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不是帮不帮的问题,大概在哪个环节上阴差阳错了!”竺紫琴略一沉吟,又道,“另则龚明兴也十分的奇怪,他的反应倒才真像是服过合欢散。”
“噢?王府的合欢散是补药吗,不分场合地点谁都乱用?”凤墨啼笑皆非,“听你说着,郡马爷八成是又闯祸了。”
“可不,一边王爷、贺兰晶晶在姚氏屋里守着良医们救治姚氏,一边宴殿在彻查毒从何而来,唯独郡马爷是忙中抽闲,乐得快活去了,你说王爷知晓了,还能饶他?”
凤墨默默地把所有的线索理了一遍,感概道,“好乱!平梁王府乱成了一锅粥了,真是太出乎意料!”
竺紫琴点点头,“乱未必不是好事儿,我隐隐地觉着似乎有可利用之处,只是今夜我的脑子也有点乱,一时暂还没有想出什么头绪来。”
“我已经很庆幸了!”凤墨道,“贺谦与元靖显见都是针对你,不过不是一个路数罢了,你能平安无事,一点都没受到牵扯,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光想一想都令人后怕,不是吗?”
“不会。”竺紫琴苦笑,“无论飞燕癫还是合欢散都难不倒我,你知道我虽不喜欢用毒,可对天下毒物及下毒手法还是比较知悉的,也比寻常人更加小心谨慎,所以你放心,他们没那么容易得手。”
凤墨摇首,“我不是这个意思,贺谦与元靖即使先前不是一个路数,经此一夜后,他们大致也能得出和我们相仿的结论,他们会联手,会变本加厉,会想着把吃了的亏,都从你身上找回来,而且,他们对你更加有所了解,就一定会琢磨出别的法子来。”
“没错,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得要快刀斩乱麻,尽快解决该解决的人,能解决的人。”竺紫琴这般说的时候,声音愈见转低,像是沉闷的低喃。
“紫琴?”凤墨狐疑地唤了声。
竺紫琴转眼,侧目望向了黑暗中的某处,“我没事儿!”
“姚氏的死不能怪你,和先前死的那个丫鬟一样,要算账只能算到贺谦和元靖头上。”
“我知道!”
“上一次我有些误会,说的话很过分,过后我想通了,人命在他们眼中无非草芥,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和权势,无论我们做不做手脚,也总会有无辜的人命丧他们手中,所以你不必难过,只管打起精神应对便是,用不着责怪自己,好吗?”
竺紫琴闻言再次轻轻笑了,凤墨的态度果然是前后天壤之别,上一次他们为了丫鬟的死而争吵,现在倒轮到他对自己娓娓相劝,世间所谓相知相解,其实也就莫过如是了。
竺紫琴道,“我责怪自己,不是因为她们受我所累,枉送了性命,而是怪我人卑力弱,没法子也没有能力一下子解决所有问题。”
“没关系,”凤墨笑道,“还有我呢,哪怕同样人卑力弱,我会陪着你一路走下去。”
竺紫琴笑而不语,一路走下去?可能吗?但得这一路能走得顺利,她就已得惜缘了。
“总之,明儿吊唁是危险也是机会,我会把握分寸的。”竺紫琴在短暂的沉默后,将话锋转到了正事儿上,“你就不必跟着去了,白天里得空就好好的休息,连着每晚忙到三五更,太是消耗体力,我可不想你因此身手大打折扣,毕竟平梁王、世子以及郡王身边都不乏高手,咱们是不怕一万也要防万一啊。”
“嗯,不用管我,我会看着办。”凤墨不想分了竺紫琴的心,故满口应诺而未强求跟竺紫琴一起进王府,“算算时间,沈榭他们如果顺利的话,明后两日内差不多也该回了,你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去准备的?”
“有!”竺紫琴道,“不过不是关于沈榭他们的,而是另外一件,等明儿回来后,我再详细说与你听。”
“好,那你就再睡一会儿……”凤墨回身看向窗外,“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天亮,又该是怎样漫长的一天……”
第一百五十四章 灵堂遗帕
平梁王府,没有想象的车马拥堵,许多达官贵人在接到消息后震惊之余,还得匆匆忙忙地去准备吊唁之礼,姚氏虽不过是个妾室,但王府的妾身价自然又不同于一般,尽管王府下发的函帖也是极为简单唯求低调处理,可王府的红白喜事,谁又真好意思两手空空登门呢。
便是周府这边,头夜就知道消息者,亦是忙到了巳时,方才准备停当前往平梁王府。
车内无语相坐,头夜的倦怠还写在脸上,加之一身的素服玄袍,倒是很应景地显出些哀沉的气氛,竺紫琴留意到周奉的精神不济中,似乎还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她想起早上些的时候,管家周远堂从周奉屋里出来被她撞见,脸色亦是不大好看,她初始以为周远堂不过是找老爷子商议备礼的清单,故随意地问了句,“管家辛苦了,时间仓促了点儿,筹备起来没什么问题吧?”
