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笑得特谦虚,“那公主怎么就信了在下?”
阿若正色道:“本公主又不是听人道听途说之辈,自然是亲自查探过那日发生的事情。徐丹华不但眼红你的丫头晓月想拆散她跟张弛,你还被她打残了脚,可惜,本公主当时对你存疑,否则,定然会帮你打回来。”
“等等!公主,我的脚是自个扭伤的!”先不说晓月那码事,苏陌觉得自己好歹是男儿身份,外面到底怎么传的,就能传成是她被徐丹华揍了?这要让她以后在同僚面前如何抬得起头?
阿若含笑看着她,“别这么好面子,不就是输给女人吗?败在本公主手下的男儿也不少,这并不丢人!拿汉人的话来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是发扬君子风度!”
苏陌:“……”
“不过,这徐丹华明日就进宫伴驾,这可如何是好?本公主可是饭都没吃,就来等你商量大事了。”
苏陌很想说这个时候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但显然此刻不是贫嘴的时候。
苏陌的腿蹲得有点麻,在地上磨了一下,也盘腿坐了下来,手支起腮帮子,看着万里云海,“要不公主用强吧?生米做成熟饭,再生个娃,皇上想耐账都不行!”
阿若瞪大了眼睛,苏陌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下,“在下开玩笑的。”
阿若却深以为然,“这个法子我想过,可是我打不过他啊!”
苏陌:“……”
“就算加上汗赞,加上使团那些侍卫,要跟他的侍卫队抗衡,也是毫无胜算!”
汗赞瞥了一眼这边,重重咳嗽了一声。
苏陌夸赞道:“公主真是深谋远虑。”连侍卫对抗都想到了。
两人默默地在城墙根边颓丧了一会儿,苏陌问道:“之前跟公主说的那些皇上的喜好,您准备得如何了?咱们是不是可以投其所好了?”
阿若苦了脸,“你又让我不失自己的风范,又要迎合他的口味,哪有那么容易?”
好吧,苏陌算认栽了。
“实在不行,咱们就以诚心感化他吧。”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是这个意思吧?”
苏陌重重地点点头,难得能跟阿若搭上线,着实不易啊。
两人坐在皇城根你来我往嘀咕了好一会儿。
安王的马车在对面足停留了一刻钟,她们也没发现。
安王风流倜傥地摇着桃花扇,他的幕僚道:“那位就是阿若公主。”
安王的视线这才像刚发现有另一个人似的将视线从苏陌身上移到阿若身上去,“他两人看起来倒是挺情投意合的。”
大概是谈得差不多了,阿若脸上终于露出了喜色,两人才从地上爬起来,一起往外面走。
安王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直到两人分道扬镳,他正打算跟那位御前侍应好好探讨一下勾引和亲公主应该定个什么罪时,就听得一阵马蹄声,一匹大黑马,如箭一般窜了过去。
罗钊的马已经飘离苏陌十来米了才骤然停下又折返回来。
苏陌被马扬起的灰尘迷了眼,“罗将军的马术又精进了,看得苏某眼睛快瞎了。”
罗钊用眼角余光扫过后面一直尾随苏陌的马车,道:“你的脚好了吗?”
苏陌绝对不会理解为这是在关心她,只道:“用了罗将军的药,马上就能蹦能跳了。”笑得还特灿烂。
罗钊被恶心到了,脸上有点黑,“打人都能把自己扭伤的,下次还是收敛点好。”
苏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罗钊也没再说话,一匹骏马就在她身边踢踏着四个蹄子,刚好跟苏陌并肩而行。
就这样走了一刻钟,罗钊也没有策马离去的意思,苏陌只好道:“罗将军今日很闲吗?”
罗钊瞥了她一眼,顺道又扫了一眼那辆阴魂不散的马车,“罗某最近在修身养性,自然骑马也会悠闲一点。”
说完这话,那辆马车已经转了个道,离开了。
罗钊这才将视线完全落到苏陌身上,他高坐马头,居高临下,只看见苏陌一大截白玉般的脖子,还有浓厚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的姿态。
罗钊一时有些失神,苏陌转过头来时,必须得微微仰起头才能与他对视,罗钊迅速收起自己的视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帮我串一下。”
苏陌接过罗钊抛抛过来的布袋子,发现里面竟然是些珠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该不会是你打算送给哪个姑娘的吧?”
罗钊的眉头抖了一下,这弱鸡世子竟然没认出来,身子弱也就罢了,竟然连记忆都差得不一般。
“明日我来取?”
