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还在侯府生活的吴淑人借着手下嬷嬷的嘴,煽动年幼不懂事的小郡主叫她一声祖母,当即就被临安长公主的女官阻止了,吴淑人故技重施,想要哭闹撒泼,那女官面不改色的命人抱走了小郡主,当着吴淑人的面,将挑唆的嬷嬷立刻杖毙!
血肉横飞,吴淑人看得胆战心惊,撒腿就要跑开,那女官命人架着吴淑人坐在椅子上,强行让她看完整个刑讯,到最后吴淑人吓得都失禁了,从此不敢轻举妄动。
因广平侯府如此乱象,临安长公主甚少带着儿女去侯府,偶尔心情好,大年三十去侯府吃顿年夜饭,屈尊拜一拜侯府的祖先,顾家人就心满意足了。
去年太夫人和吴淑人闹到誓不两立的地步,吴淑人被赶出侯府单过,侯府终于难得的尊卑分明,平静下来,临安长公主才敢在庆丰帝白龙鱼服时,将儿女送到侯府顾三爷身边暂时住几天,并叮嘱照顾儿女的女官,千万不能让吴淑人的人粘上。
吴淑人虽搬出去了,但是在侯府也有耳目的,听说小郡主和大孙子都去了侯府,而且长公主并没有跟去,这心里就痒痒起来了,给儿子顾三爷捎去密信,说她思恋小郡主和被册封为辅国将军的大孙子,要他带着儿女去她的宅院里吃顿饭,最好住一晚,以维护“祖孙”的感情。
其实吴淑人只和他们打过几次照面,连话都没说一句,何谈祖孙之情?其实别说是吴淑人了,就连广平侯太夫人,甚至亲爹顾三爷都和儿女们都极其陌生。公主的后代,当然是以母族为贵,儿女这么小就封了辅国将军和郡主,是临安长公主努力为儿女争取的结果,和广平侯府没关系的。由于甚少和父亲见面相处,小将军和小郡主对顾三爷敬的多,亲的少,客客气气的,倒像是在侯府做客,而顾三爷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父子父女的相处方式。
顾三爷看完吴淑人的密信,觉得简直异想天开,虽说现在“山中无老虎”,但是猴子也称不了霸王啊,长公主不在,女官们的眼睛雪亮呢,她们不准,顾三爷这个亲爹也带不走儿女——何况顾三爷也不打算去生母那里,他这个亲儿子都受不了生母越来越怪谲的脾气性格了。
吴淑人的宅院里,宴席上的菜肴凉透了又回锅去热,热了又凉,吴淑人等到半夜,都不见幺儿带着小将军和小郡主过来,伤心难过呜呜哭到鸡鸣方休,还是不死心,派人兵分两路去长公主府和广平侯府两地探情况,怎么昨晚就是不来。
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吴淑人的亲弟弟吴大爷却带回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据小道消息,临安长公主养了面首偷汉子!而且还生了私生子养在外头!
吴淑人本要睡个回笼觉的,听到这个消息,瞌睡都气跑了!她激动的一拍桌面,说道:“我就觉得不对头啊!但凡是女子,都希望丈夫能日夜陪伴着自己,专宠爱自己一人,这长公主地位虽尊贵,她也是个女人吧,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纸,她就不想?我听三儿的奶嬷嬷说过,她和三儿成亲至今,统共宿在一起不超过十次!而且自从怀了小郡主,她一次就没召三儿进公主府,难道她是清心寡欲,喝风饮露的仙人不成?定是在外头偷汉子了!”
“难怪她这几天把小郡主和小将军送到三儿那里呢,原来是嫌儿女们碍事,拦住她和奸夫私生子团圆了,啧啧,一家三口过中秋,美死她!”
吴大爷嘘声道:“捉贼拿脏,捉奸拿双,妹子稍安勿躁,从长计议。”
吴淑人怒道:“要我如何忍得这口气?可怜我的三儿独守空房快十年了,又不敢纳妾,真真是出家当和尚呢,不行,我定要将此事撕掳开了,抓住奸夫和那个私生子,好好闹一场,给那公主没脸,看她以后还有脸在我和三儿面前摆什么臭威风!”
兄妹两个商量如何去大仓园长公主府捉奸,大门肯定进不去,而且打草惊蛇,这条路行不通。这吴大爷认识一个卖柴炭的,常年给长公主府送柴炭,吴家兄妹便买通了商人,带着心腹们藏身在柴车里,运送车辆的人也全换成自己人,居然就这样混进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以前是皇家园林,规模颇大,众人下了车,不知该往何处去。恰好这时沈今竹带着大皇子去了花园,丫鬟们放飞大皇子亲手糊的风筝,吴淑人眼尖,看见天上的风筝粗陋幼稚,飞的歪歪斜斜,几次都差点从空中栽下来,定是小孩子做的,而小郡主和小将军都在广平侯府呢,长公主那里来的孩子?
对!定是长公主和奸夫生的私生子了!吴淑人脑补着长公主、奸夫、私生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放风筝的情形,顿时怒火中烧,率领着众人往风筝处跑去,到了花园,正好看见沈今竹命众人躲避防御,高大健壮的丫鬟抱着一个约三岁左右的男童匆匆藏到一间书房里头!
