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宇文承川精神一振,是啊,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有坏的一面,自然就有好的一面,他怎么能因为一时心绪大乱,就悲观的只看到坏的一面,将好的一面直接无视了呢,要知道如今他至少也有六成的胜算好吗!
他忙松开了顾蕴,神色也很快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和坚毅,道:“蕴蕴你说得对,局势仍对我们大为有利,该着急的不该是我,该是那掳走了义母和慧生的人才是,我总会让他们后悔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的!”
顾蕴见状,方松了一口气,笑道:“这就对了嘛,鹿死谁手,尚属未知,便真失败了,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也没什么可怕的不是吗?好了,你必定又是午膳晚膳都没用好,我让暗香给你弄点宵夜来,你吃了便早些睡下罢,明儿还得安抚人心呢,你不管怎么恼孟先生他们,不管怎么恼我大伯父大伯母,也不能否认他们存的都是公心不是吗?”
宇文承川就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他方才还真有些恼顾准和祁夫人,可这话他自不会傻到现在说出来,于是笑着笼统的说了一句:“我从来没否认过他们的心意。”
便岔开了话题,“念哥儿又睡了?那我瞧瞧他去,我明儿一定早些回来,省得他都快忘记我长什么样儿了!”
“你还知道啊!”
彼时孟先生计先生几个幕僚也正说这事儿,孟先生因皱眉道:“殿下这样至情至性,于寻常人来说没什么,于一个未来的帝王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本来以前他对太子妃宠得什么似的,我就觉得不该这样了,可好歹太子妃从来不拖殿下的后腿,反而让他如虎添翼,那也罢了,如今那韩夫人母女算怎么一回事儿呢,再有天大的恩情,也不该拿自己的大业和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来冒险啊!”
能与孟先生计先生面对面说这些话的人,自然都是宇文承川心腹中的心腹,当年的事岂能不多少知道几分,甚至他们好些还是通过韩卓才投到的宇文承川麾下,闻言便有两个幕僚附和道:“是啊,再是天大的恩情,也不能这样不顾一切啊,报恩的方式成千上万,便现在报不了,将来报也是一样。”
惟独计先生道:“殿下心意已决,我们能怎么样呢,只能尽量往好的方面想了,至少有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主上,不怕将来我们自己也有被背弃的一日不是?在座都是见多识广,阅人无数的,心里就真愿意辅佐一个为了顾全大局,除了自己什么都能舍弃的枭雄,而不愿辅佐一个有情有义的英雄吗?我反正是愿意辅佐英雄的!”
不待众人说话,又道:“何况韩副指挥使哪里对不住咱们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同舟共济,咱们怎么能因为他有可能会给大家带来灾祸,便直接把他给推进水里去,而不是想着拉他一把,也拉自己一把?反正这样的事,我是宁死也做不出来的!”
说得众人都沉默了,是啊,三十年风水轮流转,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他们自己走窄道了呢?
届时自己明明还活着,却已被自己人当做了死人,那样的感觉得有多糟糕多绝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们还是别再给韩副指挥使本就糟糕透顶的心情雪山就是,也别太苛求殿下了!
于是次日宇文承川再面对众属臣幕僚时,就发现他们都已决口不提昨日之事了,待他甚至比以往更恭敬了几分,全然没有他想象中会出现的抵触情绪,毕竟这些人都是有真才实学之人,恃才傲物也是人之常情,——看来,他们也跟蕴蕴一样,在挣扎过后,仍然选择了无条件支持他,追随他到底!
宇文承川看着各司其职,井井有条的众人,就忍不住越发坚定了决心,他一定会保得自己周全,也会保得大家周全的!
顾蕴用过早膳后,则接到了落霞带回的有关关雎宫最新的消息:“二皇子派去暗中保护林贵嫔和五公主的几个高手俱已被我们的人拿下,暗中关押了起来,如今林贵嫔和五公主身边儿服侍的,都是我们的人,整个关雎宫也已尽在我们掌握之中,保证里面的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同样的,外面也休想飞一只苍蝇进去。”
顾蕴想了想,打发人去请了宇文承川进来,道:“如今关雎宫已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并且所有人都已相信林贵嫔母女是染了痘疫,没有一个人怀疑了,你是不是可以传话给二皇子谈判了?”
宇文承川没想到顾蕴动作这么快,惊喜之余,忙道:“那我这就安排去,早一日把义母和慧生解救回来,义父和我们大家也好早一日安心。”
顾蕴点点头:“可不是,这两日连我都觉得度日如年了,何况义父,你快去忙罢。”
宇文承川心里也着急,闻言便不再多说,握了握顾蕴的手,去了外面吩咐人传话到二皇子府去:“……也不用多说,只说两条命换两条命,大家都是不亏不赚,让宇文承乾自己看着办!”