苏陌点点头,“看在你送我那么多药的份上,这个小忙,帮得。”
转眼就看见了湘南进奏院,罗钊一挥马鞭,终于策马而去,全然忘记了方才自己说的所谓修身养性。
第五十七章
徐丹华入宫伴驾这事,自然是大事。
苏陌一回到进奏院就看见大红灯笼高高挂,一路延伸到徐丹华下榻的颐人阁。既然景帝午膳时跟她如此说,那么早上时圣旨应该就下了。
苏陌看着这一路张灯结彩,心情有点暗沉。
回到西厢时,苏誉果然在这里,不仅如此,还多了两位不速之客,正是徐丹华那对无耻之极的父母。
徐氏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如今人逢喜事,比寻常带了更多的凌人气势。至于晓月曾经的父亲吴齐达虽然为人龌蹉,但人到中年却依然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相对于他们,被长年劳累的吴妈却显出历尽沧桑的岁月痕迹,地位高低贵贱立现,看在苏陌眼里难免泛上些酸楚,更别说是晓月。
五人都坐在前厅里饮茶,没一人说话。
苏陌咳嗽一声,五人看到她,吴齐达立刻起身,往外迎了几步,躬身侧立。徐氏立刻拽了拽他的衣摆。
吴齐达没理会她,依然躬身站在那里。苏陌瞥了他一眼,吴齐达的确很有眼力,就如当初他能在苏陌母亲去世后第一时间找到徐氏这棵大树。
但毕竟他是读书人,他是武平侯家的家奴,儿时能活下来,还全仰仗苏陌的母亲对他青睐有加。苏陌的母亲或许样样好,独独看人的眼光特不好,否则也不会扶了湘南王,还养了吴齐达这只白眼狼。
读书人向来擅于米分饰太平,即便做下如此下作之事,也能为自己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再堂而皇之地站在受害人面前,一脸无辜。
就如此刻,吴齐达做出的就是一副惭愧模样,却偏偏又夹着那么一点点书生的傲骨,当真让苏陌恶心得紧。
自吴齐达跟徐氏成亲后,对晓月母女不闻不问,即便在湘南王府中偶遇也当成是陌路人。苏陌算了算,这样的日子也该有十二年了吧。如果不是她领了御前的差事,如果不是晓月跟张弛情投意合,这位,哪里又会主动站到他们面前。
苏陌心里很清楚,跟这样的人渣置气倒是拉低了自己位份,但要让她把他当成陌生人一样对待也是不能。
吴齐达没脸启口,苏陌也不理睬他,径直坐到苏誉对面的上位去。
坐下看也不看一眼那两个不速之客,只对吴妈道:“昨儿个听到奶娘咳嗽了几声,是不是灵芝喝完了?”转头又冲晓月道:“晓月记得明日让张兄寻两支好的。”
吴妈脸色稍霁,“哪有那么娇气,不过是最近变天,受了点凉。”
其实吴妈年期并不大,如今也不过三十多岁,但当年的事情,给她的打击太大,而且带着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在湘南王府没少受苦累。这十几年熬下来,身体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自从她们进了京,苏陌就一直在让她服食一些补益的东西,想将她的元气养回来,效果还不错,加上张弛的悉心照顾,也不像以往三天两头着凉咳嗽。
晓月握着吴妈的手道:“张弛说改日去皇上面前求些好的再拿过来。”
吴齐达在苏陌那里讨了个没趣,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低眉捋着茶叶,慢慢品着,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徐氏在那边听得邪火直冒,端了一副贵妇人的姿态道:“听说那位张公子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专替皇上请脉?”
这边三人淡淡地瞥过去。徐氏勾唇轻笑,“丹儿进了宫,说不定也得劳他大驾诊脉,可惜,老爷,我们怎么就忘记请他了呢?”
徐氏正做出一副可惜模样,就见一个人影恍如眼帘。
“我想这恐怕得令夫人失望了。”张弛姗姗来迟,一派贵公子气度,一看就是刻意来给晓月撑场面的。
“张弛只给皇上请脉。至于其他人,就看张某有没有心情了。”说罢,冲吴妈行了晚辈之礼,而吴齐达和徐氏面前端的却是他这世家公子该有的架子。
这话说起来很失体统,至少不是张弛这样温婉的人能够说出来的。若不是徐丹华一来就闹出那么多的事情,或许张弛还会给她留几分薄面,后来得知了徐家的那些勾当,将张弛那点迂腐的书生意气也给点燃了。
他这人上惯了战场,最痛恨的莫过于抛弃妻子的懦夫,也最不待见勾引他人夫婿的不守妇道之辈,即便今日他跟晓月不认识,他也不可能对这两人以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