吴淑人一行人自以为将奸夫淫妇和私生子捉了个现行,顿时士气大振,将门口团团围住,吴大爷还泄愤的把大门踢了几脚,里面沈今竹早命人锁死了门窗,还搬了桌椅堵住,外头轻易进来不得。
吴淑人不停的叫骂道:“长公主!开门啊!你有本事偷汉子!你有本事开门啦!”
这时藏身在书橱里的大皇子憋闷不过,从里头出来了,扯着沈今竹的裙子问道:“表姨,什么叫做偷汉子?”
“这个嘛——”沈今竹摸了摸大皇子头顶的独辫子,说道:“那个老太婆是个疯子,胡说八道。”
吴淑人依旧“偷汉子”的叫骂,大皇子锲而不舍的问道:“表姨,偷汉子是什么意思?”
沈今竹无奈,只得晃了晃手腕上长公主送的玻璃种翡翠镯子,问他:“这是什么?”
大皇子瞪着纯洁的眼睛说道:“镯子。”
沈今竹说道:“汉子就是镯子断了,用黄金和银子把断掉的镯子焊在一起,就叫做汉子,偷汉子就是偷断镯子的意思,明白了嘛?”
“嗯。”大皇子摸着沈今竹的镯子,说道:“表姨的胳膊真好看,这镯子没有表姨的皮肤滑润。”
沈今竹顿时黑了脸,这小孩子的思维也太跳脱了,这时外头撞门声和辱骂声更大了,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担心大皇子又问为什么,沈今竹干脆捂着他的耳朵,暗道锦衣卫和公主府的护卫怎么还不来?也不知这门何时能被撞开。
堆在门口的桌椅慢慢松动了,一只浑浊的老人眼睛从门缝里看过来,目光定在三岁的大皇子身上,怒火中烧,正欲将辱骂升级,沈今竹抓起茶壶朝着门缝的眼睛砸去,哗啦啦一下,瓷片连着茶水一起迸开,闻得外头阵阵惨叫,老妇停止了辱骂,叫道:“啊!我的眼睛!”
又闻得一阵惊呼如“老夫人”、“淑人莫要乱揉眼睛”、“我可怜的妹子啊”云云,看来定是那吴淑人无疑了。
吴大爷看着妹子吴淑人左眼血流如注、疼的满地打滚的可怜样,气得吹胡子瞪眼,几次踹门都不开,顿时恶从胆边出,他是个酒鬼,随身用葫芦装着烈酒带着,他干脆将烈酒泼洒在大门上,然后用火镰点燃了大门!
大火顺着酒液席卷而来,这书房布置的很是精致,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织的地毯,最容易着火了,大皇子吓得紧紧的抱着沈今竹的腿,总不能被火烧死,沈今竹拔出没有开刃的长剑,暗叹现在只能硬闯出去了,这长剑不顶用,勉强当做棍子用吧,可恶的腰间稍微用力,胸膛就隐隐作痛,只盼锦衣卫能早点来,我好像撑不了多久了。
正待命令丫鬟婆子们保护大皇子从后窗里出去,一个老嬷嬷对着沈今竹耳语了几句,沈今竹低声说道:“出口是在曹府吧?”那老嬷嬷一怔,很快点点头。
老嬷嬷带着众人去了里间的卧房,在衣橱里扭动了机括,轰隆隆,从黄花梨月洞门架子床下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地道来,台阶铺的很是齐整,地道口没有什么霉气,应该是经常打开使用过的,老嬷嬷点燃几对灯笼,引众人下地道,大皇子哭闹的不肯进去,叫嚷说道:“呜呜,怪兽张开嘴巴了!它要吃了我们!我们一走就走到它的肚子里去了!”
沈今竹忍着胸痛,亲自抱着大皇子下台阶,哄道:“这不是怪兽的嘴,我们正在玩一个游戏,叫做寻宝,这宝贝就藏在里头,很多故事不都是这么说的嘛,找到宝贝的人,把珍宝献给皇上,皇上一高兴呐,就把公主嫁给他了。”
大皇子止了泪,抽抽噎噎的说道:“我是皇子,又不能娶公主,那都是我的姐妹。”
这熊孩子怎么一会幻想,一会又变得现实,真难对付。沈今竹一边下台阶,一边说道:“唉,你将来反正是要大婚的,想要娶谁,你就把珍宝献给皇上,就要皇上指婚就是了。”
这时众人都已经走下台阶,老嬷嬷又推动机括,地道门就关上了,将最后一丝阳光隔绝在外头,大皇子吓得抱紧了沈今竹的脖子,沈今竹安慰似的抚摸着他的脊背,四对六角宫灯照着地下通道,里头很是阴凉,大皇子久久不敢睁开眼睛,抱着沈今竹的脖子嘟囔道:“那我就要父皇指婚,要表姨做我的王妃。”
沈今竹噗呲一笑,拍了拍他的小屁屁,笑道:“调皮,你也知道我是表姨啊,公主不能娶,表姨就更不能娶了。”