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同范大人、苏大人还有几位官老爷说话呢,二姑娘和三姑娘一直帮老爷抄书。二姑娘还让人收拾了西跨院,说今晚她和三姑娘就住在这里,不回客院了。还说老爷这些天身体不大好,身边不能没有细致人,她要在老爷身边尽孝。”
海珂真聪明,真会说话,一顶孝道的大帽子把算计的嘴脸遮得严严实实。她留在这座院子里,不就是离范成白近吗?也让范成白看看她有多么温柔孝顺。
“二姑娘安排得真是妥贴周到,她温柔孝顺,贞静知礼,不愧是小有才名的大家闺秀。”汶锦冷笑几声,又说:“文妈妈,你带人把我娘让送来的东西拿到父亲起居的西厢房,再拿上两坛梅子酒、两盒点心、两盘果品送到范大人的房里。”
“范大人不是再跟老爷说话吗?”
“你尽管去,范大人房里有人看屋子,还是他信任的心腹下人。你跟他的下人说点心和梅子酒是太太的一点心意,顺便把二姑娘的安排告诉那人。”
文妈妈会意,赶紧应声,“是,姑娘。”
海诚正跟范成白等人说话,不便打扰,汶锦就去了他下榻的西厢房。西厢房共三间,汶锦在中间客厅里等海诚,海珂和海琳就在南屋抄书。
她没去南屋问候她们,她们也不理她,好像互不认识一样。她刚被办家退了婚,即使她求之所得,百般乐意,看在别人眼里也是嘲笑她的把柄。
你吞了一只苍蝇,就算吐出来了,又能有人真正关心你会不会恶心呕吐?
这种事,还是看热闹的人多,不以此为把柄趁势算计就不错了。
过了一会儿,海诚回来了,见汶锦一副病恹恹的神情,猜想她是被苏家退婚的事打击了。他气闷叹息,平静片刻,又换了一张笑脸来安慰开导她。
汶锦给海诚请了安,说了几句闲话,又交待了周氏让她带来的东西,她就要回去。她怕呆久了,海诚会问周氏的事,她还没想好,就先回避这个话题。
“绣儿,范大人跟我说了让你画支流图的事,我正想问你如何安排。”
“我没有什么特殊安排,有之前为父亲画图的经验,只要官府给我备齐了上好的笔墨纸砚,再把我需要的资料和书籍送过来,我随时都可以开始。”
海诚点点头,说:“这些图纸是要呈交工部的,还可能呈圣上御览,你一定要画得细致谨慎。听范大人说你需要几名助手,就让你二姐姐和三姐姐帮你吧!”
海珂和海琳都从南屋出来了,给海诚行礼后,都满脸期待看着汶锦。汶锦知道她们的心思,这两人说是要给她做助手,远不如丫头好使,何必要用她们。
肥水不流外人田,范成白说要给她的助手发薪俸,她当然要便宜她的丫头。
替三省官府、替工部、替朝廷画罗夫河流经三省的支流图不是一件简单的差事,没有足够的耐心,不仔细、不认真,不可能顺利完成。
一旦把支流图画出来,她会名声大噪,远非一个才女的虚名能比。
海珂和海琳都清楚完成支流图的功劳代表着什么,才想横插一脚。这两个人可不单单是想要官府给的薪俸,她们是来抢功的,而且还是联袂而来。
“父亲,我不敢劳烦二姐姐和三姐姐帮我,有丫头做助手就行,我都跟范大人说好了。万事开头难,我已经把罗夫河流经罗州和朱州两地的图画好了,以后照葫芦画瓢,会很容易。父亲忙于衙门事务,就别为这些事分心了。”
海琳暗哼一声,冷笑道:“四妹妹拒绝我和二姐姐帮忙,难道是怕我们抢你的功劳?四妹妹若这么想,就太小气了,你也知道二姐姐是大气的人,她……”
“三姐姐真是聪明,一句话就说中了我的心思。三姐姐怎么知道我怕你们抢功?难道我们想到一处去了?三姐姐就是来抢功的?这可不是小气或大气的问题。画支流图是范大人交给我的差事,谁要想参与,须经范大人同意才好。”
海诚听出汶锦的语气中隐含排斥,又见海琳要同她争论,忙说:“好了,既然绣儿不需要你们做助手,你们也难得清闲,就让她自己忙吧!”
汶锦微微一笑,说:“画支流图和临摹作画不一样,不是会画就行,还要熟识罗夫河流域的地形地貌、风土人情,确实是一件很辛苦的差事。”
海珂忙微笑道:“那真是有劳四妹妹了。”
“我是替范大人、替工部乃至朝廷做事,这有劳二字真不该二姐姐说。”
“好了好了,珂儿、琳儿,你们接着去抄书吧!”
