脱吧,这是军令。”军令,是永宁王殿下兼西北大元帅的军令。
王高阳白了脸,心中又恨又气,面前这羸弱少年不但身份极高贵还手握七万雄兵,他小小一个太守怎敢忤逆,愣了会儿,抖着手开始脱衣服,一件两件三件,阿嚏阿嚏,脱到中衣时手已冻僵不听使唤,微胖的身子在寒风中抖成一团,他顾不得脸面,哀求:“殿下...微臣...微臣...”
傅流年似笑非笑:“大人,怎么不脱了?”
“...再脱下去,微臣恐怕要冻死在此了。”
“怎会?”苍白纤长的手指指了指身后城楼,唇角一抹讥笑:“你看那些人,他们个个穿的比你少,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王高阳悲呼:“微臣怎能...阿嚏,和他们比啊。”这西北倒春寒的冷冽可不是闹着玩的,会死人的。
少年哦了一声,眸色微深:“不能比?你的命比他们值钱?”
“不,不是,我是说...微臣身子...阿嚏,阿嚏,身子没他们健壮。”
“大人用过餐了吗?”
“...吃了。”
“昨天,吃了吗?”
“吃了,吃了。”
“恩,这几天没有饿着吧。”
王高阳猛点头,身子缩成一团,又冷又怒又怕,偏偏脸上还得装恭敬,祈求这位变态殿下手下留情。
少年笑了,声音清越好听:“王大人你在说笑吧,你看,你天天都有饭吃,只偶然少穿了些衣服便觉得要冻死了,那些人又冷又饿却还活的好好的!嗯,继续脱吧,本王想看看,人的耐寒性到底是多少。”
王高阳脸色大变:“你...”
傅流年长眉一挑,忽而沉下脸,扔出一叠纸:“这是大人及凉州正七品以上官员的财产清册,啧啧,真让本王大开眼界啊。”
刹那间全场静默,而后,一阵噗通噗通声响,官员跪成一片,个个面如土色:“臣等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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