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贵嫔见状,便知道二人只怕也是无能为力了,气怒到了极点,反倒冷静了下来,沉声道:“本宫告诉你们,若你们明明有那个本事把话递出去,把大夫带进来,却为了你们主子的所谓大计坏了本宫女儿的性命,本宫一定会将你们千刀万剐,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不信你们大可试试!”
待两个嬷嬷都面露敬畏之色,恭声应了:“奴婢们万万不敢的,娘娘放心。”
才恨恨的收回了视线,又软声劝慰起里面的五公主来:“我的儿,你放心,很快太医就来了,淑妃与贤妃那两个贱人绝不敢在这事儿上弄鬼的,便她们敢,母妃也绝不会白白看着你受罪,一定会让你尽快好起来的!”
说着,越发后悔起连日来不该想着宫里马上就要有大事发生,她和五公主母女两个自然是住在一起,才更安全,也更便于儿子派来的人集中保护她们,便将五公主又接回了关雎宫来住,若不然,这会儿至少她还是自由的,可以在外面替女儿周旋,好歹保住女儿的性命。
林贵嫔倒是半点儿没往五公主染病乃是人祸之事上想,毕竟那个最初染病的宫女的确已病了好几日,东宫在没收到那个消息前,怎么可能提前做出安排?而且据宫女和嬷嬷们说来,女儿身上全是红点,人也一直发着烧,不是痘症是什么,东宫又岂敢拿这样的事开玩笑?
既不是人祸,而是天灾,惟今也就只有祈求上苍,让女儿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了!
关雎宫的这番动静自然瞒不过顾蕴的耳目,很快她便都知道了,因叫了冬至来道:“殿下的意思,林贵嫔和五公主身边是单另派人去‘服侍’,还是就让白兰紫兰去?”
冬至忙道:“淑妃娘娘不是要安排已出过痘的宫女太监去关雎宫服侍,将现有的都换出来,安排到永巷去集中安置吗,新安排去的人尽够服侍了,哪里用得上白兰紫兰,何况娘娘身边也离不得她们。”
顾蕴点点头:“那也罢了,你且下去忙罢。”打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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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四回 你希望我怎么选择
冬至前脚刚走,胡向安后脚便引着按品大妆的祁夫人进来了。
祁夫人脸上虽带着笑,进退间较之往日也并无异常,可顾蕴还是自她眼里,看到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焦灼,于是待祁夫人给自己行了礼,便笑道:“难得大伯母进宫,你们都退下罢,让我们娘儿们自在说话儿。”挥手将众服侍之人都打发了。
祁夫人已经两晚没怎么合过眼了,得亏素日保养得当,今日妆又上得浓,不细看倒也看不出异样来。
待众人应声一退下,她便压低声音,径自又急又快的问起顾蕴来:“娘娘,那件事是真的吗?殿下真已下定决心,再无更改的可能了吗?就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义母和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便拿这么艰难才挣来的大好局面,拿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来冒险,值当吗?娘娘,殿下不是自来最听您的话吗,您能不能劝殿下,收回成命?”
就像顾蕴想的那样,这么大的事,顾准瞒谁也不可能瞒祁夫人,多少也要透几分口风与她知道,让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自然唬了她一大跳。
犯上作乱,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若大家已然被逼至绝路,除了反,便只剩死路一条,那反了也就罢了,关键如今分明没到那一步,局势分明于他们仍大为有利,太子殿下分明迟早会登上大位,这样还反,就真的忒不值当了!
祁夫人是想自家能更上一层楼,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却更在乎自己夫君和儿女们的性命,所以才会有了现下她心急火燎进宫求见顾蕴,以期顾蕴能说服宇文承川改变主意这一出。
顾蕴见祁夫人满眼都是血丝,里面的焦灼随时都能满得溢出来,知道她心里正承受着巨大的煎熬,忙握了她的手,轻声道:“大伯母,你的心情我能想来,尤其如今我也做了母亲,就更能明白你的心情了,自己吃苦受累甚至赔上性命都没什么,却不能忍受儿女受到一丁点儿伤害,遭到一丁点儿危险,何况我才念哥儿一个孩子,你却有四个孩子,如今孩子又有孩子,那么多条鲜活可爱的生命,你心里的煎熬只会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我都明白。”
祁夫人闻言,眼泪就再也忍不住扑簌簌落了下来,哽声道:“娘娘,您能明白就太好了,我真不是自己怕死,若只有我和你大伯父两个,我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我们拖家带口的,牵挂实在太多了啊……娘娘,难道就真不能劝殿下改变主意吗?小殿下才那么小,殿下便不看娘娘,不看我们大家伙儿,也要看小殿下啊!”
