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便就此揭过暂不再议,皇上又说起封赏平大老爷的事来:“此番平爱卿立下大功,朕心甚慰,传旨,封平修之为平西伯,袭三代,赏黄金千两,钦此!”
大舅舅终归还是封了爵……宇文承川暗暗叹息,看来皇上到底还是防着他的,这倒也罢了,总归他对皇上从来没报过太大的希望,自然也无所谓失望,就是大舅舅入阁的愿望,此生怕是再没有实现的可能了,也不知道他接到圣旨后,心里会失望成什么样儿?
偏这失望还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宣诸于口,不然光众人的唾沫星子,已足以淹死他了,更不必说旁的。
文武百官听得这道圣旨,则是反应各不相同,向着东宫与平大老爷交好的,便都暗暗替他替东宫可惜,若他不是遇上丁忧,完全可以入阁的,便是皇上,也不得不顺应民意,那东宫势必如虎添翼;
与东宫从来不一条心的则是暗喜在心,平修之这次入不了阁,还封了爵成了勋贵,那这辈子入阁的希望都不大了,得好生想一想,怎样才能将他们的人推进内阁,顶柯阁老的缺才是,听说柯阁老此番致仕,已是板上钉钉了。
向来与柯阁老走得近的人们则是满心的焦急,柯阁老一倒,他们以后可要靠着谁去?还有成国公,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随着柯阁老的倒台,而改变初衷,他们得尽快为自己谋一条出路了!
☆、第二百七六回 绝情 断臂自救
平大老爷被封为平西伯一事,有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整个京城的上流圈子都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潮汹涌起来,各方势力都是百般忙碌百般角力,以期能最终达到各自的目的。
谁让平修之运气就这么不好,偏在刚立了大功的当口死了娘,不得不丁忧呢,那他处心积虑扳倒柯阁老,倒是平白在为他们做嫁衣了,也不知道接到圣旨后,他会是个什么心情,太子殿下又会是个什么心情,虽不至于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毕竟封爵总是天大的喜事,也是满心的欲哭无泪意难平罢?
皇上这一手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足见皇上对太子殿下虽一日胜似一日的信任与看重,心里到底还是防着太子殿下的,那便是他们的机会!
彼时平大老爷的确正领着阖家上下开了中门在接旨,对封爵之事他虽然失望,但因早已做过心理准备,且等待将来太子殿下上位以后,他虽实现理想和抱负的机会照样很小了,却可以栽培儿孙们,让儿孙们完成他未竞的心愿,他相信以太子殿下的胸襟和气度,只要他的儿孙们有真才实干,就一定能有机会的。
所以平大老爷待何福海宣读完圣旨后,便立时叩谢过皇恩,接过了圣旨:“臣平修之,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何福海见平大老爷脸上不见丝毫怨怼不甘之色,一张脸立时笑开了花儿,忙亲自上前搀了他起来,道:“恭喜伯爷,贺喜伯爷,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自大邺开国以来,似伯爷这样纯粹依靠自身能力和功劳封爵的,不超过三个,伯爷果然不愧为大邺的肱骨之臣,想必这会儿太子妃娘娘也一定很高兴。”
平大老爷闻言,忙笑道:“公公实在谬赞了,我不过只是尽了为人臣者应尽的本分罢了,何况单靠我一个人,也成不了事,便有功劳,也是大家的,实在当不起公公的夸奖。”
又请何福海去厅里吃茶,“公公也知道,如今我府上还有热孝在身,不然定要请公公留下,吃一顿便饭,好生敬公公两杯才是。”
何福海忙笑道:“咱们都是自己,伯爷何必这般客气,没的白生分了,况皇上还等着杂家回去复命呢,杂家就不多叨扰伯爷了,等明儿有了机会,一定登门与伯爷好生喝两盅,伯爷届时可别嫌杂家不请自来啊。”
“怎么会,家里的大门随时为公公敞开,就怕公公嫌弃寒舍简陋,不肯来呢。”平大老爷又笑着与何福海寒暄了几句,亲自打点了他一番,再亲自送了他出去,方折回了厅里。
就见所有人都还在,脸上的表情也都颇为凝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子出了什么不好的事,而不是才封了伯爵,领了厚赏,正式成为了盛京最引人注目的人家之一呢。
平大老爷就笑了起来:“你们这都是怎么了,这样天大的喜事,不是该高兴么,怎么一个个儿的反倒跟别人借了你们的米,却连糠都没还你们似的?”
