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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未央 完结+番外 (阿幂)


  黄女官在一旁看着李皇后神色异常,心中起了疑问,又把玉娘仔细看了看,还是那副软绵绵,娇滴滴的模样,茜红的襦裙称得她的肌肤愈发的洁白晶莹,只是太胆小了,殿下不过问几句,倒是要哭出来一般,哪里能当得重任,陛下可不喜欢这样的泪美人。
  李皇后心中哈了声,终于松了一口气,那个孩子打小儿被宠坏了,性子可烈得很,睚眦必报,宁折不弯,不然也不能舍了到手的恩宠不要,宁可一死,哪里能这般的怯弱温顺。想来是人有相像,孔圣人与丧国之权臣阳虎极为相像,当时鲁人就曾误将孔子当做了阳虎,险些伤了孔圣人的性命。如今凌采女与高氏肖似,那再来个谢采女肖似故人,也不过是无巧不成书罢了。
  李皇后的神色渐渐和缓起来,向黄女官道:“我只顾着问话,竟是忘了叫谢采女起身,你也不知道提醒我声,可怜这孩子怯生生的,都快吓哭了。”黄女官听李皇后这样讲,知道她是对谢采女满意了,自然凑趣,笑道:“奴婢瞧谢采女哭起来楚楚可怜,也好看得很,一时竟瞧出了神,都是奴婢的过错,请殿下责罚。”
  玉娘如李皇后所愿地双颊飞红,称着眼中将坠未坠的泪水,偏她年纪又小,一时恍若含苞带露的梨花一般,十分的可怜可爱,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瞧见这副模样,也得说句我见犹怜。
  黄女官笑吟吟过来将玉娘从地上扶起:“谢采女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告诉殿下,我们殿下最是慈悲公正,必然会为谢采女做主的。方才殿下的问话,你还没答呢。”
  玉娘转动明眸又瞧了李皇后一眼,飞快地垂了下来,素手弄着裙带,半刻才道:“那日是朱御女无意间推了奴婢,奴婢才跌倒扭到脚的。奴婢自己也有不是。朱御女她踩着王婕妤赏奴婢的帕子,奴婢不该去捡,倒叫朱御女误会了。”
  李皇后虽不长与勾心斗角,却也不是个蠢人,听着这话,倒是又把玉娘打量了几眼,她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上朱御女的眼药呢?不想玉娘又道:“后来朱御女还替奴婢到陈公公那里请了奚官令来,是以没几日奴婢的脚也就好了。”
  这句话一敲,李皇后心中疑云也就散了,若是这谢采女真是外存娇怯,内藏奸诈的,后头就不会自己把朱御女替她去求医讲出来,她即这样仔仔细细明明白白地说了,可见是个心地纯良的,倒是那个朱御女,果然是个轻狂的东西。
  
