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神态语气便如民间最普通的慈父在询问自己的爱儿,傅流年愣怔了下,片刻后轻声答道:“无大碍。”
“朕已命人去湘西寻药,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谢父皇。”
皇帝点点头,话锋一转问:“西北的事,你如何看?”
傅流年垂头回答:“儿臣见识浅薄,又回朝不久...”
“随便说吧,朕不怪你。”
一殿的王公大臣盯着他,连一直躲在角落看戏的花生都有些紧张,远远瞄着那抹紫衣不自觉握紧拳头,殿上,那个如慈父般的皇帝走下宝座到傅流年面前。
“朕想听听你的见解。”
傅流年淡粉的唇轻抿,眼角眉梢划过一抹感动,片刻后,他语调轻缓地道:“西北形势复杂,民族混居,匈奴在旁虎视眈眈,此事处理不当可能引起内乱,匈奴更不可不防,四哥曾驻过边,对当地民情了解,身份又尊贵可代天子行事,钦差之职,儿臣认为再适合不过。”
皇帝看着这个儿子若有所思,辨不出喜怒,少年低垂眉目乖巧安静矗立一旁,不远处,太子一脸似笑非笑。
三天后,钦差安平王傅平年率领一万人马及大批物资浩浩荡荡开拔西北。
临行,太子带领文武百官代天子送行,宣武门外,玄色蟒袍的傅平年英气勃发俊美逼人,一扫近半年的萎靡落寞,太子眼眸含笑温言细语:“西北苦寒,路途遥远,此次赈灾责任重大,辛苦安平王了。”
傅平年朗声一笑:“为国效力是臣弟荣幸,臣弟定当全力以赴,请太子放心。”
太子挥手,侍卫奉上一只长匣,紫檀木匣造型古朴。
“父皇口谕,御赐宝剑夙澄,可便宜行事。”
傅平年一惊,呆了半响才抖着手接过木匣,噗通跪倒行大礼谢恩。
夙澄,天下第一名剑,传言得夙澄者得神庇佑,此剑在二百多年前跟随大夏开国皇帝傅倾城征战沙场,战无不胜。
太子伸手扶起他:“四弟,大哥静候佳音。”
傅平年微红了眼眶,重重点头,太子满意的笑了笑,退开一步,身后文武百官弯腰齐呼:“恭送安平王。”
傅平年满身意气奋发,心情愉悦之极,连平日里极不顺眼的傅流年此时看来都觉顺眼了许多,目光扫过,恰好那少年抬头望过来,眉目柔顺,语调轻柔:“四哥,保重。”
傅平年点点头,目光滑过他落在百官堆里的花生身上,他微一迟疑,唤:“驸马。”
缩在人堆里准备打
盹的花生忙正正衣冠跨步上前,笑的谄媚狗腿,他是得宠的王爷,而她是他妹夫,再怎么不喜欢,人前也得装着点。
“驸马,本王妹妹,你得好生照顾。”
花生点头哈腰:“当然当然,我那公主当神一样供奉。”
“恩...”傅平年斟酌着如何开口,花生暗自翻着白眼,凑过身子低语:“放心,那什么,我会罩着。”
傅平年脸微红,低叱:“老实些,不许乱打主意,否则我回来就扒了你皮。”
“当然,当然,只是,多养个人得多花不少银子。”是你自己要来招惹小爷我。
傅平年瞪大眼一脸不敢置信,此时此地她尽敢明目张胆讹银子!
花生压低声音絮絮叨叨说:“王爷知道的,公主府人多负担大,我又是个闲职没啥油水,手头紧张的很,那啥啥,吃穿用度花费不少还得买几个丫头伺候,再不济总得当个妹妹置办些什么才行吧,这得多少花费,咱总不能拿公主嫁妆去当吧。”
傅平年黑了脸,抚抚额头,咬牙切齿:“驸马,你好胆量。”
花生点头哈腰:“王爷过奖。”
这真不怕死啊,爷回来再找你小子算账。
傅平年狠狠瞪她一眼:“她的一切开销记账上,本王回来,十倍奉还。”
十倍?!不错,她笑弯了腰:“王爷英明。”
英明个屁!
傅平年狠狠一甩袖子傲然转身上马,持着宝剑带着万余全副铠甲的禁卫军浩浩荡荡出宣武门而去,身后,百官高呼。
“恭送安平王殿下。”
钦差的任务,却用大将军的规格相送,说明什么?
说明,太子这位子坐的很稳,说明,安平王殿下重新得了势,也说明,大夏皇朝未来二十年基本就定局了,官场老油条个个心里锃亮锃亮,钦差队伍前脚刚走,后脚立刻挤着向太子献媚,绝大多数,随着太子仪驾而去,只零落几个也就散了,最后只落下两人。
苍白的少年和眉开眼笑的花生。
“阿生。”
“嗯?”她独自偷着乐浑然不觉宣武门下只余她和傅流年,此刻听到唤声抬起头,映入眼帘是双极美凤目,斜斜挑起的眼尾春色如水。
她一愣,心漏了两拍。
“想什么?”他歪着头看她,阳光落在脸上晕染出淡淡荧光,整个人纯澈透明“是在想该讹我四哥多少银子吗?”
