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利坚特使,就是美利坚国在远东地区的眼睛,他的判断和发回国内的报告,会直接影响他背后美利坚国的国会和参议两院最终的态度,因此汉密尔顿特使这次访华,牵动了许多势力的心。
含樱就偶尔听百里稼轩说过一次:从汉密尔顿先生来到曦城、和百里稼轩谈过话后的第二天,蓬江以北的何旭杰等方面势力就屡屡来电,敦促汉密尔顿先生北上会谈。
然而,汉密尔顿特使在曦城,已经停留了大半个月了。
含樱向楼下逡巡一圈,果然,在汉密尔顿特使身后不远处,街角旮旯里就坐着一个擦鞋的小贩,弯腰拿着擦鞋的工具,熟练的给一个客人擦着鞋,但眼睛却一直悄悄瞥向汉密尔顿三人谈话的方向;而另一边,一个骑着洋车、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则只是推着车子,慢慢步行,在每个摊子附近都会停留一番、拿着摊上货物赏玩,许久都没走出多远距离……
显然,他们是为了汉密尔顿特使才出现的,而且看着那一张张脸上都不怎么紧张的神情,应该就是百里稼轩的部下,在曦城自己的地盘上便衣保护、或者说监视汉密尔顿特使的一行一步罢了。
含樱相信,这还只是自己能看出来的,周围肯定还有很多更不动声色的便衣,以种种方式潜伏在汉密尔顿三人四周。
——莫非,六姨娘林飞仙是接到百里稼轩的授意,交好特使夫人,拖住汉密尔顿夫妇的行程?
毕竟,汉密尔顿特使在曦城留的时间越长,说明他对百里稼轩的势力越发重视,而其他地方势力,也就越不放心,容易乱中出错。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含樱突然又想起端午那一夜,丫鬟瑞喜喊出的“六姨娘眼看要因为那个洋鼻子特使抖起来”的话,心里不由一颤:如果不是百里稼轩的主意,而是六姨娘林飞仙自作主张,要给自己找一个靠山依靠呢?!
林飞仙那天晚上在戏台上的恍若仙子万众痴迷,戏台下在烹乐轩里苦苦的哀求哭泣,最后看着贴身丫鬟、昔日姐妹瑞喜渐渐冷去的躯体,泪水汹涌却不能上去触摸一下的颤抖……一幕幕情形在含樱脑海中快速闪过。
最终,含樱退了一步,轻轻开口:“或许是偶尔碰上的,我们回去别多嘴了。”
顾妈和塞雪看看含樱,窗帘阴影下,含樱如玉的面庞上是少有的严肃,不禁都赶紧轻轻答应了一声。
她们说话的功夫,楼下的三个人似乎已经交谈完,留六姨娘林飞仙将那盒胭脂放到特使夫人的手里,接着汉密尔顿先生招招手,立刻,有一辆路过的黄包车就停下,汉密尔顿特使非常绅士且殷勤的伸出手背,六姨娘林飞仙信手搭上他手背,身姿轻盈的登上黄包车,坐定后,向特使夫妻俩挥手再见。
林飞仙的两个丫鬟忙坐上后面停下的一辆黄包车,跟了上去。
“六姨娘出门,都可以不带府里护卫的吗?”塞雪小声嘀咕了一句。
“听说端午夜宴之后,六姨娘很是闹了几场,虽然不敢给梅夫人脸子看,可据说连七姨娘都吃过她几句排揎;还有八姨娘原本的贴身丫鬟水香,已经要被发配到城外农庄了,都被六姨娘上赶着寻了一个不是,狠狠打了个半死……
——六姨娘心里憋着气呢,这段时间她说是出来散心,其实大家都知道她就是为了寻人,只怕管事的梅夫人和七姨娘也不好派人跟着她,免得她撒泼起来,说自己被监视了。”顾妈轻轻的解释。
含樱点点头,看载着六姨娘林飞仙主仆三人的黄包车渐渐走远,那特使夫人立刻蛇一样靠在特使身边,和他挽着手往相反方向走去
他们一走,果然那擦鞋的小贩立刻把擦到一半的鞋递给面前的客人,快速收拾工具跟了上去;而那骑洋车的学生则稍等了一会儿,才骑上车,慢悠悠的尾随而去。
含樱也无心再在外面呆着,吩咐塞雪和顾妈:“叫一声黄副官他们,咱们也回去吧。”
黄副官得知三姨娘文含樱要走,立刻又派手下护卫把陶意居的老板、伙计等所有人都驱赶到后院,空了场地,才请含樱下楼上车——好在陶意居是新开不久的茶楼,又是早上,没有客人,这才没有太兴师动众引起四周瞩目。
因为天热,这次又是悄悄出来相看亲事,因此含樱也没有坐挂着官邸牌子的车辆。那载着她出来的车辆不过在农历五月的烈日下曝晒了两刻钟功夫,人一坐进去已经热的如同坐进蒸笼一样,塞雪扶着含樱一坐好,就赶紧把车玻璃打开,好歹透进一点风吹散车里闷气,只留下纱帘遮挡外面视线。
她们车子刚要发动,后面黄副官等三人还站在车两侧,就听到背后街道上一阵急促的喧哗声,含樱坐在车里尚未回头,就听车外的黄副官弯下腰轻声汇报:“三姨娘,是美利坚特使汉密尔顿先生和夫人的黄包车,正往这个方向来,似乎急着追什么人。”
