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来不及细问,此刻,两个人必须捆绑紧密,否则一个不留神,她就会有被劫去的危险。
围观的群众尚未分清状况,看见马车失控,纷纷躲在旁侧,不敢近前。
眼看着黑衣人越逼越近,朱见濂扫视周围,瞥见近处有一家瓷铺,门口支起一个木架子,上面稳稳当当摆着三排陶瓷,守着瓷器的是一个体格壮硕的男子,面无表情盯着眼前情形,全然置身事外。
“我们过去,你先去砸了那些瓷器。”朱见濂低声说着,果断将沈瓷护在身后,一同往瓷器方向迈了两步。
沈瓷很快领会到他的用意,看着满架子的瓷器,舍不得破坏,但情势已容不得她犹豫,猛地伸手过去就将架子腿拽起,往前猛地一掀。
那男子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满架子的陶瓷倾斜而下,落在坚实的泥地上,清脆的破碎声盈满于耳。下一瞬,火气立马便窜了上来,盯准了沈瓷不放:“你你你,不许跑!赔钱!”
他说完向瓷铺门口站着看热闹的大娘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她跑回店里搬救兵。
朱见濂动也不动,只将沈瓷拢在怀里,牢牢锁住。黑衣人疾步近前,很快已逼到他身边,一只手掐住沈瓷的胳膊,欲以蛮力将她从朱见濂的保护中扯出;另一只手狠狠击在朱见濂的背部,正是他方才着地的伤处。
朱见濂咬紧牙关,以臂膀与黑衣人的手抗衡。黑衣人没想到淮王世子对沈瓷如此维护,下狠力也没能把两人掰开。偏偏在执行任务前,他还被嘱咐不能动淮王世子,以免为此将事态闹大。否则,他现在真想一刀把朱见濂给劈了。
僵持没多久,方才被他打翻了陶瓷的男人带着一帮人过来围堵,对着沈瓷和朱见濂指指点点,声音尖利:“摔坏了瓷器不认是不是?你这什么意思?告诉你,今儿你就别想走了!”
朱见濂姿态未变,只冷静扬声道:“我们没钱,我们的钱都在旁边这个黑衣人身上。”
讨债的目光立刻转移,甚至有几个壮汉举起了木棍:“替他们还钱,不然都别想走!”
黑衣人被这帮人堵得心烦,长刀一亮,骇得周围人连退几步,愣了片刻反而被激发了斗志,再次蜂拥向前:“别以为我们好欺负,我们占着理呢!”说着便围得更紧,直把黑衣人挤得动不了身,。
若是撞上追杀弑命,普通民众只敢躲在一旁,生怕惹祸上身。但眼下事情演变成了赖账不还的闹剧,围观的人便渐渐多了起来。
黑衣人耐心全失,再管不了这么多,抬起手臂,劈掌便朝朱见濂的后脑勺击去。朱见濂怀里拢着沈瓷,躲闪不过,只觉脑后一沉,下意识再紧紧抓住了她,却挡不住意识渐失,无力地、无奈地倒了下去……
“小王爷!”沈瓷环住他的腰,瘦弱的手臂几乎支撑不住他的重量,只得缓缓蹲下身,让朱见濂靠坐下来。她还没将小王爷放稳,眼前骤然一阵天旋地转,再清晰时,她已被扛在黑衣人的肩上。
眼见着这情况,瓷铺的壮汉一窝蜂上前拽住黑衣人的胳膊腿:“哎!你把他打晕了,要是还把这女人扛走,账就算在你身上了!你可别想走!”
“没钱!”黑衣人已被拖了太久时间,冷冷抛出这一句,眼中锋芒渗出:“再不放手,就全部杀了你们!”
旁人被震慑,见他手中寒刃泛光,果然慢慢放开。
黑衣人周围终于匀出了几分空间,还没来得及走,便掠空飞来了五道人影,以马宁带头,正是方才被疯马抛下的护卫们。
马宁一眼便看见倒上地上的朱见濂,登时目露愤光。他出手极快,长刃挥动,其余四人相辅,不多时响起布帛撕裂的声响。
黑衣人武功不差,但方才被一群人纠缠太久,此刻这五人又来势汹汹,终是气息不稳。再这样下去,恐怕不仅拿不到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他权衡利弊后,突然双手托起沈瓷,往前方正欲挥刀的马宁身上猛力一掷,惊得马宁立刻将刀甩在了地上,徒手想要接住沈瓷。
事发突然,人没能接住,但他抓住了她衣襟边角,好歹有了一个缓冲力,沈瓷跌落在地时,只不过落了点皮肉擦伤。
马宁欲上前扶起她,沈瓷连忙摆了摆手:“别管我,快,快去看看小王爷。”
朱见濂仍是昏迷不醒,瓷铺的壮汉见马宁跟朱见濂一伙儿,面相又算是良善,再次撺掇着叫嚣起来:“赔钱!你朋友故意砸掉了我们一架子陶瓷,别想跑!”
马宁扫了一眼满地碎瓷,再回头看了眼沈瓷,见她点头,一句没多问,顺手便从兜里掏出一锭金子:“这都给你,够了吧?”
