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只有凤墨抬眸望到竺紫琴的表情时,才料定竺紫琴一定又在琢磨些别的什么,十五岁的丫头永远那么冷静,从不真正为些目眩神迷的表面现象所动,他钦佩,更加为她处世不变的沉静气质所吸引。
“凤兄,要不要试两把手气?”青长英笑吟吟地注视着凤墨,至少凤墨与竺紫琴面上所表现出来的惊叹,还是让他颇为得意和自豪的。
不过自从凤墨与竺紫琴拉拉扯扯,连番小动作后,青长英就很自觉地与凤墨保持距离了,连神色表情也收敛了不少,不再含娇带嗲得那么厉害。
“在下……”凤墨摸了一下衣襟,不好意思道,“刚刚走得匆忙,在下好像没能带足银票。”
“放心,凤兄,今儿观主做东,无论凤兄玩什么都不需花银子的,输了观主承担,赢了归凤兄!”
凤墨笑,“那可是太抬举在下了,在下岂敢当?”
“都是自己人怕什么,随意博个运气吧,凤兄,请选一色琉璃珠下注好了。”青长英使了个眼色,那伙计即来到了机关按钮前。
凤墨略一沉吟,抬手在左侧的麒麟头上敲了敲,“就选它吧。”
“紫色?”青长英颔首,“好,紫气东来,大富大贵,愿凤兄心想事成!”
伙计按动机钮,叮铛作响中只见各色琉璃珠先后滑落,在旋转的琉璃盘上绕动不止,而盘中心则水花四溅,莲花盏晶莹夺目地顺着与大盘转势相反方向的水流游移着,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皆紧紧追随紫色的那枚琉璃珠,不知它究竟会落向何处。
接着先是一颗蜜黄色的琉璃珠滚入了莲花盏,最后紫色的也终于稳稳地落进同一莲花盏里,伙计用专门的长柄漏勺舀起琉璃珠递给了青长英。
青长英捻两珠在手,仿佛若有所思。
凤墨道,“借公子吉言,看来今日在下的运气还挺不错的。”
青长英柔柔一笑,“凤兄知道吗,此大盘虽是用来博运气的,但神奇的是,它亦能暗示冥冥中的命运。”
“哦?还能算命?”凤墨不以为然笑道,“不会吧,那请教公子,在下这紫珠重叠落于先落了一枚黄珠的琉璃盏中,又是何解?”
“黄乃帝王之象征,这一局黄珠最先落盏,按常解是有帝星入位,紫往往代表极富极贵者,追随黄珠而坠,说明凤兄将可能遇到真命天子,辅其左右啊!”
“哈哈。”凤墨长笑道,“公子的解局快把在下吓死了,这屋里总共就四个人,莫非公子你是真命天子?”
“非也非也!”青长英连连摇手道,“长英只说按一般的局相来解,此话博大家一哂罢了,切不可信以为真,更不可乱言啊凤兄,传出去你我都要有杀头风险的!”
“但长英相信。”青长英话锋一转道,“凤兄的将来必定前程远大,不予今日同啊。”
“多谢公子吉言相赠!要是在下真有荣华富贵的一天,定返平梁重重酬谢公子今时的鼓励,可惜在下闲散惯了,怕会令公子失望呐!”
青长英笑而不语,将两枚珠子各还其位,又问竺紫琴道,“小妹呢?好容易出来玩一趟,不来试试吗,赌运气赌前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诶公子,紫琴一介女孩儿,需要什么前程和运气啊!”凤墨阻止道,青长英故弄玄虚,他可不愿竺紫琴受到影响。
竺紫琴问,“我也可以试吗?要选什么颜色好呢?”
“随姑娘的心意就行,输赢仍是照凤兄一样算。”
竺紫琴深吸一口气,“你们刚才说黄色有帝王之象,那就黄色吧。”
凤墨讶然,“紫琴你……”
“小妹好气魄,”青长英眼眸中头一次对竺紫琴有了几分欣赏之色,“小妹是不信琉璃大盘的命局,要破局给我们瞧呢!”
“第二场,押黄注,开局!”随着青长英的扬声吩咐,各色琉璃珠又一次开始了轮盘上的旋转,“铛、铛”两声,一前一后,坠入同一莲花盏的两珠显示赌局胜负已分输赢已定,然众人却全都愣住,神色各异。
“瞧见了么,哥,我才是真命天子,你这辈子都得陪在我身边,照顾我左右了!”竺紫琴嬉笑着调侃道,她的随意和轻松顿时让愣怔当场的凤墨与青长英都回过神来。
当然,她怎么可能是帝王,黄紫两珠又落在同一莲花盏上,不过是巧合罢了,凤墨与青长英皆如此暗想着,为神奇的巧合作了开解。
“你是在咒自己嫁不出去吗?”凤墨故作无奈,对着青长英长吁短叹,“公子呀,你若是也有一个摊在手里嫁不出去的妹妹,你就一点也不会羡慕在下了。”
青长英抬眼,似笑非笑,“二位好彩头,下了两注两注皆赢,按剩余六珠尽皆流局算,每一注庄家都得赔凤兄跟小妹六倍的注金,呵,许观主今儿是要破费一笔了。”
“别!”凤墨摇首道,“我们随意玩的当不得真!待会儿公子可千万别提输赢之事。”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许瀚星的声音,“青爷、凤公子、凤姑娘,湖船已经准备停当,三位可以移步船上去坐坐了!”
