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范成白之间没有相互信任,涉及隐秘,范成白不愿意回答也正常。如果她一味坚持,就算知道了内情又有什么意思。再说,那也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也好,那就换一个交换条件吧!”汶锦答应得很爽快。
范成白松了口气,说:“请姑娘明言。”
汶锦朝范成白走了几步,问:“刚才那一幕闹剧范大人都看清了吗?”
“范某和姑娘主仆前后脚到达这里,应该无一错漏。”
“那就好,范大人以为我该如何了结此事?”
范成白笑了笑,说:“姑娘想如何了结,我尽力帮忙就是。”
“多谢范大人。”汶锦想了想,说:“我早想退掉这门亲事,但我提出来,怕父亲不答应。苏五公子也一样,若他提出来,苏知府肯定也不答应。我想请范大人出面帮我把这门婚事退了,我相信大人能把此事做得很周全。前提是表面上不伤两家的和气,让苏家觉得欠我我们家莫大的人情,还要让苏五公子难受万分。”
“唉!真是黄蜂尾上针……”
汶锦赶紧摆手,“请范大人保留下一句。”
“好,我答应你,七天之内帮你摆平此事。”
“多谢范大人。”
范成白摇头一笑,“苏五公子有一句话没说错,被退婚的女人名声都不好。”
“我知道。”
“那你还这么轻松、这么高兴?”
汶锦微微一笑,低声说:“后面丢一粒芝麻,前面没准儿能拣个西瓜,那要看运气和命数。只因为我退过婚就不接纳我,那样的人家,我决不会嫁,还要远远躲开。苏五公子只是个小小的秀才,不值得可惜,我的目标至少是个状元郎。”
“啊?”范成白怔了怔,又赶紧后退了几步,低下了头。
“嘻嘻,范大人害怕了?”
没等范成白回答,汶锦摇头笑叹一声,拉着荷风快步离开了。
荷风回头看了两次,才问:“姑娘,黄蜂尾上针的下一句是什么?”
“最毒妇人心。”
“范大人说得……”荷风见汶锦冷眼瞄她,忙说:“他说得不对。”
汶锦轻哼一声,很放松地舒了一口长气,脸上洋溢着浅浅的笑意。把与苏宏仁退婚的事交给范成白去办,定会办得妥贴周到,吻合她的心意。
表面上不伤了海诚和苏泰的同窗之谊,也不影响她和苏滟的闺蜜之情,这就足够了。事情发生了,不管好坏,都会在人心里留下印痕,只是深浅而已。
主仆二人走到长廊拐角处,汶锦犹豫着是回自己的小院睡午觉,还是去和周氏闲话。一身黑衣的唐融从树上轻飘飘落下来,打扰了汶锦简单的思绪。
“怎么今天上午没见你?你跑哪儿去了?”
唐融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答道:“捉贼。”
汶锦微微皱眉,“哪来的贼?你说清楚些,一句话多说几个字。”
答话说事最多两三个字往外蹦是唐二蛋独创,别人学起来都有些牵强。
“我也不知是哪来的,就是昨晚寺院里赶出来的那两个,他们武功很高,我与他们交过手,让他们逃了。今天,他们又冒充香客混进寺里,被我识破,刚把他们赶走。”唐融很听汶锦的话,连气都没换,就说出了这么一堆话。
“你看他们象是要偷盗财物吗?”汶锦很紧张地问。
唐融摇摇头,说:“他们武功不错,很机警,象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侍卫。刚才那个傻子要追你们,那把笤帚就是他们弹出去的,他们对你没有恶意。”
汶锦绷紧的心弦微微放松,说:“不管他们有没有恶意,你把他们当贼,肯定是要防的。我和太太的院子离得不远,你多照看,别错漏了才是。”
“知道了。”唐融话音一落,就腾空一跃,飞走了。
荷风仰着头,寻找唐融消失的身影,脸上充满好奇,又有淡淡的失落。汶锦将荷风的神情尽收眼底,不由轻声长叹,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模样。
本想一别不经年,谁料到却隔了前世今生。
汶锦决定回自己的小院午睡,她刚回到卧房,文妈妈就来了。周氏让文妈妈来传话,说她的大舅舅周贮带几名高僧到了寺院,等一会儿让她去见见。
“奴婢看姑娘无精打采,要不姑娘先午睡,反正舅老爷做完法事才走,不急在一时。大老爷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识多广,姑娘肯定愿意听他说话。”
“好,我先午睡,等舅舅忙完了,我与他秉烛夜谈。”汶锦给荷风使了眼色。
荷风帮汶锦脱去外衣,卸掉钗环,就同文妈妈出去说话了。
听说汶锦那会儿与到了苏宏仁,被他嘲讽谩骂,而且苏宏仁还提出退婚,文妈妈气得火冒三丈,顾不上多唠叨,就回去给周氏报信了。
午睡醒来,已是申时初刻,汶锦收拾完毕,去正院见周氏。
周氏笑意吟吟迎出来,把汶锦揽在怀中,问:“高兴了?”
