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你不计后果,她或许根本不会死,你,是间接凶手,你,杀了她!”凤墨一字一顿。
竺紫琴缓缓颔首,“对,我间接害了她,可我对平梁王没你想象的那么了解,我料定王爷追查金簪的来历一定会把王妃身边的婢女责问个遍,然就因为她接了蔻郡主的礼,帮蔻郡主做了一下手脚,即招致杀身之祸,换了你就能笃定到这个结果吗?”
“你让沈榭去王府后门等着!”
“相处这么久,你不懂我总是会做最坏打算吗?”
沈榭错愕地看着他的主子与竺紫琴压低声音激烈地争执着,忙劝道,“爷,姑娘,你们都别争了,要小的说,冤有头债有主,这笔账该算在平梁王身上才是,姑娘做的没错,王妃本来就不是好东西,让她吃点教训怎么了?这教训还太小了,让人觉得有点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样子。”
凤墨与竺紫琴听了,皆沉默下来,彼此别扭着身子,谁也不去看对方,亦不愿再开口。
隔了好一阵,凤墨忍不住了,道,“永元朝有法度,禁止私法处死奴婢,错手打死的除外,那也要交衙门备案,付纳一大笔的抚恤,王爷身为一方之主,居然带头蔑视法度,草菅人命,避人耳目草草掩埋,此事若宣扬出去,不知朝廷会不会派人来平梁查问王爷?”
“不会!”竺紫琴断然道,“区区奴婢的性命算的了什么,朝廷绝不会为了这么一桩小小的命案就来找平梁王爷的麻烦。”
“所以就这么算了?还是你能有更好的办法扳回一局,为受你所累的人讨还个公道?”
“公道算个什么东西!”竺紫琴冷冷地啐道,“人都死了死不复生,有能大得过人命的公道吗?”
她的眼底冰冷,且带着凤墨好久都未曾见到的锋利与不屑,竺紫琴停顿须臾,冰刀似的目光扫过凤墨,“但对手既然心狠手辣,我也就绝对不会再跟他客气!”
凤墨内心暗叹,还用说吗,事已至此,搞不好他们都得命丧平梁,故余下的争斗必然只能你死我活了。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凤墨问道,“婢女的死说不定是王爷杀鸡骇猴,蔻郡主受此惊吓,不一定能顶住不说簪子的真实来源,到时,王爷就会派出人手满城搜索我们!”
“搜索出我们并不可怕,真要正面交锋我自会有一套说辞,平梁王爷无凭无据,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不过……”竺紫琴站起身,“是该去周府打个招呼的时候了。”
平梁王府,贺兰晶晶度过了她有生以来最难忘的一夜,云玉在她眼前被杖毙时,血肉模糊的惨状一直在她眼前晃动,还有一想起云玉临咽气前,抓住她的裙幅一角,哀哀求她救命的可怕景象,贺兰晶晶就吓得浑身发抖。
云玉未经多少逼讯其实已如实吐露了是受贺兰晶晶所托,才在王妃寿诞之日用了贺兰晶晶孝敬给王妃的首饰,然两相对质,贺兰晶晶自然是抵死不认,她的生母姚氏也在帮她说话,说贺兰晶晶的贺礼是与她的一并送往王妃处,并没有单独送至王妃屋里,不信王爷可以依据礼单查实。
姚氏知道所谓礼单,根本不会有,因为王妃一向都看不起她们灵露别院这边,加之她每年送给王妃的寿礼不过是一些养身的补品,王妃根本没放在眼里,往往吩咐手下人收下了事,随后就不知扔在何处去了,年复一年,那些手下哪里还会详加记录?