二人不愤,还想再说些什么,看到有婆子来回话,才打住了。
“有什么事?”海诚问婆子。
“回海大人,范大人说他今晚搬到客院同吴先生住,让大人早些安排。”
看到海珂那俊俏的脸诚充满挫败和失望,汶锦顿时心情大好。
那边郎有意,妾无情,这边妾有情,郎无意,这可是铁三角。
“父亲,我想留在兰若寺画图,这里清静,还能朝夕陪伴母亲。府里有朱嬷嬷和卢嬷嬷共同打理,我只须抽空看看账目,无须我操心,她们也能做得很好。”
海诚沉思片刻,点头叹息,“多陪陪你母亲也好,你们也几年不见了,是该亲近些。在寺里有什么事,需要什么,就让人给我送信,我自会安排。”
“多谢父亲,女儿告辞。”汶锦深深看了海诚一眼,才往外走。
海诚会意,让海琳和海珂进屋抄书,他就把汶锦送到了门外。
汶锦把柱国公又要过六十大寿的事告诉了海诚,也说了想把海岩接出府,不再受府里控制等几件事。海诚深知柱国公府的情况,长叹几声,不置可否。
他没公然反对,就是认为可行,只是不便表明态度。海诚是当官的人,知道处理府里的事和处理衙门的事一样,有些事不能明说或直说。
有些话一旦出口,会关联太多的麻烦,说不定还会惹来祸事。
汶锦明白海诚的心思,没多问,周氏做出的决定也由不得海诚反对。
“父亲看看这个。”汶锦把苏宏仁写给海珂的信递给海诚,又说:“文妈妈来寺里时间不短,认识许多客院洒扫的婆子,是一个婆子拣到这封信,交给了文妈妈。这是佛门清静地,文妈妈怕母亲动气,就给了我,我认为父亲处理更妥当。”
海诚看了那封信,当即就变了脸,闷声不语。不管他是否相信这封信是洒扫的婆子拣到的,但这封信是真的,这一点就足已让他气愤恼怒了。
汶锦没再说什么,给海诚行了礼,就离开了这座院落。进到宅院的大门,就见范成白站在大门一侧的凉亭里,看到汶锦走过来,他脸上浮现别有意味的笑容。
“真巧,没想到在这里碰到范大人。”汶锦嘴上这么说,其实她正想找范成白呢。除了她哥哥的事需要范成白帮忙,与画图相关的几件琐事她也要提醒一下。
“不是巧,而是我特意在这里等姑娘呢。”
“不知大人找小女有什么事,去那边说。”汶锦指了指被花树掩映的长廊。
范成白摇摇头,说:“我和姑娘之间又没见不得光的事,找隐秘的地方说话反而会让我误解。就在这里说吧!大门口时常有人进出,倒不会有人说闲话。”
“大人真是心思百转、慎密无缝。”汶锦语气里饱含浓浓的讽刺意味。
“请姑娘直言。”
汶锦微微皱眉,“大人让我直言?不是大人特意等我、有事和我说吗?”
“你就没有事要跟我说?我在这里等你,就是给你机会跟本官说话。”范成白与汶锦保持了几尺的距离,背手仰头看天,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官威气势。
“哦!原来如此,多谢大人的玲珑心思。”汶锦冲范成白深施一礼,说:“回大人,兰若寺自明天起做盛大的法事,小女决定沐浴佛光,听经礼佛三日。三日之后,小女就开始画罗夫河三省支流图,请大人把小女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
范成白点头道:“三日之内肯定能准备齐全,姑娘放心,我会亲自监管。这些话也正是我想跟姑娘说的,时候不早,话已说完,我先行告辞。”
“哎!你就这么走了?”
“难道姑娘还想再送我一份厚礼?亦或是想摆席面招待我?”
汶锦轻哼一声,说:“你想得美,我还有其它事要说。”
“说吧!”范成白稍稍靠近了汶锦,低声道:“姑娘若要问本官的私事及程家姑娘的事,本官无可奉告。我帮姑娘以最妥贴的方式退了婚,我和姑娘也扯平了。”
“我另外有事,办成了,算我欠你一份人情。”
范成白微微一笑,“姑娘请讲,只要本官能办到,定不推辞。”
面对范成白,汶锦的心总忍不住微微颤动,她知道那是悸动的心弦。重生之后,她跟范成白说的话比前世的十三年还多,可她却觉得离得越发遥远了。
若可以,她希望今生能当他是挚友,视他为兄长,以此偿还前世那份深情。
“范大人以‘本官’自称时,官腔真是打得十足,威严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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