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蕴点头道:“三日尽够了,你这就去配罢,缺什么只管告诉锦瑟,去库里取去,若库里没有的,就告诉冬至,让他给你弄去。”
秦良娣忙应了,屈膝行礼退了下去。
顾蕴方又叫了落霞来,问道:“这些年你可曾听说林贵嫔与五公主有出过痘?林贵嫔不知道,五公主没听说出过痘?嗯,那本宫知道了,你下去罢。”
只要五公主没出过痘就好,说来她虽已平安长到十五岁了,这么大年纪再出痘,甚至因此丧命的人又不是没有,想来不会惹人生疑。
顾蕴随即又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的计划,平白无故五公主就染上了豆疫也未免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二皇子与永嘉侯那般狡猾,岂有不生疑的,那便只能从她身边服侍的人下手了,然后还得陈淑妃出马才是,她如今代掌六宫,一旦发现险情,自然要将整个关雎宫都给封锁起来,便是皇上知道了,也不能说陈淑妃这样做不对。
再然后,他们的人控制住林贵嫔和五公主后,就可以递话给二皇子和永嘉侯,要求谈判了,林贵嫔与五公主是两个人,韩夫人与韩慧生也是两个人,筹码相当,同时二皇子与永嘉侯抓住了东宫的把柄,宇文承川却也知道他们养了一万私兵的事,事情一旦曝光,必定两败俱伤,想来二皇子与永嘉侯该知道怎么选……
顾蕴正想得出神,锦瑟进来了,屈膝行礼后道:“娘娘,大夫人递了牌子进来求见您,您看什么时候合适?”
大伯母忽然就递了牌子进宫,只怕是知道一些内情了,想来也是,大伯父纵不至于什么都告诉她,多少也会透点口风与她,让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以免事到临头除了恐慌,什么都做不了,而当家主母都先垮了,其他人又怎么能不垮?
顾蕴因说道:“就明日罢,如今不年不节的,大伯母必定是有急事才进宫,别误了她的事。”
锦瑟遂应声退下了,顾蕴则抱着已吃饱喝足的念哥儿,与往日一般去了园子里散步,下午她则去了陈淑妃处。
到得晚间,季东亭与张焕两边都没有好消息传回来,二皇子府也暂时还没有进展,虽都在意料之中,宇文承川与顾蕴仍免不得失望。
好在秦良娣的药水已经成功配出来了,顾蕴遂叫了白兰紫兰趁夜悄悄潜入关雎宫寻机行事,她两个功夫都不弱,只要二皇子不是事先安排了大批高手悄悄埋伏在关雎宫内外,她们一定能成功。
约莫一个时辰后,两个兰回来了,行礼后白兰先禀道:“已经将药水成功洒到五公主和她四个贴身宫女其中一个的身上了,整好那个宫女这几日身子不舒坦,告了病在自己屋里歇息,过了病气给五公主也就顺理成章了,为免惹人动疑,奴婢们还对另外两个连日来与那个宫女接触得最多的小宫女也动了手,三人都是以前没出过痘的,娘娘只管放心。”
紫兰则道:“得亏秦良娣配的药水不少,不然奴婢们少不得只能再跑一趟了,二皇子殿下也果然安排了人贴身保护林贵嫔和五公主,不过身手不算太好,并没有发现奴婢们。”
二皇子和永嘉侯麾下的高手,应当都安排去掳韩夫人母女了,再就是二皇子府与永嘉侯府必定也留了不少人,自然分不出更多更好的人手进宫保护林贵嫔和五公主了,何况林贵嫔与五公主身边忽然就多出了好些人来,反倒惹人生疑,倒不如只安排贴身保护的。
顾蕴点点头:“你们做得很好,且下去歇着罢,明儿一早想来应当就能有好消息传来了。”
二婢于是行礼退了下去,顾蕴这才又宽慰了宇文承川一番,与他一道歇下了。
翌日上午,一个可怕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后宫,五公主被自己的贴身宫女传染上了痘疫,而且整个关雎宫不止她们主仆染上了,还有两个小宫女也染上了!
若只是一个宫女染上了,挪出后宫,再将其住的屋子封起来,一应物品都烧了便是,可如今岂止一个宫女染上,而是足足有三个,亦连五公主都染上了,那便已能称之为“疫情”了,必须将整个关雎宫都隔绝起来,再派已出过痘的太医和宫女嬷嬷们进去伺候才是。
陈淑妃得到消息后,与贤妃简单商量了一番,便当机立断决定封宫了,总不能让整个后宫上上下下上万条性命都受到威胁,底下的宫女太监嬷嬷们也还罢了,后宫可还有那么多位娘娘小主,尤其是皇子公主呢,再让哪怕一个被染上,可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于是不到半个时辰,关雎宫的所有大门小门角门都自外面被人锁了起来,不管里面的人是愤怒的破口大骂,还是一叠声的哀求放他们出去,到后来更是绝望的撞起门来,通不管用。
自林贵嫔失宠以来,本就时时透着一股沉沉暮气的关雎宫,这会儿就更是被愁云所笼罩了。
林贵嫔脸色惨白双目赤红的坐在五公主卧室的外间,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绞烂了。
忽然,她猛地站了起来,便大步往外冲去:“本宫这就去见皇上,皇上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母女被困在这里自生自灭,一定会放我们出去,一定会派最好的太医来救五儿的!”