到底只是义母和义妹,再是感情深厚,也及不上自己的妻儿罢,就更不必说还有他们这些人了,难道这么多人加起来,在太子殿下心目中的分量也比不过那韩夫人与韩小姐母女两个吗?
说得顾蕴沉默了片刻,才艰难的摇头道:“大伯母,这事儿且不说我劝不回殿下,我也开不了那个口。当年若非韩夫人,殿下别说有今日的家庭和睦人人敬重众望所归了,早在二十年前,他便已不在这人世了,是韩夫人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又是因为韩夫人的缘故,韩大人才肯悉心教导他,让他成为如今文武双全,智勇双全的太子殿下,在殿下心目中,韩夫人与韩小姐是与他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亲娘和亲妹妹更重要,大伯母你说,叫我怎么开得了那个口?”
祁夫人就再说不出让顾蕴劝宇文承川的话了,这样的情谊,的确不是亲生,胜过亲生,让太子殿下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韩夫人与韩小姐身陷囹圄,却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太子妃娘娘若再坚持劝阻太子殿下,韩夫人与韩小姐最后平安无事还罢,否则,太子殿下岂非得连娘娘也一并恨上,夫妻之情自此荡然无存?
可想起自己的儿女和亲人们,祁夫人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又低低的开了口:“娘娘,如果实在劝不住太子殿下,那我们能不能再想别的法子来阻止这事儿的发生呢?譬如,韩夫人与韩小姐不小心在被押送进京的路上……,对方没有了威胁殿下和韩副指挥使的筹码,自然也就只能无功而返了。”
老天爷可一定要原谅她的自私与狠心啊,只要能度过这场难关,她事后即刻给韩夫人母女偿命都可以,她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顾蕴的心跳就滞了一下,捧着茶盅的指关节也泛白了,好半晌方听不出喜怒的问祁夫人:“这个法子,是大伯母自个儿想出来的,还是与大伯父商量后的结果?”
祁夫人吃不准顾蕴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若也觉得这个主意好还罢,若满心都是反对甚至愤怒,就太糟糕了,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既已把话说出口了,再怎么着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于是抿了抿唇,道:“是我想出来的,暂时还没与侯爷商量过,总要娘娘觉得可行了,我才好与侯爷商量,让侯爷派了得用的手下即刻出发,要将人平安无损的救回来不容易,要当胸射上一箭……却是不难的,想来韩夫人心疼韩大人和殿下的心,与娘娘和我都是一样的,若我们如今遇上同样的情况了,哪会让自己的夫君和孩子这般为难?自己就先了结了自己,也许韩夫人已经这样想了呢,只不过被人看得太紧,连自尽都没有机会罢了……娘娘,真不是我心狠,实在是个人的性命在整个大局面前,压根儿算不得什么啊,若今日被掳的人换作是我,我绝不会有半点犹豫,我绝不是在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唱高调或是怎么样,而是心里的的确确就是这样想的,还请娘娘明鉴。”
顾蕴相信祁夫人没有唱高调,若今日被掳的人是她,她的确会毫不犹豫了结了自己,而韩夫人也真有可能如她说的,这会儿已经在想着牺牲自己保全韩卓和宇文承川了,只不过一时没寻到机会而已。
可韩夫人愿意牺牲自己是一回事,宇文承川与韩卓愿不愿意让她牺牲自己,又是另一回事啊,尤其是韩卓,他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与韩夫人做了夫妻,终于有了这些年幸福的生活,可以说他毕生奋斗的动力就是韩夫人,如果韩夫人没了,他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被掳的还不是韩夫人一个人,还有个韩慧生,韩夫人有多疼爱女儿顾蕴是再清楚不过的,她便愿意牺牲自己,难道也愿意将女儿一道牺牲了吗?自然是有一线生机,都不会放过,那才是母亲!
所以顾蕴苦笑一声,直接否决了祁夫人的话:“大伯母,这事儿不成,且不说殿下与韩大人事后知道了会生气愤怒成什么样儿,届时后果可能我们谁都承担不起,便他们永远都不知道,我也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当年沈夫人说我没有底线,但我知道,我一直都是有底线的,想来大伯母也知道,这一次,我真过不了自己的底线。”
顿了顿,不待祁夫人说话,又道:“我知道大伯母担心什么,这样的事赌赢了自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赌输了却是九族尽灭万劫不复,也不怪大伯母会恐慌,你看这样行吗,晚间待殿下回来后,我告诉殿下尽快寻一个由头,公然与大伯父闹翻,届时真到了万不得已那一步,也不经大伯父之手,如此一旦失败,纵不能保府里仍如现下一般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至少一家人的性命是无虞的,未知大伯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