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顾菁也不好说回去便下帖子请平家姐妹去自家玩耍的话,因为知道自己纵下了帖子,平家的长辈们也未必肯同意她们去,自己又何必为难她们呢?还有以后寻别的机会与她们再聚罢。
周夫人见祁夫人都带着女儿们告辞了,平老太太则一脸的倦容,也不好再多待,寒暄了几句‘自己过几日再来给平老太太问安,待小女满月后便带孩子来给外祖母磕头’后,由平大太太送到垂花门外上了车,再到大门外去与周指挥使回合后回密云去,且不多说。
却说平老太太送走客人们后,老人家上了年纪撑不住,便将平大太太和孙女儿都打发了,由贴身的嬷嬷扶着躺到床上,开始歇起中觉来。
只是身体虽很疲惫,意识却反倒出奇的清醒,等到贴身的嬷嬷半个时辰后奉命来叫她起身时,她倒比睡前更觉得疲惫了。
晚膳后,因为午觉没有歇好,平老太太便没有像往常那样留孙子孙女儿们在跟前儿玩笑,连顾蕴也一并打发去了平沅平滢住的小院儿,让她晚上就跟姐姐们睡了。
顾蕴估摸着外祖母累了是一方面的原因,只怕更重要的,还是有事情与舅舅舅母们商量,所以才会将他们这些小辈都打发了,也不多说,顺从的行了礼,同表哥表姐们一道退下了。
平老太太也的确有话与儿子儿媳们说,待孙子孙女们都离开后,她连一众服侍的人也都打发了,才把白日里祁夫人和周夫人提的事大略说了一遍,末了看向两个儿子:“这事儿你们怎么说?”
平大太太不防祁夫人竟也想把外甥与顾蕴凑做堆,不由惊呼道:“原来祁家表妹今日来除了道谢,也是别有用心哪!”
平大老爷与平二老爷闻言,第一反应与白日里平老太太一样,也是生出了一种“吾家有女初养成”的骄傲感,但随即平二老爷便先皱起了眉头,道:“平心而论,祁家表妹提的那位沈少爷如果样样都如她所说的那般优秀,那倒的确配得上蕴姐儿,可是谦哥儿又该怎么办?而且那样一表三千里的姨母婆婆,如何及得上亲舅母待蕴姐儿更贴心,我自来拿蕴姐儿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把她嫁到除了咱们家以外的任何人家,我都放心不下啊,那孩子,本就够苦了的……”
平二老爷说到最后,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说到底还是心疼儿子与外甥女儿,既想让儿子开心,又想护着外甥女儿一辈子。
平大老爷到底冷静自持得多,道:“周家不必考虑,能教出周氏那样跋扈女儿的人家,能是什么好人家,怎么只见那周氏跋扈,不见周家的奶奶少奶奶们跋扈?可见周夫人对待女儿和儿媳根本就是两套标准,纵然她说得天花烂坠,我们也决不能将蕴姐儿嫁到周家去!下次周夫人若再与娘提此事,娘直接回绝了她便是,不必再与她来婉拒那一套。她若还要多说,您就说这事儿是我决定的,有什么事儿,您让周大人找我说。”
平老太太也压根儿没考虑过周家,倒是沈腾,她还有一二分动心,闻言点头道:“我也没想过将蕴姐儿嫁去周家,蕴姐儿可没个亲兄弟,如今的弟弟更是周氏生的,将来她果真在周家受了委屈,难道还能指望周家的亲外孙替她出头不成?纵有我们,也难免有顾忌不到的时候。倒是那位沈少爷,我觉得见上一见也并无坏处……”
话没说完,平二老爷已急道:“娘,那谦哥儿怎么办,他可还等着这次过了府试后,便让我登门替他提亲呢!”
平老太太叹一口气:“你下午是没听见周夫人的话,什么他们家说是蕴姐儿的外家,其实并不是亲的,别人也不会说他们家拿了蕴姐儿当童养媳养,看轻了蕴姐儿,将来他们家若是真敢欺负蕴姐儿,蕴姐儿也不至于有苦说不出,或是压根儿没地儿说理去,毕竟亲舅舅家难道还会委屈了她不成?周夫人怎会知道我们家有意让两个孩子亲上做亲,但她何以会这样说,可见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先例,我实在担心,将来旁人笑话蕴姐儿是童养媳哪……而且当初蕴姐儿名下的产业也是我们家为她争取来的,怕就怕届时别人会说我们家原来一早就有所图谋,平家世代名声清白,若是因此事而毁于一旦,将来去到地下以后,我怎么有脸见你们父亲和平家的列祖列宗去?”
一席话,说得平二老爷越发着急了:“可我们家从没将蕴姐儿当童养媳养过啊,而且这世上亲上做亲的人家何其多,难道他们都因此背上了养童养媳的名声,被人看轻了不成?而且我们家怎么可能给蕴姐儿委屈受,又怎么可能图谋她的嫁妆,难道那些豪富权贵之家,都不嫁女了不成?”