她的贴身嬷嬷和太监见状,虽知道就算是她亲自出去,结果一样不会改变,也只得忙忙跟了出去。
果然林贵嫔到得宫门处,才隔着宫门与外面的人一说:“本宫要见皇上,皇上绝不会任由你们这般作践本宫母女的,开门,立刻给本宫开门!”
就听得外面的人似笑非笑道:“贵嫔娘娘还是快回屋去罢,淑妃娘娘与贤妃娘娘若没有回过皇上,又怎么会直接封了您的关雎宫?自然是征得了皇上同意的,何况两位娘娘哪里作践您和五公主了,这不是说了,待会儿就会派出过痘的太监和宫女嬷嬷进去服侍吗?您就安心照顾五公主,安心将养自个儿的身体罢,不然万一您也……呸呸呸,看奴才这张嘴,也忒不会说话儿了,应该说您和五公主吉人天相,一定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
直把林贵嫔气了个倒仰,狗奴才这不是咒她么?
可无论她怎么骂人,把声音都快骂冒烟儿了,无论她怎么砸门,把手都砸红肿了,外面的人都是充耳不闻,一开始还会接她的话,到后来索性话都不接她的,实在是可恶至极!
还是五公主唯一一个早年出过痘,如今不必惧怕再被染上的贴身宫女跑了出来,红着眼圈远远的叫道:“娘娘,公主说自己难受得紧,心里火烧火燎的,身上又到处都痒痒得紧,口口声声要您呢。”
才让爱女心切,当然也有可能是终于有了台阶下的林贵嫔又狠狠踹了一脚宫门后,气冲冲的折回了屋里去,隔着门尽量放柔声音问起五公主来:“我的儿,你这会儿觉着怎么样了?你放心,太医很快就来了,你很快就不难受了啊。”
饶再爱女心切,在痘疫这个可怕的东西面前,林贵嫔也不敢进屋直接与五公主面对面,事实上,从清晨起来,自五公主屋里的嬷嬷之口得知五公主可能染了豆疫后,林贵嫔便再没见过女儿,待之后太医来了,确定五公主的确是染上了痘疫,并将那三个染病的宫女隔离带走后,她就更不敢进屋了。
五公主见自己都难受死了,母妃依然不肯进屋,只肯站在外面与自己说话儿,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又是心寒,哭道:“我就快要死了,当然很不好了,母妃也真是狠心,我都快要死了,也不肯进来守着我,这是打算最后一面都不与我见,最后一程也不送我吗?”
急得林贵嫔忙斥道:“你这是说得什么胡话,你怎么就要死了,不就是染个痘疫吗,碧落不也是得过痘疫的人,怎么如今还活得好好儿的啊?你快呸三声,说自己‘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快!”
五公主却继续哭道:“母妃说得轻巧,那您怎么不进来陪着我啊,还不是怕死么……父皇呢,他不是自来都说我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是他最贴心的小棉袄吗,怎么也不说来看看我?还让人把我关在这里自生自灭,我不相信父皇真能这么狠心,定然是淑妃和贤妃那两个贱人在假传圣旨……母妃,您难道就忍心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吗?”
说得林贵嫔也哭了起来,道:“母妃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你放心,母妃一定会救你的!”
说完看向角落里两个一直都很安静的嬷嬷,“你们两个给本宫过来,你们不是武艺高强,有飞天遁地之能吗?那这就给本宫出去,拿了本宫的信物去见乾儿,让他即刻派可靠的大夫进来给公主治病,快去!”
那两个嬷嬷闻言,并不说话,脸上却分明有为难之色,显然并不打算应下林贵嫔的话,况如今她们也的确达不到她的要求,所有的门都被封得死死的,外面一定还有人时刻把守着,她们忽然出去,不是白白暴露自己,坏主子的大事吗?
本来今日五公主和那三个宫女忽然染了痘疫就颇为蹊跷了,怎么会早不染上,晚不染上,偏就在主子的大计进行到最紧要的关头染上?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尚属未知,最稳妥的法子,当然是以不变应万变,反正便是真染了痘疫,一时三刻间也是死不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