  第39章 示警
  
  玉娘在李皇后跟前这一番说辞,果然就打动了李皇后,连带着瞧玉娘也顺眼起来,不独不怪罪她前番没来谢恩一事,反加了恩赏,向黄女官道,“伤骨不是奚官令专长,一会子你叫邢御医往掖庭走一趟,我记得他专长在伤骨,叫他给谢采女瞧瞧,可别落下什么病根,倒是叫人可惜。”
  她这里话音未落,就见玉娘已跪下磕头谢恩,脸上满是感激之色,自觉这一回的施恩比赏什么的都实在,又有意显示和蔼,就道:“言辞和蔼:“你年纪小,不知道,这扭伤了筋骨不好生调理,如今年轻不觉得,到老了,可有你苦头吃。”果然又得了玉娘几声谢恩。
  黄女官就过来将玉娘扶起,笑吟吟道:“你在宫里呆久了就知道,皇后殿下最是心慈,莫说是你谢采女,便是咱们椒房殿一个洒扫的宫娥太监病了,殿下都要关怀的。”说到“椒房殿”三个字的时候,黄女官格外加重了语气,满意地看到玉娘又飞快地瞧了李皇后一眼,未褪红晕的脸上又染了些胭脂色,显见得是听明白了。
  皇后遣了身边得用的女官来宣个采女已算是抬举了,更何况是女官亲自送回来的,脸上还带些笑,分明是得了皇后青眼。
  掖庭里住着除了朱德音,凌蕙以外十八位采女,见着玉娘是叫黄女官亲自送回来的,前头又有朱德音得宠在前,不由更是眼热,就有位颜姓采女半阴半阳地与人耳语道:“看起来我们这儿又要出位贵人了,还得殿下一请再请,瞧瞧这气派,哪个及得上。”说是耳语,说话的声音偏又刚好叫黄女官同玉娘听着。
  黄女官在宫中呆了大半辈子,这等粗浅的伎俩哪能瞧在眼中:“谢采女还请回屋歇息,一会邢太医来给采女瞧伤。”瞧着玉娘脸上似有些惶惶之色,反向玉娘道:“殿下明见万里,采女是什么样的人,殿下能不知道吗?要不然也不能给采女这样的恩宠,恕我说句不敬的,便是如今朱御女玉体有恙,也还请不动御医呢。”又把众采女扫了眼,这才走去寻陈奉说话。
  黄女官对李皇后也算得忠心,眼见李皇后靠凌蕙不着,有用玉娘的意思,只怕玉娘太怯弱,没个决断,所以后头那话与其说是说给其余采女听,与其说是叫采女们不敢招惹玉娘,不如说是将玉娘往尴尬处再推一把的意思,好叫她成为众矢之的。若是连这些小小的采女也斗不过,又怎么斗得过高贵妃。且一个玉娘又怎么够,正好瞧瞧余下这些采女的人品性情,再来也可以瞧瞧玉娘的性情,若是因为这几句话就得意忘形,也不堪大用。
  采女们叫黄女官的话说得分成了两帮子,一派见玉娘得皇后青眼,有意奉承,几个采女围着玉娘说话,满脸是笑,十分客气。那颜采女脸上发青,恨恨瞧了玉娘一眼,碍着掖庭规矩森,终究不敢上前生事,正要回自己屋子,才一转身就见周蘅立在自家房门前,脸色发白,就得了主意,脚下一转,走到了周蘅面前挨近了周蘅,笑呵呵地道:“周采女大喜。”
  周蘅见着玉娘如此得皇后关照,想起前头玉娘还故作淡然地什么什么“早得晚得都一样”的话,只觉受了愚弄,心中正如翻江倒海一般,不知不觉间将牙关咬得要紧了。忽然听着有人同她说话,脸上忿恨之色一时也来不及收,索性就不收了,转头将颜采女看了看,冷笑道:“颜采女恭喜错人了罢。得了殿下青眼的在那头呢。”下颌朝着玉娘的屋子扬了扬。
  玉娘的屋子的门窗都看着,从周蘅这里可以看着里头聚集的采女们。采女们的屋子本就窄小,一下聚集了七八个人,便显得逼仄拥挤,一张张如花笑厣中,玉娘的脸,白生生得刺目。
  颜采女在周蘅身边笑道:“周采女如何不过去呢?旁的且不去说她,只咱们进宫来这些日子周采女对谢采女颇多照拂,大伙儿都是瞧在眼中的,如今谢采女在殿下跟前得了青眼,略提一提周采女也是应该的。”
  周蘅情知这些话是挑唆,自家不该听进去的,无奈这些话字字句句都往她耳内钻,又一字字砸在她心上,心上比之朱德音得封御女前恼得更厉害些。总算周蘅是知道好歹的,虽是脸上变色,口中却道:“颜采女这会子赶上去奉承也来得及。谢采女那样娇怯怯的性子,想必是你说什么她应什么,倒是替颜采女引荐番,也未为不可。”说了甩门进去,坐在牀上,拿了剪子将块帕子剪得粉碎。
  到底她在家时寄人篱下,早学会了察言观色,谋定后动,过得片刻,终于拿定了主意,暂时忍下了气,复又开门出去,这时玉娘房里的人都散了,只与玉娘,陈奉,同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身上穿着从八品的官服,依着黄女官方才的话,该是位太医了。周蘅定了定神,穿过院子走到玉娘房前,若无其事地笑道:“好容易人都散了,我方才就想来给谢家妹妹道喜的,瞧着这许多人,倒是不敢来了。”
  陈奉正问邢御医玉娘的脚伤,听着有人在门前说话,语气同玉娘十分熟络,倒是先瞧了玉娘一眼,脸上略有不豫,玉娘即道:“是周采女吗?”
  邢御医原在玉娘房中的妆台上写药方子,听着玉娘说这五个字,不禁转头将她看了眼。想采女们入宫以来,都在这一个院子住着,听得出声音也是应有之义。而 “是周采女”同“是周采女吗”只差着一个字,内里含义却是相差甚远,说“是周采女”便是与周采女熟识,听着她的声音就辨别得出。而说“是周采女吗?”便生疏很多。偏这话又是陈奉公公瞧了她眼后说的,显见得这位谢采女善解人意,怨不得这位谢采女能得皇后青眼,倒也有理。
  周蘅在外头听着玉娘问话,脸上就有些火拉辣,只故意装做不懂,等着陈奉等出来,向前几步向着陈奉福了福,赔笑道:“陈大人。”陈奉脸上一笑:“从来人都唤我公公,大人倒是头一回,倒也新鲜有趣。谢采女的脚不碍事,周采女也可放心了。”
  这就是不令周蘅进去的意思,周蘅暗一咬牙,只做不懂,又赔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正巧昨儿谢采女问我要个花样子,我今儿翻了出来,就特地给她送过来,好在人都散了,不然叫那些人瞧见了,只当我奉承谢采女呢,却不知道我们一路同车,多少有些情谊。”
  陈奉果然不说话了,拢着袖子将周蘅上下打量了回,点了点头,又向邢御医道:“邢大人请。”
  邢御医是从八品衔,陈奉却是乾元帝亲定的五品衔,因此在陈奉跟前一直是口称下官的,见陈奉唤他走,拎着药箱就跟了上去,走了没几步,又神使鬼差般地回头瞧了眼,就见那位谢采女扶门而立,袅袅婷婷,弱不胜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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