命平二老爷:“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圣旨请到娘灵前,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回头再开了祠堂,敬告过列祖列宗后,将圣旨在仙楼上供起来。”
平二老爷见兄长满脸是笑,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大哥没有怒形于色甚至满腹怨怼……忙笑道:“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说完将放在大红描金匣子里描着五彩花纹的圣旨小心翼翼捧了,脚步轻快的往设在后面的灵堂去了。
众人见状,这才纷纷回过神来,如释重负之余,脸上也都带出了笑容来,平大太太因问平大老爷道:“到底是喜事,虽如今在娘的孝期内,只怕也得摆几桌酒,请了亲朋好友们上门乐呵一日才是,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不高兴呢,老爷怎么说?”
关键让皇上以为老爷不高兴做这个平西伯,可就糟糕了。
平大老爷想了想,道:“如今我们在热孝期内是人尽皆知的,不大肆庆祝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连亲朋好友都不请一下,也的确说不过去,就择个日子,摆几桌酒宴请一下亲朋至交罢,这样的大喜事,可不是时常能遇上的。再就是府里的下人们,也都赏一月的月钱罢,这阵子他们原也辛苦了,就当是犒赏他们了。”
平大太太闻言,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她还真怕老爷不高兴,甚至与皇上赌一口气呢,要她说,老爷入阁拜相是光耀门楣,如今因功封爵又何尝不是?
不管是前一种方式,还是后一种方式,平家因此成为了盛京城的上等人家都是事实,又何必钻牛角尖呢,说来老爷也是快五十的人了,此番又劳心劳力过度,她倒是巴不得他能趁此机会,卸下肩上的担子,好生将养一下身体呢,什么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她统统不知道,她只是个内宅妇人,目光所能看到的,也只是眼前那一亩三分地而已。
平大太太是这样想的,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是这个想法儿,终归这个家一日比一日好,一年比一年好了,以后还会更好不是吗?
只有平三老爷与平讼知道平大老爷面上虽在笑,心里却必定不好受,待稍后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往内院走去时,便有意落在了后面,陪平大老爷说话儿。
平三老爷因先沉声道:“大哥,我知道您心里很遗憾,我心里又何尝不遗憾,若不是造化弄人,您此番一定能入阁的,如今却……不过您放心,您未完成的目标,我一定会尽全力替您完成的,便我也完成不了,不还有讼哥儿兄弟几个吗,他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对不对讼哥儿?”
平讼忙郑重的点头道:“是的父亲,我一定会替您完成心愿,也一定会让平家成为真正的一流世家的!”
平大老爷就欣慰的笑了起来:“那你们记住你们今日的话,将来若没有做到,休怪我不客气啊,太子殿下是个气度过人的,我相信只要你们有真才实干,便被打上了外戚的烙印又如何,他也一定会让你们实现梦想的!”
这边厢平大老爷兄弟父子在说宇文承川,崇庆殿内,此时宇文承川也正与顾蕴说平大老爷:“本来还想推恩到表哥们身上的,到底还是没能成功,任大舅舅被封了平西伯,怕是此生都没有入阁的希望了,真是可惜,像大舅舅这样有能力有魄力的人入不了阁,反倒让某些个尸位素餐的人入了阁,就跟面前摆了块金子,偏上面又沾了污秽之物,让人是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顾蕴早在宇文承川没回来前,已知道这事儿了,下人们能知道什么,只听说平大老爷被封了伯爷,还赏了黄金千两,何等的风光,自然欢天喜地的回来向顾蕴报喜。
所以顾蕴已提前想明白了,封爵就封爵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总不能让大舅舅抗旨不尊,反正大舅舅接下来两年多里,也要丁忧在家,谁知道两年后会是什么情形?她说句不好听的,指不定届时皇上还在不在亦可知,那宇文承川想擢大舅舅入阁,谁还敢有半句二话,本来大舅舅就实至名归么!
所以这会儿顾蕴反倒劝解起宇文承川来:“你既认同大舅舅的能力和魄力,将来有机会时,再助他达成心愿便是,这样的事大邺自开国以来,也不是没有先例,你总不会连那点胸襟和气度都没有罢?说来大舅舅可算不得真正的外戚,若与我站点亲带点故的都算外戚了,朝中岂不满是外戚了?端看殿下怎么想了,殿下应当不会让我失望罢?”
说着,顺势将双手吊上了宇文承川的脖子,一副为了不让他让她失望,她连美人计都甘愿使出来的架势。
宇文承川就笑了起来:“我让不让你失望,可不取决于我,都取决于你,你若是答应我出了月子后,让我……”说着附耳过去如此这般一说,“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