原本摆在路边木架子上的瓷器,就不是什么珍品,都是些用于日常家居的盘碗。不过,若不是这帮人拖着时间,他们也就不能及时赶过来了。
对方用牙咬了一口金子,顿时喜笑颜开,连声道:“够了,够了。”
马宁点点头,吩咐其余四名护卫,先将朱见濂和沈瓷送去最近的医馆。
沈瓷只受了一些皮外伤,并无大碍。朱见濂头部和后背遭到重撞,但好在他应对得当,未伤到骨头,醒来后修养一阵,也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就眼下的情况,再去拜访汪直,已是不可能了。
朱见濂仍在昏迷,沈瓷已全然没了别的心情。稍微静下来,眼前便浮现出方才的情境。
小王爷以身体为盾,免她遭到伤害。
她一点一点看着他阖上了眼,浓深的眸光渐渐恍惚,失去意识之前,还用力握了握她的肩膀,如同一块绸布般跌了下去。
若是黑衣人下手更重了一些,他醒不过来该怎么办?
额头突然一股冷汗渗了出来,夹杂在热泪中,惊得她的皮肤一阵发颤。
他同她重逢以来,便是意外不断。虽有亲密,却无浓情。从前因着误解和羞赧未曾说出的话语,隔了京城与鄱阳的距离,总似乎带着那么点疏离。
他是她寄人篱下的主人,是她暗中惦记的妄念,是她几番命运的转折点。当他找到她,让她跟他一起走时,她几乎是立刻便答应了。只因她心里仍是有他的,虽然生涩,却从未忘记。
可她却一直拿不准,自己在他心里到底占了多少位置,直到今日。
小王爷心里,还藏着话没同她说吧?她清楚,但她不会催促,亦不会强求。从前,她害怕悬在手心的爱情一握就碎,如今,她心已安。
*****
卫朝夕自从出了东厂大牢后,心里便再没消停过。
一天以前,她还因杨福在醉香楼的不闻不问而失望透顶;如今,杨福在她心里已成了天神般的存在,解救她于肮脏囹圄之中,无所不能。
她坐立不安,颠来倒去,终于按捺不住,再次溜出驿站去找杨福。
在那扇平实无华的木门前,卫朝夕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深吸一口气,抬起了手。
叩门的姿势做到一半,又停住了。
她要同他说些什么呢?
那点小鹿乱撞的羞赧情绪,再一次膨胀起来,衬得她的脸颊发红。还在心中浮想联翩的时候,门却自己开了。
☆、108 不虞之隙
卫朝夕嘴唇微张,很快便缩着身体蹿进了屋,眨眨眼看着杨福:“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在外面的?”
杨福背过身倒茶,不敢直面卫朝夕,只低声问:“你还来做什么?”
“我?我来谢谢你啊。”
杨福一怔。
“此处只有我们二人,你也不必遮遮掩掩。”卫朝夕巧笑嫣然,拍拍胸脯道:“我知你身份神秘,但没料到你竟有这样大的能耐。你放心,我保证我没有说出去,就连阿瓷问我,我都没泄露你的消息。”
杨福有些糊涂了。
他的确恳求过尚铭,不要对卫朝夕用刑,吃穿用度都善待她一些。就连尚铭原本打算让卫朝夕顶包的想法,也是因杨福的极力反对而放弃。
但毕竟是他将她送进了东厂大牢。
莫非这个傻大妞一点怀疑都没有?
杨福转过身打量她,幽静月华下,她的双眸清亮明澈,带着一抹玩笑意味:“怎么?现在没别人,莫非你还要说那日救我出狱的不是你吗?”她笑着看他:“虽然那日牢中光线很暗,你装得格外凌厉和傲慢,但我还是看清了你的脸,别想狡辩!”
“……”杨福沉默,卫朝夕如何出狱的细节,尚铭从未告诉过他。他只知道尚铭想把汪直引来,却没料到,汪直会亲自去东厂大牢接卫朝夕。
额头涔涔冷汗落下,原来,她竟是将救她出去汪直,当成了自己。
如此机缘,如此巧合,但若是有一个不小心,便会是全盘泄露。
他用手背抹了抹额间薄汗,心中挣扎一番,终究还是点了点头:“的确是我。但是,这又怎样?”
“对你不怎样,但对我不同。”卫朝夕低语一句,手指揉搓在背后,鼓起勇气看向杨福:“我这一趟来,除了道谢,还想问一问……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杨福眼皮微跳,呆了好一会儿,脑袋有点发懵,半晌才别过脸,硬邦邦说道:“不过是略施薄力罢了……”
卫朝夕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面上神情,被他这句话刺激,又逼近了一步:“你在犹豫,你没说实话。”
相似小说推荐
-
奉旨种田之王妃有毒 (水中花) 潇湘VIP2016-01-24完结水清云,护国将军府庶长女,自幼痴傻成性,不识黑白,因皇宴上打伤皇帝爱子,被皇帝爱子一拳挥...
-
谢家有女 (容与) 2016-01-17完结谢兰馨从长公主曾孙女变成普通的官家千金,在乡下守孝三年,回京以后被昔日年岁相当的京中名媛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