本以为抵死不认,贺兰晶晶就会没事儿,至少姚氏跟贺兰晶晶都不曾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平梁王也未过分相逼,只命人将云玉拖出去乱棍杖毙,理由是不安本分,惑乱王府及平梁王妃,并命贺兰晶晶必须在旁观看,直到云玉咽气为止,贺兰晶晶心惊肉跳地目睹每一棍的血肉横飞,听着棍棒下的惨呼,像是每一棍都打在她自己身上。
接着看完刑罚的贺兰晶晶又被带至平梁王面前,此时的她已近崩溃,连站都站不稳,可她刚欲向父王坦承一切时,平梁王偏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晕头晕脑的贺兰晶晶被关进王府专门责罚下人的黑屋,一关就是一整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贺兰晶晶不知道她的夫君郡马爷龚明兴实在也比她好不了多少,龚明兴尽管很快推脱了干系,证明与此事无关,但因为被王爷叱责是无力管束妻子的废物,且有挑唆妻子无事生非之嫌,也被软禁起来,整个晚上都放佛被人遗忘般,连个送饭送水的人都没有,粒米未进滴水未沾的龚明兴,饥肠辘辘口焦舌燥,除了躺在床上强迫自己用睡觉来忍熬时间,什么也做不了。
第二日将近中午,贺兰晶晶被放出来,和头日入府时的光彩照人判若两者,整个人都像脱了形,蓬头垢面脸色惨白似厉鬼不说,还双目呆滞痴痴愣愣。
平梁王贺兰遥平静地听完贺兰晶晶讲述了前后始末,冷冷地叫人把她扶下去梳洗,待众人都退下去后,他再次端详着手中的金簪,金簪依旧泛着华贵精致的光泽,却怎么看都不复从前的美丽。
那对男女究竟是什么人,他们的手上怎么会有金簪的仿制品,贺兰晶晶从别人那里抢得物件,不能证明那对男女就是别有用心,可整个过程,有太多的巧合,精明的贺兰遥一眼便看出贺兰晶晶是一头钻进了别人下的套而不自知。
整个局行云流水顺理成章,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与口实,甚至就算找上门去,对方也可以推个一干二净,或者反过来坐实了贺兰晶晶手段卑劣行径令人不齿,能布此局者,在贺兰遥看来,非江湖老手莫属,偏从贺兰晶晶口中描述,这对男女的年纪根本不似久经江湖之人。
第八十七章 周府纷扰
莫不是他们的背后还另有人操纵?凭着经验,平梁王认定此种可能性最大,然他左思右想也揣摩不透究竟谁会在打平梁王府的主意,今时今日平梁王府的势力世人仰望,谁会不自量力以卵击石?难道是……朝廷?不,不可能,没有他贺兰遥的支持,贺兰棠凭什么登上帝位,若想过河拆桥,也未免太早了些,就不怕把他惹急了,彻底反了吗?
“来人!”平梁王突然沉声相喝。
一个下人在呼喝声中闪入屋内,俯首恭立。
“去把弓良找来,立刻!就说本王有差事要他办!”平梁王吩咐道。
下人喏了一声,退身出门,不到半个时辰,又是一道灰色的人影闪入了平梁王的书房。
平梁城周府,竺紫琴与凤墨在会客厅等了好一阵子才见周阗跚跚出现,周阗踏入厅内脸上堆起极为勉强的笑容,仿佛对二人的造访颇不情不愿。
与凤墨寒暄了两句,周阗的目光落在竺紫琴身上,惊异道,“这位莫非就是……”
“在下的小妹,当日女扮男装!”凤墨微微笑着答道。
“诶,咳咳,没想到竟是位姑娘,周某当日甚是失礼,甚是失礼啊!”周阗慌忙作揖致歉,眉目不由在竺紫琴身上多停留了几分。
“周兄不必介意,我兄妹二人突然到访,才真是冒昧了!”竺紫琴屈身还礼,心下对周阗目光中的轻浮之色很是不舒服。
“哪里,听贱内说,二位前两日就曾到过鄙府?”
“是啊。”凤墨也不否认,“恰逢周兄不在,夫人不便叨扰,我们也就只好匆匆告辞了,本来不太好意思再来相扰,然又觉得离开平梁之前,不来跟周兄打个招呼,未免失礼,故仍是硬着头皮二次登门,唐突之处还望周兄见谅!”
“客气了凤兄!”
“对了,上次来闻听周兄添喜,未能及时道贺,这次一并补上,区区薄礼,在下和小妹的一点心意,还望周兄莫嫌弃!”凤墨说着,拿出事先备好的一大摞各式礼盒,也就算作是没空手登门了。
周阗假意客气了一番,下人便接走了礼盒,看茶落座后,周阗遂问起了官道遇劫的事儿,且称他已报案,只是至今官衙都还没有盗匪的消息。
凤墨就说自己也是报了案的,一样未得知更新的消息,幸好沈榭捡回了一条命,他周阗亦未受伤,不幸中的大幸了。
听到沈榭没事儿,周阗放宽了些心,他本来还怕凤墨是来兴师问罪,见凤墨没那个意思,就提出愿补偿凤墨的马车钱,对周阗这类人来讲,只要是钱能补偿,人情也可以当是一笔勾销彼此两清。
凤墨一口拒绝,“在下的马车不值几个钱,周兄,在下早就当是车丢了、坏了、不能用了,千万别再提什么补偿之事,否则岂不显得在下是看中了周兄的钱财,才与周兄结交的?”
周阗尴尬地笑道,“怎么会,只不过让凤兄平白损失,周某实在过意不去。”
“遇上山贼,谁也意料不到!”凤墨摆了摆手道,“你我两方只要人平安,其他皆小事儿,皆可以不必放在心上,你说是吗,周兄?”
“好吧!”周阗无奈作罢,跟着问起凤墨他们到平梁来的目的以及行程安排,而目光则时不时地有意无意扫过竺紫琴,显见相比谈话内容,竺紫琴更让周阗感兴趣些。
很快,话题到底转移到了竺紫琴身上,周阗问,“不知凤兄的小妹年方几何,有没有婚许嫁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