“我们先让一让路吧。”含樱猜测他们是要追六姨娘林飞仙,就点点头,轻声吩咐。
“是!”黄副官立刻让车夫先把车开到路边停下,自己也带着两个护卫避到一侧。
他们刚让开路面,就听很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和黄包车“当啷啷”的铃声,两辆黄包车从他们身边快速冲过去。
汉密尔顿特使的黄包车在前,坐在后面一辆车上的汉密尔顿夫人,一边用脚踩得黄包车上的铃铛“当啷当啷”响,一边扬声喊了一句什么,语调也颇为急促。
“这外国女人,一点规矩不懂!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知道大呼小叫什么!”那黄包车几乎擦着含樱他们的汽车过去,带起一阵黄土,即使汽车上有纱帘,也还是吹进来不少,塞雪和顾妈忙一边掖纱帘,一边没好气的抱怨。
坐在内侧的含樱听到特使夫人一声叫时,却是愣了一下,问塞雪:“你听她说了什么?”
“洋鬼子的话,谁听得懂!”塞雪忙回答。
含樱想了想,撩起窗帘看向站在车边的黄副官:“黄副官,那位特使夫人说了什么?”
黄副官正看着黄包车消失的方向,似乎若有所思,听含樱突然问话,忙弯下腰来,却犹豫一下,没有接着回答。
含樱看出他的迟疑,干脆直截了当的开口:“我上学时学过一点英文,但是非常粗浅——刚才那位特使夫人,说的是英文吗?”含樱迟疑一下:“或者,听说英吉利国家上流社会流行说法文,美利坚也有这风俗吗?那位特使夫人说的是法文?”
黄副官见她问的切中要害,也不再避讳,皱皱眉头:“回三姨娘的话,属下对英法语言都有些了解,那位夫人端午夜宴的时候说的是一口流利的法文,但是刚才不是……”他顿了顿:“听发音像俄文,不过属下不懂俄文,只是猜测。”
“一国特使,会娶一位外国夫人?”含樱听黄副官在回话时,已经谨慎的说“那位夫人”,还不是“那位特使夫人”,显然对那洋女士的身份也起了疑心,不由蹙起好看的两道远山眉。
黄副官眼光一闪:“欧洲一些国家因为世代血缘关系,可能会有一些跨国姻缘,但据属下所知,无论哪国的外事官员,尤其……可能涉及情报部分的官员,代表一个国家和外国打交道,是最怕被其他国家人左右了自己的情感和立场的,这种婚姻肯定不允许。”
“那美利坚呢?它也遵从欧洲国家的习惯?”含樱追问一句。
“是,”黄副官表情更严肃了:“而且尤其是俄国人——据说俄国沙皇陛下前两年刚刚被推翻,昔日沙俄贵族都失去财产变得一无所有,有的被杀,大多数活下来的被迫流亡国外,那些昔日的公爵夫人伯爵小姐为生计所迫,甚至操了……”
毕竟含樱是女性,又是自己的半个主子,黄副官说到这里,微微尴尬一下,把“下九流”三个字含糊过去,才接着道:“这样的沦落,更不可能做了一国特使的夫人!”
含樱听他说的坚定,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判断,自己低头一想,只怕这位特使夫人,不过是汉密尔顿先生仗着离国万里,在远东结下的露水情缘——这种话题,自己肯定不适合再继续追问下去,也就放下纱帘,轻声吩咐:“回官邸吧。”
黄副官这时也满腹的心事,急欲把刚发现的情况赶回去向百里稼轩汇报,也就不再啰嗦,利索的敬一个礼,大声答“是!”,接着就退后一步,示意车夫开车。
☆、山不转水转
黄副官护送载着含樱的车,往前走了不过五百多米,就见东大街的街头上,汉密尔顿特使和那位十有八九身份有问题的特使夫人,并乘了一辆黄包车,施施然往回走,原本拿在手里的一个颇为精致的小匣子,却不见了。
两边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汉密尔顿特使认出了曾经担任翻译的黄副官,立刻扬着手打一个招呼:“Hello,Huang!”
接着,他目光一闪,已经看向黄副官护送的那辆没挂牌子的汽车,隐隐看到纱窗后是一个清丽的女子侧影,似乎也正透过纱窗,看向自己的方向,就很绅士的弯弯腰,接着就神秘兮兮的看着向自己回礼的黄副官,一脸八卦的咧了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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