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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未央 完结+番外 (阿幂)


  阿嫮见景晟来时脸带怒色,便屏退殿中服侍人等,方叫景晟在自家身边做了,在他手背上抚得两抚:“元哥儿,可是朝中有甚事叫你为难了?”景晟便将江莺儿举发宋朗与高鸿合谋贩卖盐引的事与阿嫮说了,又轻声道:“如今王少卿取证未回,可儿子心上却以为是真的,归德将军到底是大哥的舅舅。”
  阿嫮听在这里自是明白景晟所想竟是疑心起景淳来,不由暗叹景晟聪明没疑错,高鸿确是有份。且要说高鸿起意谋取那些银两不是景淳图谋大位做准备,真是哄鬼鬼也不能信,何况景晟是乾元帝一手调教过的,生出这样的疑问来才是正理。
  只是在阿嫮心上,高鸿倒卖盐引一事与她实在是大有益处:须知倒卖盐引,不是只凭高鸿与宋朗两个就能做得下的,牵涉人员必多,虽都不在高位上,枝蔓牵绊起来,就是一股子暗流,待得翠楼到了京城,就好叫高鸿出力。是以阿嫮敲打了徐氏一回,再使昌盛往高家走一遭儿,故意索贿,再做个拿人手短的模样与高鸿透露一二,是预备着日后要复查沈如兰通敌一案时,好引高鸿出力。不想今日忽然出了宋朗宠妾灭妻故事,也不知高鸿竟是在这时生出误会来,阿嫮正想如何点破,不想竟是老天有眼,又送了转机在面前。
  阿嫮便与景晟道:“元哥儿,你父皇可与你说过?为人君者不可因私徇法,即有人举发,便该仔细查证,勿枉勿纵。且你大哥也是个明理的,断不会因此生了意见。”景晟虽是持重,也到底年少,虽有意细查高鸿,却又不想叫人说他将将登基便待自家哥哥无情,这时听着母后举出父皇来,便拿定了主意,脸上方露出笑颜来,看着殿中无人便露出小儿习性来,歪着身子靠在阿嫮身上,轻声道:“娘,儿子不会叫父皇与您失望的。”阿嫮正摸着景晟的头,听着他这句,手上不由顿了顿,方道:“好孩子。”
  又说王少卿见景晟起意要查,自是以景晟意思为尊,将宋朗书房抄检了个遍,果然在书架后的墙上发现一处暗格,将暗格打开,里头是一个黒木匣子,将匣子打开,里头厚厚一叠子银票,面额一千,两千的不在少数,连着一万两也有数张,总有十余万两,看得这个数目,王少卿顿时来了精神,将银票依旧放在匣中,指了衙役道:“看住了!”抱着匣子就往宫里赶。
  因有了证据,景晟当时便下旨,使大理寺、刑部与御史台会审此案,又暂将江莺儿收为证人。
  宋朗待要不认又说不清这些银票的来源,待要认,认了便是个死罪,只得闭口不言,指望着高鸿那头能出些力,求得晋王出面搭救,若是高鸿能脱罪,又怎么好只问他一人。而高鸿起先是吓得魂飞魄散,可等着三司会审了,一颗心倒又放了回去,太后手上有证有据哩,若是真要治他的罪,还用盘问吗?是以也是咬定牙关不肯认承。
  因着高鸿到底是贵太妃兄长,晋王母舅,三法司也不好立时对他用刑,高鸿即不能用刑,宋朗一样不能打得,只好将二人暂且收监,待得次日再请旨。
  二人虽是下了刑部大牢,因到底还未定罪,是以倒也没吃着多少苦头,一人一间牢房关了,因怕他们串供,两间牢房隔得远远的。宋朗心上有事又怎么睡得着,双眼睁得老大地盯着牢房内的油灯,心上不住地猜测晋王能不能将高鸿搭救出去,若是新帝不肯容情可如何是好。想着想着,宋朗的双眼渐渐地迷蒙起来,忽然油灯猛地一爆,将宋朗惊醒,而原先昏黄的灯光已变得绿幽幽的,宋朗不由自主地坐起身来,往左右一看,仿佛四周都有人影,再定睛看去,却又没了影踪。
  想及刑部刑部大牢历关押的重犯不少都是斩立决,旁的不说,前不久前死尽死绝的护国公一家子都曾关在这里,宋朗哪能不怕。正在他吓得不住地在心上默念时,就听着耳边一声叹息,仿佛有道凉风吹过。叫这道凉风一吹,宋朗身上手脚便有了些力气,顺着风来的方向转头看去时,就见牢房的门前站了个人,身上的囚衣叫血都染红了,却是没有头的。他的头颅叫双手托在胸前,叫鲜血浸得一缕一缕的长发垂着,把头颅的面目遮得干干净净。
  看得这幅情景,莫说宋朗是个胆小的,便是胆再大些也要害怕,待要叫狱卒来,张了张口,竟是一点子声音也发不出来;待要下床到牢门前去,可手脚一丝力气也无有,只是动弹不得,眼中滚滚落下泪来,心上只念道:“不是我杀你的,不是我杀你的,哪个杀你,你寻哪个去。”
  那鬼魂仿佛听着了宋朗心中默念,幽幽地道:“我死的冤!我沈如兰死得冤啊!当年李源那老匹夫为着叫他女儿当皇后,哄我暂缓出兵。可他的儿子自己蠢,贸然深入敌阵死与非命,他就恼了我,污蔑我通敌,我死得冤啊。”
  宋朗吓得哭道:“沈将军,沈将军!我不是李源啊!李源已经死了,你还来找我做甚!你与他往阎罗前对质,我没害过你,别来寻我。”
  沈如兰又怒道:“刘熙以通敌罪屈杀的我!我做了冤鬼,一日不与我昭雪,我便不得超生!他刘熙是人皇,我拿他无可奈何,他的皇后,嘿嘿嘿,嘿嘿嘿。”宋朗本就吓得涕泪横流,再叫这几声笑一吓,竟是失了禁。宋朗这一失禁,牢房中油灯又爆了爆,待得灯光再亮,那沈如兰的鬼魂已不见了影踪。
  
