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乔愣了一下,脸上一闪而过的恨恨,文依看在眼里,只作不见。
半晌文乔道:“多谢皇上关怀文乔,只是这样大事,皇上还是要听听母后的意见。”
公主语佩
皇后未想到皇帝时隔多年仍如此厚待文依,不禁脸上就有些不悦。
“母后自然和朕想的一样,现在宫中有子嗣的妃嫔不多,就只有芙妃的语珮公主和端婕妤的瑞皇子,必是要给衿妃体面,才能使各位爱妃知道,皇家子嗣何等重要。”孟绍濂道,说罢皱了皱眉:“这樱桃酸得很。”
“那本就不是给皇上预备的,这么大人了还像个孩子,见了好吃的就要尝尝。”太后微笑道:“虽然打来了,也没见到衿妃,可是听说衿妃有孕,哀家这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便着人腌了酸樱桃,只调了一点蜜,自然还是酸的,皇帝吃不得的。衿妃来,坐下吧。”说着便让费丽将樱桃端到了文依桌上。
文依刚刚落座,陆芙甄便站了起来,走上前婷婷道:“锦茵宫陆芙甄见过衿妃娘娘。”
文依刚坐下,陆芙甄便来行礼,莫说太后并没有首肯让文依做了六妃之首,便是肯了,她们也不过是平位,这样的见礼实在不合规矩,文依忙起身,以平礼扶住芙妃,口道:“娘娘折煞文依了。”
“芙妃礼重了,即便衿妃现在是六妃之首,相见也是平礼罢了。”太后悠然道。
顾文乔面色略变,口中笑道:“当真是要恭喜姐姐了。”
孟绍濂喝了一杯茶,道:“太后今年可往骊山去避暑?打算几时动身?告知儿子,好早作安排。”
大家本来还在为文依之事各怀心事,此时被孟绍濂打断,只好顺着皇帝的话往下说。
“哀家想是上了年纪了,这都端午了,也没觉出多热来,衿妃刚回来,初初有孕,我怕皇后年轻,照应不周。哀家想着今年就不去了,皇帝带着皇后去吧,还带谁去皇上自己拿主意就好。”说罢望着文依,眼光慈爱。
文依看得心中一冷,这是要留下自己与太后在宫里了,只得柔声道:“谢太后关怀。”
“真是母子连心,朕今年想是在洛阳待的时间久了,乏得很,回来以后不想动弹,今年也不去骊山了。皇后闲时打点打点,过两天,朕与太后、皇后都搬到琼花苑去住些日子,解解暑气就得了。”孟绍濂道。
皇上这一发话,太后倒是镇定得很,道:“也好。皇上一直说要节省后宫用度,这一来能省下不少。”
皇后也笑道:“太后和皇上高兴就好。正好看看乔儿种的花草。”
大家便都开始纷纷议论住到琼花苑的事情。芙妃早就回到了座位上,也不多言,轻饮着一碗冰过的桂枝梅子汤。
一直没言语的沁美人却有些坐不住,刚刚文依坐下,陆芙甄行了礼,沁美人尚玉娇也赶着过来行了礼,她是去年刚被选进宫来的,因着容色美艳,很有几分宠爱,虽然见在座之人都是位份颇高的,却也不惧怕,仗着自己得宠便道:“皇上,琼花苑在咱们皇宫东南之地,皇上一向知道臣妾体丰怕热,要给臣妾安排个好住处呢。”说罢,娇媚一笑。
尚玉娇这话在太后宫中说得甚不合时宜,皇后便皱眉,一个眼光掠了过去,尚玉娇微微一震。
文依看在眼里,只当不觉。
陆芙甄娇媚一笑,道:“妹妹自知体丰怕热,就别去了。”
“姐姐说笑了,妹妹怎么能不去呢?倒是姐姐,需要照顾公主,说不定皇上一体恤,姐姐就可以留在自己宫中了。”沁美人脸色尴尬,接道。
陆芙甄也不答言,妙目流转,丝毫不减当年风流多姿之态,想是已为人母,更添几分温柔,十分动人,依依道:“琼花苑庭阁不多,妹妹真是善解人意,臣妾正要和皇上说呢,公主近日有些饮食不振,臣妾想和语珮留在宫中,请皇上和太后准许,好在就是在琼花苑,臣妾每日还是能去给太后和皇上请安。
“珮儿怎么了?”孟绍濂道,说到女儿不自觉添了紧张。
“皇上无须担心,已经着太医看过了,想是天气炎热,多了饮食,有些积着了。”陆芙甄道。
“多吃了什么就积着了,伺候的人怎么这么不当心?”孟绍濂有些怒气。
“想来是暑气盛了,胃里有了火气。打大前儿个皇上回来以后合宫宴闭,公主就不思饮食。”陆芙甄说罢,秀眉微蹙了蹙。
“怎么没早告诉朕?”孟绍濂直起身子来,道。
“皇上,我……”陆芙甄低下头去,眼睛有些发红。
“怎么了?这里没有外人,你就说吧。”太后也是纳闷,便道。
“皇上回来三日了,政事繁忙,下了朝便在皇后宫中,臣妾没有机会得回。”陆芙甄道。
