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叹气,仁慈这词离我何止千里之远,他这样形容我,可见我与他太不懂彼此。
然而我还是不得不继续否认:“当年珠珠死时昭容就闹过,说臣妾害她的婢女。可是臣妾没有就是没有,御医说的再天花乱坠,臣妾也还是没有。”
哥哥见我受委屈,忍不住开口:“时隔三年这御医才出来作证,这证词的真伪如何检验。”
李昭容从容不迫:“当初田御医发现了真相,已经把这件事完整地记录下来。笔墨风干三年,无法伪造。再说当年珠珠死的突然,本宫又在月中,暄化王不会以为本宫那时候还会有心蓄意陷害皇后吧。”
“有何不可,”方由轻声道,“娘娘这样说妾身突然想到,如果珠珠不是皇后娘娘所害,而是昭容娘娘故意谋杀,再联系起今日这些事可谓好大一盘棋,妾身真是毛骨悚然。”
李昭容尖锐的目光刺向方由,方由毫不在意。魏瑾也适时开口:“事情至此,微臣以为大多事都是捕风捉影妄加猜测。即便是昭容娘娘所谓的证据,恐怕也当不得确凿二字,拿来诬陷皇后娘娘,居心实在可疑。”
李昭容闻言止不住地冷笑:“你们死不承认,本宫是没办法。不过侯爷你和皇后娘娘私通淫.乱,可是无从抵赖。”
她这话说的快,待我反应过来,心底已经凉透。
第162章 龙颜怒
“昭容!你胡说什么!”萧琰勃然大怒,冷喝道。
“臣妾今日本想提前告知皇上,可是皇上因为王妃之事已然大怒,臣妾怕皇上气急,故而没敢说。”李昭容侧首冷笑,“而如今皇后娘娘死不承认,臣妾没有办法只能据实相告。周氏一族目无王法,暄化王迎娶先帝嫔妃,皇后周氏于内私通。皇上,如此奸险之流,您还要容忍么?”
方由见她言辞激烈,忍不住出声:“昭容娘娘莫不是失心疯了,方才诬陷妾身是先帝嫔妃,如今又说皇后与旁人私通。今夜这戏一出接着一出,可真热闹。”
李昭容冷喝道:“你闭嘴,你的事皇上追查下去,早晚水落石出。但是皇后娘娘和近襄侯的私情,天下人人皆知,王妃还想让本宫拿出证据来么?”
萧琰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阴鸷冰凉,他薄唇微动,重复道:“人人皆知?”
李昭容满面得意,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转而对萧琰道:“皇上,当日在暄化皇后与魏侯毫不避嫌,同居一室,已惹来非议。十三年春皇上召娘娘回白帝城,魏侯竟然指使手下扮作山贼把皇后劫走。可惜没过多久,魏侯被围困在孤山兵尽粮绝,皇后为了救他,这才返回白帝城搬兵。皇后与魏侯私通的故事早已在西北传遍,皇上不防派人去打听打听。”
我俯下身子,看着萧琰的眼睛认真道:“臣妾回宫后已向皇上解释,臣妾迫于战事紧急,不得不挪居于舅舅府中。但是臣妾与魏侯分屋而居,绝非昭容所说同居一室。至于魏侯将臣妾劫走更是子虚乌有,”我肃容对李昭容道,“昭容,你不要以为郭氏已死便可以死无对证任意诬蔑,当心遭报应。”
李昭容冷笑连连,不以为意:“臣妾不比娘娘心大,做不出私通的事,何来的报应。”
魏瑾此刻也跪下,静静道:“启禀皇上,当年大辽兵临城下,微臣日夜驻守城防,纵然窦将军安排了住处,却也无暇回去。更兼知道皇后与敏肃皇贵妃居住在内,微臣不敢冒犯。皇后娘娘被劫持之事,听闻事发时娘娘人已在蜀地。微臣若动兵马千里追袭,怎可不被人察觉?”
如此解释,却并没有打动萧琰。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魏瑾,毫无反应。
殿中一片冰凉,哥哥见事态不妙,连忙为我开脱:“暄化与白帝城千里之远,人人口舌相传难免有误,昭容娘娘也不过听人嚼舌根,当不得真。”
李昭容蔑笑,凉凉道:“本宫听人嚼舌根,王爷恐怕也不是亲眼所见。当年王爷在凉河和王妃卿卿我我,哪儿还记得皇后?”