  第387章 强忍
  
  宋朗看得沈如兰隐去,才要松一口气,忽然又坐直了身,身上都发起抖来,这回倒不是怕的,却是沈如兰临去前那几声嘿嘿,直叫他如醍醐灌顶一般:刘熙正是先帝名讳,他的皇后,可不就是如今的太后,听沈如兰声口,仿佛要找太后寻仇一般…新帝是太后所出,且素来孝顺,若他能救得太后,也好将功折罪。宋朗计较即定,待要扬声呼唤狱卒,可到了唇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便沈如兰是李源所害,可下旨的到底是先帝,他坏了先帝名声,新帝怎么肯放过他!
  宋朗才起的欢喜之情又化作一片冰凉,身上一些力气也无,呆呆地又坐了回去,一时想着明儿升堂时将今夜沈如兰鸣冤事上报,一会又想着不若等上一等,晋王怎么肯眼睁睁地看着自家母舅入罪呢?是了,看看也不迟,若是晋王肯保高鸿,也不能只罪他一个。宋朗这里拿定了主意,才觉着身下一片冰凉,可大狱中又哪里来的衣裳替换,只得强忍。
  又说高鸿这一下狱,徐氏自是吓得魂飞魄散,起先以为是太后将证据交与了新帝,可转头就知道不是。若新帝手上当真有证有据,这会子降罪的旨意只怕就下来了,心上倒是定了些。因知大狱中阴冷,当即收拾了个包袱亲自给高鸿送去,不想狱卒竟是不接,便徐氏将晋王比出来,狱卒依然笑道:“圣上命三法司会审,无有旨意,不许人进哩,便是这会子晋王殿下亲至也是不能进的。”
  徐氏听到这里,心上先沉了,只得退而求其次,托狱卒将衣裳带进去,又将备好的红封递上,不想狱卒连着银子也不肯,还笑道:“小人爱财,可也惜命哩,您可别为难小人。”徐氏到了这时才真是万念俱灰,眼泪扑簌簌落下来,把个帕子捂了面,哭着上了马车,回在家中想了一夜,知道去求晋王母子也是无用了,唯有去求太后。太后即肯把那些东西来惊醒她,必是要将高鸿收为己用,断不能见死不救的。
  徐氏原想着寅时就往未央宫来的,是以靠着床想假寐会儿,不想自高鸿叫大理寺下了狱,徐氏便水米不曾沾牙,又奔波了一场,已是十分疲累,这一靠竟是睡死过去,眼一张,天已亮得透了,一问时辰,却是过了卯时,顿时大怒,却也顾不得叱骂丫鬟,唤过丫鬟来服侍着她按品大妆,又将名帖写好,登上马车就往未央宫来。到得司马门,徐氏下了马车,亲自过去递贴,不想那内侍竟是推而不收。徐氏心下大急,几乎就要哭出来:“太后前些日子还召见我哩,不会这会子就不见的?公公,公公,您容个情,就是晋王殿下知道,也记您的好。”
  那内侍叹息一声道:“高夫人,太后昨儿宣了御医。这会子越国长公主殿下,赵王妃都在椒房殿侍疾呢。今儿是谁的贴也不收,前头的夫人们的贴都退回去了。”徐氏听着阿嫮早不病晚不病,偏在这个当口病倒,只觉眼前一黑,亏得身后的丫鬟扶得快,险些栽倒在地上,定了定神又道:“那我见贵太妃也是一样的。”内侍听说倒是笑了出来:“高夫人,您忘了,贵太妃要见您,也要太后娘娘俯允的。”
  徐氏倒是知道阿嫮身子素来不怎么康健,常年三灾六难的,可这会子病的也实在太不是时候了,心上失望至极,连着走回马车的力气也无,好容易爬上马车,喝了两口热茶,终于定了神,抖着声道:“去晋王府。”
  不说徐氏往晋王府求见晋王妃徐清,只说椒房殿中景琰与顾鹊两个对面而坐,脸上都有焦急之色,一个道:“元哥儿怎地还不下朝,娘病得这样,他耽搁些什么呢!”这世上除着阿嫮,谁还能唤景晟一声元哥儿,说话的自是景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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