汶锦知道周氏问的是和苏宏仁退婚的事,大声说:“当然高兴,痛快。”
“不错,遇事不拖泥带水,不瞻前顾后,有主见、有章法、有底限,目光长远,象娘的闺女。”周氏对汶锦的做法很满意,挽着她的手,啧啧夸赞。
这个女儿真是越来越合她的心意了。
不管是作为女人,还是作为母亲,她都不是宽容无私、高尚大气的人。就因为她出身商家,因为她没有满腹诗书,嫁到柱国公府之后,没少生闲气、受欺侮。
婆婆拿捏她、妯娌轻蔑她、大夫冷落她、小妾算计她,几乎每天都有阴谋诡计上演。经历得多了,她也练出来了,该斗的时候就要斗,该忍的时候也会忍。
她行事爽利、手段泼辣,在柱国公府斗了这些年,总体来说得不偿失。
最让她难过的是她亲生的儿女都轻视她,以她为耻,这也是她最不能容忍的。
儿子嫡她出身低微,不象名门权贵之家的小姐自身有良好的教养,还有拿的出手的娘家。女儿本是最贴心的,可她的女儿却嫌她长得丑、读书少,把女儿生得不漂亮、不聪明。有这样的儿女,她认为自己很失败,认为是老天在惩罚她。
周氏是直爽干练、精明坚强的性子,她轻易不会屈从,不管对方是谁。她的准则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亏我一尺,我定会讨还一丈。
所以,她同海诚来西南省时,把儿子留到了柱国公府,由柱国公带在身边教养。来了西南省一年多,她又把女儿留到府里,到兰若寺借修行躲清静。
对于受有心之人蛊惑、与她不贴心乃至有隔阂的儿女,她没有那么多慈母情怀。她对他们懒于管教,不想沟通,会想尽办法、排除隐患,保住他们的性命。
她不是宽宏大亮的人,对儿女也有她本能的忌恨。
海四姑娘落水,差点丢了性命,其实真正的海四姑娘已丢了性命,还被强加了一门侮辱性的婚事。这些事已触怒了她的底限,她不得不出手去操纵一些事。
好在女儿没白得河神点化,懂事了,聪明了,知道依靠她这个娘了。
这令她很欣慰,出于回报或补偿的心理,她会加百倍、千倍疼爱这个女儿。
“娘,你都知道了?”汶锦看了看荷风,见荷风有些迷糊,就知道不是荷风把她拜托范成白退婚的事告诉周氏的,至于是谁,汶锦也不想深究了。
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对于周氏这个亲娘,汶锦会百分百亲近和依赖。
“知道了。”周氏叹了口气,为汶锦释疑,“我不敢说整个兰若寺,只说在这客院里,没什么事能瞒过我的耳目。闺女,你不会怪娘吗?这可不是娘有歪主意。”
“我当然不会怪娘,娘就是一肚子歪主意,还会坑害亲生女儿不成?”
“算你聪明。”
“嘿嘿,娘不会怪我这么草率地退掉与苏家的婚事吧?”
周氏笑了笑,说:“别说这些年我与刘知府的夫人疏远了,而且我也不看好她这个人,即使我们关系不错,你不看好她的儿子,娘也不会勉强你。听说那苏五公子长得不错,又有才学,怎么这么没城府?真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汶锦冷哼道:“苏家没什么好人,都是一路货色。”
文妈妈赶紧安慰道:“姑娘别生气,姑娘一脸福寿贵相,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周氏拍了拍汶锦的手,说:“娘看范大人不错,真的。”
“啊?娘怎么会认为他不错?娘见过他几次呀?跟他熟悉吗?没听说他是出了名的大奸贼吗?”汶锦有点心虚,又补充道:“他受程家大恩,才有命活下来,读书、高中,又得程家人引荐,辅佐三皇子。可不到半年,他就出卖了三皇子,投到废太子麾下。也就半年多,他又弃了废太子,废太子和安国公府一派之所以结局那么惨,也是败他所赐。听说这些事,娘就不心惊?还认为她不错?”
“你这么了解他?”周氏面带微笑,笑容别有意味。
“我是听父亲说的。”汶锦确实听海诚说过,但海诚对范成白却无贬低之意。
“你父亲不是迂腐古板之人,更不会人云亦云,我担保他不会非议范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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