“啊...”
他弯起唇角,带着几分孩子气浅浅笑着:“嗯嗯,得分我一半哦。”
一提到钱她就不迷糊了,瞪瞪眼刚想说分个屁啊,手上一冷,是他牵住了她,“走吧,我院子里那些菜都快死光了。”
菜?
晕头转向的一个多月,她早已忘记那块在他王府里的菜地。
他拉着她边走边轻轻呢喃:“阿生,你知道的啊,我只喜欢吃你种的菜蔬,这段时间你没来,那些都快枯死了,我都饿了好几天了呢。”他软软的语调,小小抱怨着,像个受了委屈找大人撒娇的孩子,花生却感觉被雷劈了,这是傅流年?他是隐忍的是冷漠的是高傲的是狠厉的,何时见过这般爱娇撒娇像小狗般的傅流年!
“你......没事吧。”她很怀疑,他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
傅流年飘来极幽怨的一眼,花生忽然觉的他是深闺怨妇,而自己己就是那到处沾花惹草的负心汉!
避雷针有吗?借我一根。
可,只有更雷没有最雷。
“阿生,都说娶了媳妇忘记了娘,你也这样吗?”
花生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抖着嗓子否认:“没有,啊,你不是我娘。”
少年停步转头看她,美目盈盈若一泓春水泛着涟漪:“可是,你很久未曾搭理我了啊,你大婚那晚我向你道歉,你没接受,后来我病了,你也不曾来看我,阿生,你是打算就这样有了新人忘记旧人吗?”
。。。她真成了负心汉?!
可,是她的错吗?
☆、狼和狗的区别(二)
。。。她真成了负心汉?!
可,是她的错吗?
这段时日除朝堂相遇会礼貌问候,此外绝无交集,即便几日前散朝时听同僚在说他的不轻,她也只当大风吹过。
她是这样的人,看似什么都无所谓一副吊儿郎当,骨子里却有不能碰的底线,而那底线便是她的亲人。
其实若说狠绝二字,即便傅流年也比过她,可惜,很久后,傅流年才明白过来,而那时一切已无法挽回丰。
而此刻,还好,韩石生他们均平安无事,她虽被迫娶了房媳妇,好歹升级成驸马,所以,傅流年一番伏低做小、撒娇卖萌她多少有些找不到北了,摸摸头,也开始哀怨:“哪里有啊,明明是你不理我。。。”
“我饿了。”傅流年打断她的话,水汪汪的眼睛带着委屈,“我要吃你做的菜!尽”
花生很想狠下心甩开他,骂他无聊变态,再吼一句老子不是你娘,可被牵着的那只手肌肤相贴传来冷冷的触感,即便现在是四月,即便已经开始着春衣,而身边这人依旧脸色苍白肌肤冰冷,一副马上要冻死的赢弱不堪的摸样,不知怎么,她的心就疼起来,出口的狠话就成了:“...好吧。”
而身边的人,咋听微愣,之后终于松了口气,再之后,眉梢眼底全是幸喜若狂,手上加劲,紧紧握住她,仿佛,再不肯松开。
于是,农夫兼厨子的花生同学完败在傅流年无敌撒娇卖萌中,历时一个多月的争吵被轻描淡写化解,稀里糊涂随他再次走进了曾发誓永远不踏足的永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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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王府,花园菜地里,花生在干活,吃饱喝足神采奕奕的傅流年站在身后闲闲观看,不时问一两句。
“这是什么?”
“这个吗?”
“恩。”
“莴苣。”
“是午膳你炒的那个菜吗?”
“嗯,好吃吧。”
“好吃。”
“那是什么?”
“萝卜苗。”
“萝卜苗?怎么和你以前种在忘忧阁的不一样?”
“。。。是吗?”花生左右看看,翻翻叶子:“可能品种不同吧,以前那个是白萝卜,这个可能是其他品种。”
“萝卜也有很多种吗?”
“当然,白萝卜红萝卜长萝卜圆萝卜,很多种。”
他度了几步,指着邻近一洼菜:“啊,这个我知道,是韭菜。”
她撇了眼,黑着脸道:“那是麦子,不是韭菜。”
他一脸狐疑,伸手抚了抚绿叶子:“麦子?为何它要长成韭菜样?”
她擦擦汗,表示鄙视:“是你眼神不好,不是它长成韭菜样。”
“是吗?”他笑了,一脸纯真,天上飞过一只鸟,嘎嘎两声掉落头在花生头顶,她怒吼:“祸害,滚你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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