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支萤火虫样式的金簪,虫尾还镶有一颗上等南红。”竺紫琴有意顿了顿,才道,“金簪是从紫琴的婢女手中抢走的,当时她拿了金簪,寻访平梁府的各大古玩店及当铺,想看有没有人见过类似的物件,因为我们所持有的金簪是依图仿制的,真正的原物,则很可能就在凶手手中,倘若凶手又将赃物典当或转卖,兴许我们就有线索追缉到凶手了。”
“到底谁抢的,她看清抢走金簪的人了吗?为何没有报官?”贺兰遥固然心知,一切皆是贺兰晶晶闯下的祸,可为了试竺紫琴话真话假,以及竺紫琴究竟是否知道寿诞那日的事儿,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追根问底。
第一百四十三章 顺利如求
“发生的太快!”竺紫琴叹道,“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从清萝身边经过,车里的人从她手里夺走了装金簪的匣子便扬长而去,清萝根本什么都没看清,至于报官,我们也不是未曾想过,然又怕因此打草惊蛇,让凶手再次逃遁得无影无踪,权衡利弊两害取其轻,我们也只得佯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准备想法另行明察暗访,故紫琴才会冒然恳请王爷能准我义兄继续追查下去。”
贺兰遥闻言又是一阵沉吟,最后道,“平梁府自有府衙,府尹余大人你是见过的,查案缉凶本来就该是府衙之责,依本王的意思,你们不妨将案子移交给余大人处理才是正经,若本王开了特例,准你义兄私下查案,本王对余大人也不好交待呀。”
竺紫琴笑笑,“要是寻常的案子,自然是由衙门追查,只是此案非同一般,二十多年前草草结案致真凶一直不曾伏法,便是我们愿意将案子移交给余大人,恐余大人也接触不到封存在灵昌府的案宗,再说了,真凶为何人,其实我们已大致有了目标,所要做的,仅是将藏匿多年的真凶找出来,缉捕案犯乃是我义兄的份内之责,他并无越权犯矩,不过是地界之别,让他不好擅自行动罢了,所以王爷如是能通融,义兄就既可以不给余大人再添麻烦,亦可以完成所责,押案犯回京归案了。”
“这……”贺兰遥犹豫着,他不相信竺紫琴兄妹,尽管竺紫琴言之凿凿他们已大致掌握了真凶的情况,却不能保证随着凤墨的深入追查,会不会最终将矛头对准薛碧影,他再恨薛碧影,然事关平梁王府的脸面,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外人知晓当年的凶案是薛家在背后一手造成。
故他本来想由余宗北接手案子再合适不过,余宗北毕竟是自己的人,即便查出什么来,也会将该遮掩的遮掩过去,只是他又该找什么理由拒绝竺紫琴呢,竺紫琴的话听上去合情合理,余宗北倘若接手,又有那个本事找到凶徒吗?
的确,贺兰遥发现自己仍还是想知道当年的恐怖之夜,究竟是谁下的毒手,他可以替薛碧影遮掩,是因为他有更多更好的法子,叫薛碧影为当年的行为慢慢付出代价,但他却不可以放过实施凶案的人,他要将他们逐一碎尸万段绞肉成泥,否则蓝萤儿与腹中他的骨血,岂非是白白的血染华迤潭?
竺紫琴锐目清灵,如何能看不出贺兰遥的心思,未待贺兰遥开口,她又淡淡道,“我义兄说了,只要能抓住凶徒,他绝不多生事端,来平梁之前,我兄妹二人早就听闻王爷秉公守政,嫉恶如仇,想王爷也不会希望一个手上有孕妇及腹中胎儿两条人命的恶徒继续逍遥法外吧。”
“丫头,你令王爷作难了!”周奉悠悠地插话道,听不出他是揶揄还是责怪,“凤大人在平梁地界拿人,要是开出先例的话,以后各地的府衙差捕,岂非是都可以随意在平梁境办案拿人了?”
“爹爹非衙门中人,有所不知。”竺紫琴含笑解释道,“永元朝规定,凡涉及平梁境的案子,需有正式的官文提前送达平梁府衙照会一声,得平梁府许可后,差捕就能在平梁境内行使办案之职了,而平梁府方面或协作或增援,总之通常都会给予相应的支持的,反之亦然,平梁的差捕到别的地方办案,都是走的相同的程序。”
“噢?也就是说只要平梁方面许可,凤大人的行为并不逾界?”
“是啊,爹爹,紫琴刚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竺紫琴笑道,“不过因为义兄没有正式的官文,紫琴才斗胆向王爷请求特事特例,当然,若一定要走官方手续,相信此案的雇主也不是不能办妥,唯过程麻烦一些罢了,再则此案内中隐情复杂,接触到案情的人越多,怕就越容易走漏消息,让真凶再次逃遁匿迹。”
竺紫琴与周奉一唱一和,逼得贺兰遥惊觉,若是让灵昌府将案子调出来重新彻查,会闹到何种地步,查到怎么个结果,还真的世事难料,薛家的丑还能如当年一样遮得下去吗,或者有人故意揭出这段旧案,就是为了利用薛家的污点,打击他平梁王府?