“胡说,前庭你去不得,皇后宫中可有什么去不得的”孟绍濂道。
“臣妾……臣妾。”陆芙甄转着手中的冰蚕丝手帕,眼中含泪。
“说。”孟绍濂沉声道。
“臣妾曾到皇后娘娘宫中去过,也着人通传,可是回来的人说,皇上正陪娘娘下棋赏月,让臣妾自己去找御医。”陆芙甄道,怯怯看了皇后一眼。
“胡说,朕从未与皇后下棋赏月,也没有人回朕说公主病了。谁这么大胆?”孟绍濂道。
“是,是小贵子回的话。”陆芙甄道。
皇后不禁眉心一跳。
“王路……”孟绍濂道。
“奴才在。”王路躬身道。
孟绍濂刚要吩咐去带小贵子,便听太后道:“不是什么大事,皇帝何必动气,想是皇上就寝了,奴才又不知芙妃所来何事,所以借故这样说,皇上责罚不要紧,这衿妃才有了身孕,又胎气不稳,为这点小事喊打喊杀,不值得,倒是芙妃把珮儿带来,让哀家瞧瞧,好长时间不见了。”太后道。
文依不知道太后竟能堂而皇之地拦下皇帝的命令,心中不禁诧异,望向孟绍濂,只见孟绍濂神色如常道:“太后所言不差,罢了,王路带了公主来吧。”
王路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只见他领了一个粉雕玉砌的2、3岁大的女孩儿进来,短短的玫红芍药纱裙,配着浅紫色月盈纱裤,很是艳丽却一点也不俗气。文依一见便很是喜欢,不自觉被孩子吸引住了目光。
太后见语珮来了,便抱在怀里看个不住。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夸奖公主。正说得高兴,只见语珮面色一变,哗哗吐了出来,芙妃一惊不小,也顾不得礼节,上前将孩子抱了过来,就有宫女赶忙着帮太后收拾,进内室换洗衣服,这里早有人传了太医来。
太医诊了一回脉,又看了看气息奄奄的公主,忽然跪下,磕头如捣蒜,口称:“微臣无能,公主已经……已经不行了。”
太医这一说,陆芙甄顿时晕了过去,被身边宫女扶住,扶到内室。孟绍濂亦是脸色大变,众人皆惊慌失措,一时间赫宁宫上下一片嘈杂。文依见众人慌乱,忙吩咐王路道:“你再去太医院,将当值太医全部招来。”
王路听声忙去,这里文依伏在榻前,和孟绍濂一起看着面色如金纸般的公主。因为刚呕吐过,公主身上榻上都是污秽,气味很是难闻,皇后只看了一眼,便站在皇帝身后。
文依此时和绍濂坐在榻上,看着公主,猛然间,文依心头一动,只见隐约一条五彩斑斓的细线在公主颈中皮内窜动,一闪而过,文依越想越心惊,不禁伸手摸了摸公主脉息,一探之下,心中无比骇然。
陆芙甄此时已经转醒,从内室踉跄跑出来,文依忙让开,陆芙甄抚着女儿的头,看着气息微弱的语珮只有半口气在,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只感觉冰凉一片,不禁痛哭起来。
陆芙甄本是娇弱之人,此时哽咽悲戚,凌乱不堪,绍濂忙将她揽入怀中安慰。太后、皇后、沁美人都各自垂泪,唯文依仍在思索,眉头紧皱。
一盏茶功夫,太医院当值太医全都忙忙赶来,为首的正是陈以。
见他进来,孟绍濂忙挥手道:“免了礼,快来看公主。”
陈以见众位主子皆是满脸泪痕,便忙上前,拿了公主脉息,面色愈渐沉重,又听之前一直给公主请脉的太医叙述,已知无力回天,便复跪下道:“皇上,公主所得乃肠痨之症,药无回天,只在……一时半刻了。”说罢叩首不起。
陆芙甄听陈以如此说,便知公主再难回天了,面露绝望之色,连哭泣也不会了。
“朕要你极力救治公主,她是朕唯一的女儿。”孟绍濂眼中通红,血气上涌。
“这……皇上,若臣以银针督脉,也许还救得半时,但是也可能瞬间毙命,臣没有任何把握。”陈以道。
“这话怎么说?”沁美人急着相问。
“回娘娘,公主所得乃是绝症,只存一口气在胸中游荡,银针督脉,若针下于气首或者气尾均可使气息暂时调顺,当然,续命也只在两三日,若是针入气中则气息截断,立时毙命。”陈以道。
“你可有把握不入气中?”孟绍濂问。
“臣没有把握,若是成年之人,气息较慢臣尚有几分把握,只是公主年纪尚小,气息游走犹如脱兔,臣半分把握也没有。”陈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