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美人已经接近疯癫,指着自己说:“因为是我害的呗,我去看公主,顺便掐死了她。”
萧琰又惊又怒,问她:“那只是个小孩子,你为何要害她?”
程美人看着我笑的灿烂,道:“因为我也有个女儿,潋晴活着,我的女儿始终不受重视。只有潋晴死了,我的女儿才能被皇上关注宠爱。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我默默道:“这样得来的疼爱未免太伤阴骘,月见即便得到重视又如何?”
她咯咯笑着,道:“皇后娘娘,您说的真的好像是我害死的。可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僵了,怎么会是我害的?”她收敛了疯癫之态,看着萧琰认真说到,“皇上,臣妾的确一时糊涂编了谎话捏造宣惠贵妃和臣妾的关系,这事臣妾认了。可是臣妾真的没有害潋晴,她才只有三岁,臣妾如何忍心?”
萧琰厌恶地看着她,道:“朕听的分明,皇后自始至终没有说你害过潋晴,是你自己承认的。眼下你又不承认了,如此反复无常,想必句句假话。”
程美人凄然一笑,道:“是啊,我反复无常,可是皇上你又何尝不是这样。我和宣惠贵妃的感情是虚构的,可是她当年的感受我却感同身受。你一会儿喜欢皇后,一会儿喜欢修仪,一会儿又喜欢梁小仪,你何曾坚定过你的心意?我成了妃嫔这么多年,日日过的都是不如宣惠贵妃的日子。她最后落到那个地步,我有时想想,也觉得没意思。”
萧琰听到程美人的指责,恨的睚眦欲裂,道:“你既觉得没意思,朕也觉得你活得没意思。你大可方心,今夜过后,朕就赐你一死,让你有个解脱。”
程美人咯咯一笑,道:“何必那么麻烦,等到明日皇上又要下旨,又要赐死,不如今夜臣妾自己解决吧。”
说罢,她看准梁小仪堂中椅子的一个尖角,拼尽全力撞了过去。众人不及反应,徐晋和我只来得及挡在萧琰面前,根本没时间去拉程美人。等腾出时间,她早已撞在那尖角上。然后身子一软,慢慢摊在地上,露出额头一个深深的三角形的窟窿,正汩汩地涌着鲜血。
郭修仪和梁小仪吓得花容失色,倒退两步抱在一起颤栗不已。陈昭仪是不怕的,目光中只是带了一星半点的怜惜。我望着程美人,心也是一沉,想不到她居然是这么刚烈的人。
“淡樱……”萧琰怔住喃喃道,身体不自觉地往前迈了一步。
徐晋连忙挡住萧琰,道:“皇上不可过去,死人不干净。”
还未断气的程美人嗓子“咕噜”一声,嘶哑着说到:“不干净么,我怎么觉得,死人才是最干净的,终于,我也能,干干净净的……”
话没说完,她头失力一歪,眼睛也缓缓阖上,再没了气息。萧琰沉沉叹了口气,道:“徐晋,你把她拖出去,明日葬了吧。”
第111章 绝念
徐晋答应,连忙让人将程美人的尸体拖走。她的血滴滴答答,落在梁小仪堂中的地毯上,绽放出多多妖冶的血花。
那是程淡樱一生最后留下的,血花一点点蔓延,顺着地毯的脉络,向着未知的方向延伸。
“什么人。”萧琰突然喝了一声,我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个小公公在门口探头探脑。
那小公公见萧琰叫他,连忙走进来磕头道:“回皇上,角门的老嬷嬷已经带到,但是刚刚堂中几位贵人争执,奴才不敢带她进来。现在她等在堂外,皇上要不要召见?”
萧琰摇摇头,道:“罢了,程美人已经死了,多追究也无意。”
那小公公连连答应,却忽听一人曼声道:“且慢。”
我抬眼看去,原来是郭修仪。程美人的尸体被带走,她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走到萧琰面前说到:“皇上,程美人虽然死了,但是事情还没弄清楚。在宫中私通是大罪,怎可糊弄了事。程美人是无辜还是罪有应得,哪怕死了也该弄个明白。”
萧琰想了想,道:“你说的不错,带那老嬷嬷进来吧。”
那小公公又连连答应。郭修仪退到一旁,似有若无看着我轻轻一笑了一下。我也是微微一笑,今夜的好戏,才上演了一半呢。
那老嬷嬷被带了上来,萧琰指着翠儿,问她:“这个宫女你认得么?”
那老嬷嬷点点头的,道:“老奴认得,这是程美人宫里的翠儿。”
萧琰冷哼一声,道:“翠儿方才招了你曾与程美人传递家书一事,到底怎么回事,你赶紧从实招来,否则朕必不客气!”
