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依回身对吴成奎道:“一会儿你去前面看看,皇上歇完中觉去了哪里?”
吴成奎忙应是,急着就去了,不一时回来道:“回娘娘,奴才刚问了皇上身边的小启子,说是昨儿晚上皇上着了风寒,中午歇在皇后娘娘宫里了,醒了以后龙体抱恙,正发热呢,这会子还没起来。”
文依不觉有些心惊,孟绍濂在这个时候病了……便回身对茏平道:“你去叫醒青宁,让她随我去雅正殿探望皇上。”说罢起身。
茏平目光冷淡道:“是,娘娘。”便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吴成奎并几个小丫头,文依问:“我走这些时日咱们宫里可还太平?”
吴成奎见问,脸色略变了变,道:“回娘娘,还算平静,只是采葭被皇后娘娘召去伺候了。”
文依皱眉:“你可去看过她,她可还好?”
吴成奎道:“奴才私底下去了两回,还好,就是约略瘦了一些。”
文依听他说,稍稍放心了一点,道:“嗯,一会儿到了雅正殿就能见到了,有机会要她回来才好。”
吴成奎应是,不再言语。
这里,青宁已梳洗完毕,过来伺候,同着文依一起往雅正殿走。
及走到了,只见文乔的大宫女换做井桃的,从殿内走出来伏身道:“衿妃娘娘。”
文依浅笑:“听说皇上龙体欠安,歇在皇后娘娘这里,本宫特来探望。”
井桃目露矜持道:“娘娘来得不巧,皇上吃了药,刚刚睡了。”
文依看看井桃,杏眼桃腮,竟是个聪慧模样,便道:“井桃,那你就帮本宫回一声,说本宫多日不见皇后娘娘,甚是想念,皇上睡了,本宫见见皇后娘娘也好。”
“娘娘来得实在不巧,皇后娘娘正在专心为皇上配药,说是无论谁来了,都不见。娘娘还是请回吧,天气见凉,风中不可久站,别闪着了您。”井桃道。
文依心下着恼,文乔这就是为了挡自己而来,可是绍濂何故不见自己……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心惊,便扶着青宁慢慢往回走。
已近秋,不觉有些凉意,文依从回到宫里,一直不见有人问起出使遇刺之事,绍泠回来后就被传旨回府修整,以后再无音讯,不知是否见到了皇上。
走着走着,已来到了自己宫殿的后身,正是离陆芙甄的锦茵宫不远了,心下一喜,倒是忘了来看她,当下令跟着的小内监去通传。
不一时,内监跑了出来,道:“回主子,锦茵宫的小吉祥说,芙妃娘娘带着公主去太后娘娘那里了,一时回不来。”
文依秀眉一紧,想了想,回身低声对跟着的青宁耳语了几句,青宁点头,快步回了子青殿。
文依由小丫头扶着,站在子青殿的浮廊上,看着院中花草苍翠欲滴,不觉为有些秋意,见青宁从外面回来,上前低声道:“娘娘,果然的,后宫的主子们如今都在太后宫里。”
文依点头,这必是针对着自己而来的,当下也不露声色,道:“去给我准备衣裳,本宫去拜见太后老人家。”
说罢回身对站在一旁,准备去拿衣裳的茏平道:“不必你去,家常衣服罢了,你跟着我来。”
说着也不回头,自向后殿走,茏平本来要说什么,见文依走得极快,只得跟上。及进了殿门,文依命茏平将门关好,自己就坐在榻上,面色端庄,颇有几分肃然。
茏平看文依架势,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问,心里不断盘算,双手紧了又紧,终是忍不住,道:“娘娘叫茏平可是有话要问?”
文依随手拿了一只没有绣完的扇面,温和道:“咱们殿里还有多少暹利进贡的银丝绣线?”
茏平瞪了瞪眼睛,张了张嘴,又瞪了瞪,硬是没说出话来。
文依道:“怎么了?”