要是后者,贺兰遥倒宁可事情尚还在他的掌控之内!
“好吧!”贺兰遥将心一横,做出了决断,“本王可以行个方便,开个特例,但你们也必须答应本王几个条件!”
“紫琴愿闻其详!”
“其一,本王准你义兄自行追查,可他不得打着本王或平梁府衙的名头,也就是说他的行为得自负其责,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和本王,和平梁府衙都没有任何关系,懂吗?”
竺紫琴心知贺兰遥是有意要将知情者控制在有限的范围内,且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推脱个一干二净,和他们撇清一切瓜葛,贺兰遥果然是老奸巨猾,任何时候都想着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带着内心的轻蔑,竺紫琴点头道,“此条件王爷不提我义兄也不会大肆张扬着查案的,他每每能成功追查到朝廷的要案重犯,靠的就是单独的秘密行动,否则案犯都不是傻子,岂不早就闻风而逃了?”
“嗯,其二,若是查到真凶及其藏匿之处,必须事先告知本王,最好他也有能向本王交待的真凭实据,不然本王岂能凭你们的一面之词,就让他随随便便捕走本王的子民?”
竺紫琴微微眯缝了双眸,“还有别的条件吗,王爷?”
“剩下的,就是抓捕案犯之时,得有本王的人在场,以保证案犯不会再次脱逃,如此,等事情完结后,本王也好同余大人解释,以免他心生误会,你意下如何?”
竺紫琴想了想,笑着再次颔首,“王爷的建议十分周到妥当,王爷的条件,紫琴想应可以代兄长答应下来。”
“那就这样吧!”贺兰遥此时方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悄悄松开了薛碧影,“来,闲话勿要再多说,酒菜都快凉了,大家还是赶紧开宴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颠倒黑白
一句话提醒听得皆愣了神儿的众人,尤其贺兰元靖与贺兰晶晶,他们开始还以为所谓查案之说,不过是竺紫琴又编出来的一套说辞,始料未及那金簪的背后竟果真牵涉血案?还有他们的父王居然会答应竺紫琴,莫不是他们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而他们的父王显见,好像知道一些什么。
再仔细一想,更加奇怪的是,由于金簪的出现,他们的父王迁怒于母妃,难道母妃才是跟血案关联莫大的人?不寒而栗,贺兰元靖瞧了一眼他脸色苍白,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的母妃,内里的惊骇难以言诉。
“妾身斗胆,这第一杯酒敬王爷,娘娘,祝王爷与娘娘福寿永康,千岁千千岁!”姚氏从薛碧影的表情中,似乎也嗅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息,她第一个回过神来,端起桌案上的酒盏,起身敬酒。
“老朽同敬王爷,王爷、娘娘千岁千千岁!”周奉跟着站起,附庸相敬。
随后殿内诸人亦纷纷离座,共敬着贺兰遥与薛碧影,“敬王爷、王妃”、“敬父王、母妃”之类的声音此起彼落。
贺兰遥绷紧着的脸终于展露出一丝笑容,“好,大家共饮此杯,本王先干为敬!”
随着贺兰遥率先酒盏见底,其他人也跟着各自一饮而尽,独独贺兰元靖先是望向了竺紫琴这边,见竺紫琴以袖半掩着干了杯,他才不紧不慢地灌酒入喉。
重新落座后,婢女们又端上来两道热菜,美酒佳肴,香气四溢里,却极少人有心思去动箸,贺兰遥似无话找话地说了几句后,便转头向周奉道,“周公,余大人昨儿跟本王说了,正在加紧搜罗大公子是否有涉案的一些证据,本王相信,哪怕有些情况对公子不利,那也仅是公子的一时糊涂,孩子们嘛,都还年轻,难免有闯祸的时候,咱们年轻时,不也常常不知轻重吗,倘若公子能够主动向余大人坦承一切,念在他是初犯,又并非存心谋害大小姐,仅是想让她吃些教训的份上,余大人说不定根本不会定他的罪,教育他几句以后别再犯浑的话,大概也就会将他放回来了。”
竺紫琴心头一动,贺兰遥煞费苦心,绕了半天舌,不厌其烦地详尽叙授,无非是叫周奉将他的原话带给周阗,明明蓄意谋害到了贺兰遥嘴里就变成了小孩子闯祸,弄出人命来也是用无意闯祸一词就可以轻松带过一笔勾销的吗?
而且还有意当着她的面讲,怪不得堂审结束贺兰遥留住他们,再三向她施压,叫她放人后路,想来贺兰遥根本没准备追查周阗的恶劣行径,而是一门心思想要堵住她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