孰知周远堂愣了愣后才反应过来,“大小姐说的是去王府吊唁所需准备的礼品吗?噢,在下会尽快处理妥当,大小姐毋庸担心。”
跟着周远堂又似啧怨般地补充了一句道,“大小姐若真关心周府,就该知道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大家也才都能太平无事。”
竺紫琴蹙眉,追问道,“什么意思?”
周远堂却已不愿再多话,说了句“没什么,在下就是觉得最近的麻烦简直像赶集似的一连串着来,觉着有些力不从心罢了。”
说完周远堂即拱手告辞,匆匆离去。
周远堂的反应说明他一大早同周奉商议的并不是什么礼单,且商谈的内容让两人的心情都比较低落,那究竟会是什么事儿呢?莫不是周家的生意也出了问题?竺紫琴仔细地又瞧了周奉一阵,觉得不像是生意方面对周奉造成了影响。
不知不觉,马车穿街过市,终于停在了平梁王府的门前,竺紫琴遮好面纱,随着周奉下了马车。
守在府门外相迎宾客的都是王府里的小厮们,环顾四下竺紫琴也未见贺谦的影子,本来这种场合理应是由贺谦负责迎送和收受礼品的,而此刻由他人替代,未免有些轻慢和失礼之嫌,不过想想亦可以理解,贺谦大概正不知为何事忙得抽不开身呢。
负责接待竺紫琴他们的小厮,一路将他们引往灵堂方向,灵堂就设在王府的议事殿之后,是由一间空闲着的偏殿临时布置而成。
沿途,只见黑黑白白的花朵点缀在各处,回廊飘摇着的青色帐幔更令气氛愈见沉重,与头夜所见的流光溢彩相比,只一夕的功夫,王府已是物是人非。
到得灵堂,早有先至者正与贺兰遥在灵堂外说着什么,周奉一见,即压低声音提点竺紫琴道,“那身穿暗青灵芝纹缎袍,比王爷略矮一些,身形一般精瘦结实者,就是世子妃的父亲,平梁大将军左延宏。”
“唔。”竺紫琴微微颔首,还未来得及再问,那边贺兰遥已瞧见了他们,“周公,辛苦了!”
“周某来迟,还请王爷见谅!”周奉赶紧上前,朝贺兰遥及旁边的几人一一施礼。
“周公不用客气,哦!”贺兰遥看了眼周奉身后的竺紫琴,向那几人介绍道,“周府大小姐,周公前几日才将其迎回府中。”
“呵,我们已有所耳闻,没想到大小姐已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了!”几人虚与委蛇地寒暄着,眼里偏尽是冷淡不屑与不信任的目光。
这几人除左延宏外,俱是平梁王手底下的文臣,亦知平梁王和周家的关系,故他们虽未将竺紫琴放在眼里,对周奉却也不得不保持着三分客气。
周奉于是为竺紫琴逐一简单介绍了下,而竺紫琴则至始至终,都保持着恭谦有礼的样子,客客气气地应话,对他们眼底的冷薄只作不见。
跟着,周奉就提出带竺紫琴到灵堂内拜祭姚氏,贺兰遥点头同意,让他们拜祭完,也去会客堂坐一坐,王府已备下茶果点心以候众宾客。
周奉谢过,两人离开贺兰遥等人,直往灵堂内走去,竺紫琴偶有回眸,只见左延宏的目光仍在紧紧追随他们。
事实上,同另外几人相比,左延宏显得不苟言笑,寡言少语,但在他的眼中,反倒没多少轻慢,他看向竺紫琴的眼神,既是深究,又好像带着某种犹豫不定。
灵堂内,左右两侧各立着披麻戴孝的贺兰晶晶、元荣、元靖及左苏青四人,尤其贺兰晶晶,更是一身的重孝,自然,姚氏是她的亲母,她披重孝才合规矩,然她的身畔,却独独不见龚明兴。
见此,竺紫琴心中暗叹,龚明兴算是完了,如此重要的场合,居然连应应场面都不再需要龚明兴,他的郡马爷生涯怕是已走到头了。
上过香,一番祭拜之后,周奉走近贺兰晶晶,“郡主殿下节哀顺变吧,好在还有娘娘主持王府诸事,必会比从前更加疼爱眷顾郡主殿下的。”
此话好比伤口撒盐,贺兰晶晶心痛得胸口猛缩,蹙了眉勉强应道,“多谢,母亲去得不明不白,这事儿不算完!”
她说的时候,还看了竺紫琴一眼,哭肿的双眸怨毒之色犹深。
竺紫琴暗暗冷笑了一下,打定主意不去理会贺兰晶晶的挑衅,一旁的贺兰元荣则慌忙提醒道,“晶晶!父王千叮万嘱,叫我们绝口不能提昨夜之事,你怎么又……?连父王的话你都不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