“好。”青长英道,“凤兄、小妹,二位请吧!”
凤墨和竺紫琴出了房间,青长英留在最后,负责盘局的伙计忍不住凑近青长英压低声音道,“爷,今儿的盘好生诡异!”
青长英摆了摆手,示意伙计别再说下去,随后他又看了一眼琉璃大盘,方才跟出门外。
第八十四章 言归正题
的确,他是很迷信,开赌坊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迷信的,迷信运气迷信风水迷信吉利与否等等之类,青长英带凤墨他们来看琉璃大盘,除了炫耀的因素之外,其实还想窥测自己将要迈出的一步运势如何,他不懂什么朝政,却亦知道把手伸向王府的私库,多少都还是要担点风险的,元荣再肯罩着他,毕竟元荣的头上还有个老爹,而那位老爹却不怎么喜他青长英。
然凤墨与竺紫琴的两局示象反倒让他疑惑了,有一种传言,通常某个人的第一手赌局,会昭示这个人将来的命运,此后无论输赢都注定会走向命定的结局,青长英相信这一种流传在赌坊间的说法,他的第一手局就是差一点通杀,只差一点点。
所以青长英觉得他今日的荣华富贵恃宠而骄,理所当然是上天早注定,是上天为他铺就好了的直上青云之途,他只要顺命而活下去就行了。
一个人深信不疑的东西突然有一日出现了异象,意味着什么?是提醒是示警?还是暗示他这两人非同一般,是他的机缘?青长英百思不得其解。
黄色乃帝王之象征,紫色喻之大富大贵,这两句虽是青长英信口胡诌,可两枚琉璃珠连续两次都以赢家的势头落于同一花盏内,琉璃大盘运转了一年多,开了数千场次的赌局,还是头一遭出现如此惊人的巧合,即便竺紫琴再轻松戏语,也不可能完全消除青长英心底的疑惑,这两人,究竟什么来头?
不管什么来头,有一点青长英几乎十分笃定,两人的运势极强,如有鬼辅神助。
湖船泊于岸边,水榭之侧,水榭亭台内则有四五名伶人拨弄丝竹,曲乐悠扬婉转,不缓不急,在湖面上飘出很远,湖船与水榭除各装缀的典雅华贵外,还悬满了精致的花灯,映亮了周遭的一树一木一山一石。
灯火下,湖船上,满桌子的酒菜色香味俱全,竺紫琴他们依序围桌而坐,但许瀚星只是侧立在旁,未敢入座。
“许观主,好盛情的款待,在下先谢过了!”凤墨主动与许瀚星搭着话。
“哪里哪里,区区薄酒小菜,还望诸位不要嫌弃鄙观寒酸!”许瀚星拱手道,“诸位慢用,有什么事儿吩咐船头船尾的伙计就成,在下还得照顾着观里的生意,就请诸位恕在下不能多陪了,望诸位尽兴,尽兴啊!”
“诶,观主别急着走啊!”见许瀚星匆忙想开溜,凤墨故意唤住了他,“观主邀在下前来,美酒佳肴相待,怎么能就把我们撇下不管了呢,来来,一起喝几杯,最起码大家一起说说话儿,观主再去照顾生意也不迟嘛。”
“这……”许瀚星拿眼看向青长英。
“凤兄说的是,你这个观主既然做了东,怎能不敬大家几杯酒就走呢!”青长英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快坐下吧,观里的生意不是自有伙计们照看着吗,你还有甚可担心的?”
“那好。”许瀚星得了令,忙在凤墨另一边坐了,又替诸人和自己斟满了一杯酒,举杯道,“凤公子,在下有眼无珠,不识凤公子英名,怠慢之处还请凤公子千万见谅,在下已吩咐下去,以后梅元观将随时为凤公子开放,凤公子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且再无需付入观费用。”
“观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凤墨笑笑,“不过在下大概再待两日就会走,所以就不劳观主再为在下费心了,至于……”
凤墨顿了顿,以说笑的口气继续道,“在下觉得观主不识凤某的大名是好事儿,因为识得凤某的人,与凤某之间怕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交情。”
“呵,凤公子真会讲玩笑话!”许瀚星忙道,“无论如何,在下敬凤公子,还有凤姑娘,你们能光临,鄙观真是蓬荜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