平大老爷忙道:“二弟,你冷静一点,娘只是在就事说事,并没有全盘否定谦哥儿,而且这事儿终究还得先问过蕴姐儿的意思,若是蕴姐儿对谦哥儿也有那个意思,那随便别人怎么说呢,日子是我们自己在过,只要我们以后好好儿待蕴姐儿,不让她受半点委屈,旁人自然也就说不着我们了;至于蕴姐儿的嫁妆,我们就算不肯任肥水落到了外人田里,也是人之常情,谁敢有半句二话!反之,若蕴姐儿没有这个意思,那你与二弟妹也只能再替谦哥儿物色其他闺秀了,我们可是一早便说了,蕴姐儿的亲事,定要她自己先点头的。”
平二老爷闻言,这才面色稍缓,道:“那就先把事情瞒着蕴姐儿,待谦哥儿过了府试进京后,蕴姐儿也大些了,咱们又再说。”
显阳侯府,朝晖堂内。
彼时祁夫人也正皱着眉头与顾准说这件事,“……本来我瞧平老太太的意思,对这门亲事就不大有兴趣了,谁知道周夫人竟也有为自家孙儿求娶蕴姐儿之意,还许诺她的孙子任由平老太太挑,连我还在场都不顾,也亏得在场的人是我不是其他人,不然回头事情传开了,两家的婚事却没成,岂非有损蕴姐儿的名声?哪家议亲前不是半点风声都不透露出来的,总得八字有了一撇后才好让人知道,周夫人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岂会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我瞧着她八成是故意的!”
顾准在外院与周指挥使和平家的老爷少爷们倒是相谈甚欢,闻言因说道:“不管周夫人是不是故意的,平家都不可能让蕴姐儿嫁到周家去,夫人只管放心罢。”
“真的?”祁夫人立刻转忧为喜,“是不是平大老爷与侯爷说了什么不成?”
顾准挑眉道:“需要平大老爷与我说什么吗,这不是明摆着的?蕴姐儿没有同胞弟弟,果真她嫁进了周家,以后真受了什么委屈,你说周氏与她的儿子是会向着自己的亲侄儿亲表哥呢,还是会向着蕴姐儿一个继女一个异母姐姐?平家人那般疼蕴姐儿,怎么可能让蕴姐儿去受那样的委屈,再说平家自来门风清正,周家的门风可与清正一点边都不沾,所以夫人只管放心罢!”
祁夫人一想,果然如此,自回府后便一直紧皱着的眉头至此总算彻底舒展开来,笑道:“到底是侯爷看得更远一些,我总算可以放心了。只是不让平老太太先见腾哥儿一回,我终究不安心,蕴姐儿的品貌摆在那里,周夫人能看见,别人自然也能看见,我实在担心平老太太先入为主啊,不行,我得尽快让平老太太答应见腾哥儿一见才是。”
话没说完,又急道:“我瞧周夫人那个样子,哪怕平老太太把话与她说死了,她也未必肯甘心,何况平老太太没有把话说死,万一她即日便安排平老太太见了自己的孙子们一面,让平老太太先入为主呢?真是愁煞人也!”
顾准见自己的夫人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大着肚子颤颤巍巍的样子她自己或许还没觉得怎么艰难,自己在一旁却是看得胆战心惊,担心她再这样劳神费力下去,万一跟周氏似的,也不慎早产了呢?她年纪可比周氏大了一轮,身体也远不如周氏健壮,万一届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顾准连想都不敢继续再往下想。
只得替她出主意:“夫人难道不知道三十六计里有一计叫‘围魏救赵’?周夫人虽一心想为孙子之一求娶蕴姐儿,到底蕴姐儿年纪还小,她也不知道你有与她一样的心思,那此事便算不得迫在眉睫,反倒是把二房分出去之事,如今二弟妹将养了十几日,身体也已恢复大半了,你明儿便过去探望她,趁机与她把这事儿说了,管保周夫人短时间内顾不上旁的事了。”
祁夫人拊掌笑道:“侯爷这个主意好,周夫人当二弟妹掌上明珠一般,况事有轻重缓急,自然短时间内顾不得去叨扰平老太太了。”她正好趁此机会,安排沈腾去给平老太太请安,抢个先机,不过这话还是暂时别告诉侯爷了,省得他担心。
只是自己现在月份的确大了,约平老太太带着儿媳孙女儿们出城上香吃斋菜什么的的确不方便,唔……如今春暖花开,倒是可以约了平老太太等人就在城里乐呵一日,平家人如今是再不肯登显阳侯府的门了,如此自家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到时候就让腾哥儿护送了她们母女去,平老太太不就可以见到腾哥儿了?
对,明儿自己就把日子定了,再把地方定了,不知道信国公府的留园这些日子有没有被人借了去?若是没被借走,以自己素日和信国公世子夫人的交情,倒是不怕她不答应将园子借给自己,就怕已被人捷足先登了,那自己少不得只能另想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