“啊……没什么,娘娘,5、6斤总还是有的,娘娘要是觉得不够,我现在就去秀逸坊看看还有没有,说着便往外走。”茏平不期文依这大架势,就是为了问这个。
“别急。”文依道,声音柔雅清美。
茏平只得站住。
“蜀锦料子还有多少?”文依道。
“连上上个月您走之前皇上赐的,还有十匹之数。”茏平道,头上微微有汗。
文依一笑,道:“回来将这蜀锦缎子给芙妃送两匹,给端婕妤送两匹。还有银丝绣线,给我理出来,再去包些糖玉珠子,放在那里,本宫想着天就要凉了,自己绣个帐子呢。”
“是,娘娘,您还要些什么?”茏平说完这句直想给自己一巴掌,这也太多嘴了。
文依忍笑道:“是了,还有曲国的金丝刻缎,南疆的茶枝绒都裁些来,本宫给语珮做几件衣裳。”
待到文依絮絮说完这些有的没的,青宁已捧来了衣服,周围没别人,茏平只得服侍文依更衣,一时妆点利索,文依将手搭在茏平手上,道:“让碧生再睡一会儿,你们两个跟着本宫去吧。”
看着茏平死过去的心都有,青宁轻轻拽了一下文依的袖子,文依回头冲她眨了眨眼睛,一行往赫宁宫来……
一路走着,文依遇到一队小宫女正举着灯笼从道边过,见着她都是跪下行礼。目光便有些遮遮掩掩,文依和青宁对视了一眼,两人俱是不解,只得向前走去。
一时,赫宁宫已在眼前,秋阳之下,巍峨秀丽,又朴雅凝辉,边角露出的异域风格,多了几分活泼。文依抬头看着,也觉得好看。
整了整衣衫,文依对吴成奎道:“你去禀报。”
吴成奎应是,往里走,费丽却已迎了出来,口道:“衿妃娘娘来了?太后娘娘刚让送上来的酥酪,说是也给您准备一份。”
文依心中一动,严防着茏平,消息还是露了出来,果然是有太后的眼线在。
费丽点了灯笼,也不抬头看文依,只做侍立。
文依当下不动声色,抬步进了赫宁宫。
赫宁宫内,太后姚净姿于东暖阁正坐之上喝着茶,家常暖黄色衣衫,衬得肤色光亮,显得十分年轻。
文依跪下,口道:“子青殿衿妃给太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衿妃。”太后道。
就有小婢搬来椅子,放在了陆芙甄对面,文依谢过,坐了下来,抬头见陆芙甄眼光略过,眉心轻蹙,又看陆芙甄之下竟是沁美人在座,之后才是杨月盈坐着,眼光闪烁。
文依心下明了,沁美人自是在这一月之内晋了位分了。
陆芙甄见她看到此处,便道:“娘娘走了不到一个月,沁美人已是沁婕妤了。”
文依点头,道:“恭喜妹妹。”
沁婕妤笑道:“还要多谢娘娘离宫去做主婚史,才给了妹妹再次得见皇上的机会,不然皇上都要忘了我是谁了。”
沁婕妤一向口无遮拦,但是这样明目张胆的,仍让文依觉得刺耳。陆芙甄也不禁皱眉。
太后笑道:“你这妮子说话太过刁钻。”说着端起手边的酥酪饮了一口。
众人听太后并不责怪,便纷纷笑了起来。
文依一时不语。
“衿妃可是心生不悦?”太后放下奶盏道。
文依忙站起,道:“文依不敢,是真心恭喜妹妹的。”
“你还有不敢的事情?”太后忽然冷道,啪地将盘金盖碗拍在桌上,瓷碗粉碎。
众人慌忙跪下……
文依亦是起身跪了下去。
按律当斩
话说赫宁宫内,太后动怒,一众人等均跪了下来。
“顾文依,你可知罪?”太后道。
“臣妾知罪。”顾文依道。
“哦?你知罪……”姚净姿想是以为顾文依会辩驳,没想到竟回答得这样痛快,细长入鬓的眉毛挑起,拿过费丽又送上来的茶,道,“那你说说看,你罪在哪里?”
“臣妾有负太后重托,没有能完成主婚使之责,未将绯岩郡主安全送到大理,完成和亲之命。”文依道,似是极为懊恼愧疚,低低不敢抬头。
净姿微微一笑,道:“只有这些?”
“还……还有,臣妾贪图观赏沿路风景,致使刺客有可乘之机将臣妾掳走,多蒙建中王爷和贡琛王子相救才得脱离危险,只是……王子……”说着声音已渐次低了下去。出使未成之责,文依本就无从回避,来时路上,文依便想好,先是要坐实贡琛乃是被刺客刺杀之事。
姚净姿半晌无语,手中茶盖碰触茶杯,发出轻微的滴答之声……空气似是凝结一般。
“好,既然你说出了你的罪过,那你可知,你该当何罪?”太后道。
文依道:“还请太后开恩,宽恕文依之过。”
“宽恕?”太后幽幽道,“按律……”
“按律当斩。”一旁的李美人忽然接口道,“邻国关系涉及国家安定,出使之责乃是重中之重,衿妃出使不利,致使贡琛王子与绯岩郡主双双殒命,这要是大理追究起来,兵戎相见都不无可能,这等罪责,罪及欺君。”
李美人父乃是刑部文职,自小便通识一些典法,此时她一说,众人又观太后脸色,不禁都是点头。
姚净姿不语,眼睛微闭。
陆芙甄抚了抚胸口,道:“话虽如此,但是境外遇刺,衿妃和建中王也受了重伤,想她一弱女子,连保护自己都不能……虽说有责,但总要查清来龙去脉,尤其是刺客身份才是重要的,不能贸然定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