萧琰说的冷峻,那老嬷嬷有些吓坏了,连忙说到:“回皇上,程美人是时常让老奴带书信进来,但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郭修仪轻笑一声,漫步上前似有若无将手帕撩向我的方向,循循善诱道:“嬷嬷,除了书信就没有别的了么?程美人小小宫嫔,却敢在私通宫外,这其中是不是有宫中贵人暗中相助?”
老嬷嬷抬头看了看我,我摸了摸手边一支成色上好的镯子,继而将目光移开。她低下头去,颤声说到:“没,没有,程美人除了交给奴婢书信,就没有别的了。这事只是老奴和程美人私下达成的交易,没有其他人知晓。”
郭修仪闻言诧异了一会儿,然后怀疑地望望陈昭仪。陈昭仪摇摇头,继而不安地看看我。我莞尔一笑,对那老嬷嬷说到:“嬷嬷,你确定没说错?这关乎程美人死后的名声,私通或是协助私通,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你好好掂量一下。”
老嬷嬷伏在地上颇可怜,道:“老奴真的没撒谎,程美人的确只是让老奴代为传递书信。”
萧琰眼睛一低,沉沉一叹:“原来竟然冤枉了程美人。”
郭修仪尤不死心,问那老嬷嬷:“可是宫妃的家书想来要检验方能入宫,你一个嬷嬷,怎么敢帮她传递书信,难道不知道是有违宫规么?”话毕,她转身对萧琰说到,“皇上,这个嬷嬷太古怪,依臣妾之间,必须严加拷打,她才肯说实话。”
老嬷嬷吓得连忙磕头,大声哭喊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老奴真的知错了。”
我也上前恳切说到:“皇上,私相授受的确不对,但是程美人这么做或许另有苦衷。不如先查清楚,万不能再冤枉人了。”
萧琰颔首,问那老嬷嬷:“程美人为何要让你帮她传递书信,当中是否有隐情?除了程美人,你可还替谁传过书信么?你实话实说,朕或可饶你一条性命。”
老嬷嬷伏在地上说:“皇上饶命,老奴这也是为了生计。这些年宫里的宫女公公,但凡有想念家里人的,都是托老奴送信出去报个平安。他们的几人偶而想念他们,也是让老奴带信进去。这程美人还没入宫的时候,就一直通过老奴与宫外取得联系。后来成了妃嫔,习惯也没改过。”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萧琰怒不可遏,厉声道:“简直荒唐,宫中不许宫人随便传递消息是为了什么,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宫中这么干。万一有人企图对朕不利,岂非宫里宫外轻而易举里应外合!”
老嬷嬷吓得不轻,磕头如捣蒜道:“老奴不知老奴不知啊,皇上请恕罪。”
“无知老妇,简直罪不可赦。”萧琰已然大怒。
老嬷嬷为了保住性命,连忙说到:“皇上恕罪,老奴保证,他们都是往家里送信,而入宫为奴的大部分也都是穷苦人家,不敢对皇上不利啊。”
萧琰冷笑:“你如何敢保证信封封都是送到家里的?”
老嬷嬷道:“我家老头子亲自送的信,他都很熟。”
众人皆是怒极反笑,郭修仪抿着嘴巴冷淡道:“呦,还是一家子正经八百的买卖。”
“哦对了,这些年有两个人不是往家里送信。她们送信的地方都很难找,老头子说大概不是住人的地方。”老嬷嬷一拍脑袋,想了起来。
萧琰问道:“是谁?”
老嬷嬷想了想道:“事情过了好些年,但是老奴还记得,一位是宫中一位贵人,姓何,后来死了便再也没信儿了。”
众人面面相觑,萧琰下意识站了起来,问那老嬷嬷:“你说什么,是谁?”
老嬷嬷使劲想了想,道:“是她没错,她娘也在宫里当差,宫外一个亲人也没有。她以前活着的时候,常常托老奴从宫外搞药,差不多半个月一次。后来她就死了,老奴家还有她的一包药,至今还放在桌子腿底下垫桌子。”
萧琰脸色铁青,老嬷嬷却不知道,兀自说到:“哦对了,她小名叫琇儿,是老奴看着她长大的。”
“一派胡言!”萧琰怒不可遏,整张桌子都被掀翻,咕噜滚了两下。
我连忙带头跪下,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萧琰胸口剧烈的起伏,半晌才勉强平静下来,对徐晋说:“你连夜,去这老婆子家里,把她老头子一起带入宫。”
徐晋匆匆答应,又问:“贵妃娘娘的遗物,要不要也带回来?”
萧琰点点头,徐晋立即出去,带了些人连夜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