“住嘴!”萧琰忽然大声道。
李昭容被呵斥,略有讪讪。萧琰挪动步子,顺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下高台,走到了魏瑾面前。
我跪在地上,看不见萧琰的神情,只听他轻轻开口,嗓音冷彻而清晰:“朕记得十二年夏是你护送皇后去的暄化。”
魏瑾亦清楚答道:“正是。”
萧琰头稍微一抬,越过了魏瑾看见了萧琳。萧琳接触到萧琰的目光,连忙低下去。萧琰迈步走到魏瑾身后,望着萧琳道:“琳儿是被你的部将所救,送去了剑南。”
魏瑾淡淡道:“是。”
萧琰蓦地轻笑,伸手拍了拍魏瑾的肩膀:“难为你在兵荒马乱之际,心中还有君臣之分,不顾自己的妻室,替大齐保全了国母。”
冷意透骨,额上却汗珠点点,我情不自禁喃喃道:“皇上……”
萧琰并不理我,神色逐渐严肃起来,对魏瑾说道:“朕一直忘了你这份功绩,该好好嘉奖你才是。”
魏瑾恪守着君臣之礼,如常恭谨:“微臣不敢。”
萧琰哂笑道:“昭容,魏侯一直不曾忘了皇后是国母,处处保全。而你目无尊卑,任意诬蔑皇后,该当何罪?”
萧琰的意思十分古怪,李昭容不敢大意,连忙跪下:“皇上恕罪,不过臣妾想问皇后几句话。娘娘若答的坦荡,臣妾便认罚。”
萧琰闻言,疲倦地闭上双眼,道:“你问吧。”
“娘娘恕罪,臣妾冒犯了。”李昭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萧琰,又看向我,目光中逐渐聚起一份决绝之意,“敢问皇后娘娘,当日被劫之事您是怎么确定是郭氏所为呢?”
我淡淡道:“起初本宫不知道,后来郭氏被缢杀,劫持本宫的人吓破了胆,这才全情告知以图保命。”
李昭容闻言轻笑一声,讥讽地看着我:“臣妾好奇,郭氏既然敢命人绑架娘娘,为何要留下娘娘性命,难道她不怕事情败露么?”
我冷冷道:“这个你该去问郭氏,不该问本宫。”
“好,这个暂且不问了。不过臣妾更好奇的是,娘娘回宫时红光满面,精神焕发,想来在郭氏手中数月也未遭受一丝一毫的虐待。”她的笑意更深,灯光下朱红的唇色如同染了血,美的妖冶,“郭氏待娘娘真是不错。”
我无言作答,她也不深究,只轻缓地继续问下去:“最后一个问题,娘娘失踪数月,那么娘娘到底是什么时候到的白帝城,多久之后被迎回宫中的呢?”
我深知她的话中必有陷阱,故不敢轻易回答,只含糊道:“本宫被拘于黑室不见天日,无法确定究竟有多久。”
她开始掩饰不住地兴奋起来,目光如同两道利箭直直瞄准我,声音也有了几分蛊惑迷离:“那么大概的时间还是有的吧。几天?半月?一月?还是两个月?”
我后背冷汗涔涔,不敢轻易开口。因为她越是穷追不舍,越是证明这背后必有能将我一击击倒的证据,让我回天乏术,再也无力招架。
一场精心策划的晚宴,她押上了一切,我也以全部为赌。
所以我轻轻道:“时隔太久,本宫也不记得了。”
她冷毒地看着我,嘴边的笑如同鬼魅。她把求助的眼神投向萧琰,萧琰忖了忖,道:“皇后,昭容问的是大概,你估摸着说便是。”
萧琰开了口,我再不能回绝。心底隐隐约约没底,我不敢把时间说的太长,恐有陷阱,便说:“大概半月。”
李昭容闻言,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似是十分满意我的回答。她一边笑一边对着门口大喊:“来人,快把姓胡的带上来。”
沉重的殿门再度开合,一个身穿灰衣的中年男子被推了进来。他低着头神情莫测,倒是很懂规矩的撩起前摆从容下跪。
李昭容看着他笑眯眯道:“把头抬起来。”
那灰衣男子抬头,一张脸平淡无奇,神情不露悲喜。他借着抬头之机一扫殿中的人,然后慢慢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同他对视的那一霎那,我心惊肉跳。
是胡郎!是谢之桃的胡郎!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和谢之桃隐居了么,为何会在此出现。
冷意更深,谢之桃乃是死了的人,李轻菡抓住了胡郎,那么谢之桃还活着的秘密,是不是也被她捏在手心,身份随时会被揭露。
她好容易逃了出去,竟然因为我又被拉回了后宫的斗争当中。原来一日踏入后宫,真的如同梦魇随行,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我的错愕震惊摆在脸上,萧琰看在眼中,死死地盯着我,道:“皇后认识此人?”
我回过神来,连忙道:“臣妾不认识。”
“那何故震惊?”
“此人从容不迫,眉宇间似乎看淡生死,故而好奇这样的人,也要和李昭容沆瀣一气诬陷臣妾么?”
李昭容轻笑:“臣妾不与任何人串通,说的都是实话。娘娘方才说不认识他,可是五年前把娘娘送到白帝城的,就是这个姓胡的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