“是,殿下。”自有人答应着即刻去了。
于是这日还没天黑,二皇子便已得知了宇文承川的话,心里残存的希望立时破灭了,愤怒着急崩溃之余,连自己还在二皇子妃的正院都顾不得,“砰”的一声,便将面前的花梨木长案给推翻在了地上,上面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
唬得正在旁边屋子的榻上安睡的宇文琅立时大哭起来,守在他身边的二皇子妃见了,心疼得直抽抽,忙将他抱起来柔声哄起来:“琅儿不哭,好乖乖不哭啊,娘在这里,不怕,不怕哦……”
好一时方将孩子哄好了,小心交给奶娘抱到了外面去,进屋微蹙眉头与二皇子道:“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发那么大的脾气,把琅哥儿唬了一大跳,您是知道他因胎里带来的不足,最是惊悸不得的,何况气大伤身,便是天大的事,殿下也该缓着点啊。”
二皇子对宇文琅这个来之不易的嫡长子的心疼,绝不会比二皇子妃这个当娘的少半分,方才听得儿子的哭声,后悔不来之余,就越发焦灼了,听得二皇子妃的话,立时没好气道:“你叫我怎么缓着点,母妃和小五落到那个婢生子手里了,如今扬言要两命换两命,这难道还不是天大的事吗!”
“啊?”二皇子妃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不是说妹妹是染了痘疫,才会暂时将整个关雎宫都隔离起来,以便治疗,也以免疫情传播开来吗,怎么就会落到东宫手里了,父皇还健在呢,宫里还轮不到他东宫一手遮天罢!”
话虽如此,心里却知道如今至少整个后宫,顾蕴想要一手遮天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宗皇后已经卧病不起好长时间了,根本再没有心力控制整个后宫,且随着三皇子的去世和柯阁老的倒台,如今后宫里也没多少人真正忌惮宗皇后了;而如今代掌六宫的淑妃与贤妃,谁都知道淑妃母子与东宫交好,贤妃母子虽没上赶着奉承东宫去,却也是绝不敢与东宫为敌的,所以林贵嫔与五公主母女二人神不知人不觉的落到了东宫手里,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事实上,这个结果早在二皇子妃,甚至也在二皇子的预料之中,所以他才会暗中派了人去保护林贵嫔和五公主,只是在没正式接到噩耗前,人都会抱一个侥幸的心理,以为自己会是幸运的那一个罢了,只可惜很都时候,幸运儿都是少之又少,乃至没有的。
二皇子咬牙冷哼道:“他们何须一手遮天,他们只要把关雎宫的天遮住就足够了,只可恨我不能早早将母妃和小五接出来……不行,我得立刻传信给舅舅,让舅舅尽快放了韩卓的老婆和女儿才是,她们贱命两条,如何能与母妃和小五相提并论!来人!”便要吩咐传话下去。
“殿下且慢!”却被二皇子妃给拦住了,迟疑道:“殿下,那对母女两条贱命,的确不足以与母妃和妹妹相提并论,可这样绝好的扳倒东宫的机会一旦错失了,将来就再找不到了,而且东宫一定不会饶过我们,定会除我们而后快,如今双方实力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这根本就是一个非生即死的选择,殿下,您千万要三思啊!”
说得二皇子也犹豫起来,可不是吗,这样绝无仅有的机会,这样非生即死的时刻,难道他真要为了母亲和妹妹,便把自己和所有人都一并赔上吗?
永嘉侯一开始知道韩夫人与韩慧生在凌云峰,只是存的抓了他们暗中威胁韩卓,让他倒戈,在紧要关头背后捅宇文承川一刀的心,据他们的人千辛万苦打探来的消息,宇文承川叫韩卓义父,哪怕如今他这个太子已是实至名归,依然这样叫韩卓,待其一如既往的尊敬,可见有多信任韩卓,自然防谁都不会防他,那样他们的胜算无疑又将大上几分,便真胜不了了,至少也要与宇文承川同归于尽,大家赚不成!
却没想到,他只是想捞一条小鱼的,老天爷偏给了他一个大惊喜,让他捞了条大鲨鱼起来,当时永嘉侯心里有多喜幸,可想而知。
原来永嘉侯昔年竟是见过韩夫人的,那时候韩夫人作为皇上的新宠,一度风头无俩,连懋勤殿都是自由出入,皇上不是处理特别重要的政务,不是接见特别重要的臣工时,也爱叫了她随侍在侧,帮着磨个墨啊念个折子什么的,红袖添香也是一件雅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